本该是个平平无奇的开学，因为高一上半学期已经结束，高一下半学期的到来已经给不了这些年轻人们任何新鲜感。

    夕语依稀记得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起了个大早，在学校广场的张贴公告前面叽叽喳喳。当然她也不例外。那天，天气很好，九月的秋高气爽在那天体现得极其到位，抬头便可见遥远的蓝天上点缀着薄薄的云彩。夕语穿着白色短袖搭配一条蓝色的背带裤，背着黑色的书包，站在校门口等陈钰枫的到来。

    陈钰枫穿得更加夸张，紫色的花衬衣搭配棕色的棉麻长裤，隔着老远就给夕语打招呼。“夕语，等等我！”她跑起来的时候裤腿撑得满满的，花衬衫上的图案都快要飞出去了。夕语看着这个向她飞奔而来的身影，嗤嗤笑出了声。

    两个人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基本上天天腻在一起。甚至两个人每天放学到了需要分开的路口，还会彼此来个紧紧的拥抱。初中进入当地最好的民办学校——庭竹中学，虽然没能如愿在同一个班，但是夕语在三班，陈钰枫在四班，平常排队都能挤在一起。连宿舍都是对门，陈钰枫还扬言要把两间宿舍给打通。就这样度过了三年，两个人又直升庭竹中学的高中部，这次就看分班能不能把两个人分在一起了。

    庭竹中学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夕语和陈钰枫一直笑称她们的学校是“挺住”，在这样的学校里，学习再苦怎么能够松懈，一定要“挺住”！跑步再累怎么能够放弃，一定要“挺住”！这里学费不便宜，但还好奖学金覆盖率高，成绩优秀的同学所拿到的奖学金甚至有的可以学费全覆盖，基本上相当于免费读书了。夕语中考成绩很好，第一个学期便是大家所羡慕的“免费生”。

    陈钰枫奔到夕语身边，两个人见了面便手挽着手，往人堆里挤去。教学楼前方广场的北面放着一排公告，写着高一年级从一班到十班的分班情况。高一年级分了十个平行班，据说到了高一结束的时候会重新分文理。

    夕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在第一块板上的第一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排在这里，不过她愿意把这当成是一个好的预兆。那红色的分班告示像极了高考时的成绩榜单，当然这也是夕语自己幻想的。从小学到现在，她的成绩一直都遥遥领先，从未辜负过父母对她的期望。虽然这种期望也会造成压力，但到目前，夕语觉得这已经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继续往下看，有不少熟悉的名字，庭竹中学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都选择了直升，所以这更像是一次旧友们的重逢。

    “钰枫，我在一班，没找到你的名字，你在几班？”夕语问陈钰枫。她有时候会叫她“陈疯子”，但今天人太多，她克制了自己的念头。

    陈钰枫个子小，这个时候已经钻到了第三块板的最前面，她冲着夕语喊：“在这儿，三班！”

    两人露出落寞的表情，但很快陈钰枫撅着的嘴上扬了起来，她又从人群的间隙挤了过来，凑到夕语身边说：“雷晨跟我一个班！”

    她们俩都知道雷晨是谁，初中时候五班的体育委员。刚开学所有班级排成方阵在广场上做广播体操，雷晨作为体育委员在台阶上做示范。当时在三班的夕语和四班的陈钰枫默契地对视，露出“这是个大帅哥”的赞同表情。而雷晨也很快因为长得帅、学习好成为她们心中“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人物。其实雷晨不算是夕语特别喜欢的类型，虽然个子很高身材匀称，但是皮肤有点黝黑，眼睛也有点小。但他整体就是能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魅力，再加上大家多次在奥数比赛、物理竞赛结束后的奖项墙上看到他的名字，就让他这个人又多了不少光环。

    “跟帅气的人在一个班，总感觉都有上学的动力了！”陈钰枫眉飞色舞。

    陈钰枫又开始研究前面的这几块板，夕语开始嘀嘀咕咕：“徐彻景还跟我一个班，挺幸运的，我们还坐过挺长时间的同桌；顾玖然初中一班的，我们算是认识；周梃雯被分到2班了，你还记得吧，就是我初中的好朋友，本来成绩特别好，但是后来就落后了，连我都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看完了分班情况的她们，按照学校的统一安排布置了宿舍，进入到了各自的教室。

    这是高中故事的开头。

    今天开学已经不像当时那样花花绿绿，高一的同学们都穿上了统一的黑红色校服，背后印着“庭竹中学”的首字母。高一、高二和高三除了校服条纹颜色不同，其他没有任何区别。但也就是因为这个条纹的区别，大家也好像被自然地分为了三类，有着各自的使命。尤其是当下的高三同学们，脸上总是隐隐透露出一种即将赴死的悲壮。

    夕语对这个校服很满意，不土气，面料也舒服。鬼知道初中时候的冬天裤子怎么会那么厚，夏天裤子又像是塑料布一样裹在腿上。之前的夏天，夕语和她的同班同学总是借着桌子的遮挡把裤腿挽到大腿根，但桌子也是没办法完全遮住的，夕语一低头，就能看到有些小腿上粗长的腿毛。

    夕语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还早。结果一走进教室，就看到了已经坐在座位上左顾右盼的顾玖然。

    “顾顾，你来的好早！”

    “夕夕，快让我看看你的数学作业，我对这几道题目的答案不太确定。”

    顾玖然俏皮地跟夕语眨眼，夕语立刻就懂了。寒假中间夹着个过年，大家总是忙着串亲戚，给自己储备脂肪。写作业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往后放的。

    顾玖然和夕语已经同班兼室友半年，两个人总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其实初中的时候在一班的顾玖然就一直很想认识夕语，一个长相不错的学霸，谁会不好奇？但两人也只是在奖学金的颁奖活动上打过照面，知道了彼此的名字，并没有什么深入接触的机会。高中分班给了两个人彼此接近的机会。

    “来了，马上。”

    夕语走到顾玖然同桌的位置上，偷偷说：“我们这样叫彼此总有一种不清不白的感觉。”

    顾玖然装作吃惊状，捂嘴悄悄说：“妈呀，谁会这么说。”然后瞬间换成严肃脸：“不管什么清白，救急要紧。这个寒假我只顾得上逛街走亲戚了，好像还落下了一张数学卷子没做。”

    “好像？你这话要是被老刘听到，他能当场晕过去。你可以看我的，但别完全一模一样，要不然我们两都完蛋。”夕语开始掏书包。

    “夕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顾玖然搂了一下夕语，开始埋头苦干。

    其实在其他人面前，顾玖然还是一个挺内向的人，小小的嘴巴抿起来，那双眼睛看着别人笑。用后来的话来说，是个典型的i人。夕语曾经逗她说，你的这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是一种“古代女儿家的腼腆”。但是她到了夕语面前，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在她心里，夕语就像是引路标一样的存在，总是耀眼的、明亮的、温暖的。她也佩服夕语的细心和耐心，做题时候有些很难考虑到的细节夕语总是率先提出，她的数学错题本也是全班做的最好的，一页一页都用编成了册子，还被数学老师老刘举起来给全班同学展示。但其实，夕语也一直很佩服顾玖然的，她是很不同的，不同于所有铆足了劲在学习上废寝忘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同学们，而是有着她所热爱和追求的东西。顾玖然喜欢水彩画，喜欢爵士乐，喜欢看一些于瑶看不太懂的艺术著作。而且还有一个夕语从未说过的点，那就是顾玖然的异性缘出很好，总会有男生在□□上传讯息给她，向她告白。当然，夕语愿意承认，顾玖然就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生。

    上课铃响了，夕语也拿着自己的卷子回到了座位。已经熟悉的老师、已经熟悉的授课方式，又一轮的循环开始了。

    上课到第二周，高一的学生们终于有机会回家放一天半的假期。周六上午十一点放假，周日晚上七点上晚自习。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也是这群学生们唯一能够与外部世界联系的机会。可以看看最近的新闻，可以洗个热水澡，可以吃几顿“好的”。有些新到庭竹中心的学生可能在初期还有些埋怨，但这样的生活夕语在庭竹中学已经过了三年，她已经习惯了。回家后写完作业，趁着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刷刷大家的□□动态，跟朋友们发发信息，偶尔也能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看部电影。

    吃过饭的午后，夕语滑动着手机上的动态。突然，一条状态让她愣了神。那是江梢的动态，写着“告别和重启。”下面放了一张自己高中的照片。夕语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换一所新的学校，或者是也可以发生在他身上的休学。她正想要评论问一句，陈钰枫的消息就发来了。

    “你看到江梢昨天发的动态了吗？”

    “我刚刚才看到，怎么回事？是转学了吗？”

    “我问了他，他说他转学了，你猜转学到哪里？”

    “该不会是咱们学校吧？”

    “就是！我都不敢相信。”

    “你确定？这个手续应该很难办吧，而且他中考成绩也不好，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他是这么说的，而且下周就来了。估计是他家里花了大价钱让他来的，为了他好好学习。”

    “去几班？”

    “我忘记问了，现在去问问去。”

    夕语攥着手机的左手已经有点出汗，她反复看着屏幕上跟陈钰枫的对话。又翻回去看江梢的其他动态，看看有没有把这件事说清楚。但江梢的动态只展示最近半年，之前所有跟漂亮女孩子的合照也都被隐藏掉了。估计是真的吧，可又能怎么样呢？夕语又把界面切换回跟陈钰枫的聊天记录，后悔她刚才说慢了一步，明明自己可以去问的，多么自然不突兀的对话机会。可现在再去说，已经晚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陈钰枫的消息便传来了叮当叮当响个不停。夕语觉得这个声音响亮地让她害怕，就像是自己心里所想都被大声说出去了，甚至直接传到妈妈的耳边。她用浸出汗水的指尖关掉了铃声，然后目光迅速扫过陈钰枫的一条条消息。

    “我问了，在十班。

    你知道吗？咱们年级长得特别好看的女孩子就在这个班，就那个叫武言昕的。

    你应该还记得吧，之前我们在路上碰到过，我们两偷偷看了一路。

    他说是因为原本的学校实在是风气有些差，他妈妈托人给他办了转学，最近手续刚刚办完。

    对了，我还跟他提了一嘴，你在一班，我在三班，可以经常见面。

    话说，陆侯宇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之后咱们四个人真应该约着吃顿饭。

    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夕语虽然已经习惯了陈钰枫的话唠，但这扑面而来的句子还是让她措手不及。在十班，还好不跟自己一个班，若是在一个班会不会有一些尴尬？武言昕也在十班，那过不了多久江梢估计就会跟她告白吧？经常见面，那的确是的，只是见面又能聊点什么呢？今晚约饭，妈妈会不会同意？

    这些问题在夕语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但她决定先去解决最后一个。她打出字：“吃饭这个我得问问我妈妈，她不一定能同意。”

    陈钰枫回复很快：“你去问。我刚好找陆侯宇聊聊天。”

    夕语起身去另外一个卧室，妈妈还没休息，靠在床头看一本杂志。夕语试探地询问：“晚上几个同学约吃饭，妈妈你就不用给我做饭了，我吃完会早点回来的。”

    “跟谁呀？”

    夕语知道等待自己的是这一句，她稍微清了清嗓子：“跟陈钰枫，还有陆侯宇和江梢。”

    “都是小学同学啊，都毕业这么久了还联系呢？”

    夕语点头，“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这次想着好久没见了，可以约着吃个饭。”

    “以后少跟成绩不太好的人在一起玩。刚刚开学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算了，这次就去吧，下不为例。”

    “好，我吃完饭就回来。”夕语扭头离开，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一直都是这样，妈妈总是警惕着夕语交到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而这“不三不四”的评价标准也就是成绩的好坏而已。若是今天说跟班上那几个成绩优秀的同学一起吃饭，事情肯定会简单很多。夕语怨恨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撒谎的技能，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而且她更害怕撒谎被发现的后果，妈妈暴跳如雷的样子，她害怕极了。

    回到房间，夕语给陈钰枫回消息，陈钰枫飞速给四个人拉了个群。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丢进来几个饭馆，有烤肉，有火锅，问他们想吃什么。

    “烤肉吧。”夕语说，若是吃火锅，衣服上的味道是散不掉的，回来之后换洗又是麻烦事。

    “我也赞同烤肉。”陆侯宇搭配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同意。”江梢回复。

    “好的家人们，那我们就六点准时见面。”陈钰枫接着把群名改成“没事多聚”。

    下面三个“ok”的表情包。

    夕语合上手机，想着把作业完成，但又忍不住去想关于他们四个人的过去。小学二年级后，四个人被分在同一班，陆侯宇几乎跟夕语坐了整整四年的同桌，成为了班上著名的“欢喜冤家”。而陆侯宇和江梢一直是“铁哥们”，用陈钰枫的话来说，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坏事”。当然不是真的偷鸡摸狗，而是拽拽女生头发啦，带着平板电脑来学校啦，迟到啦，跟老师对着干啦。而江梢跟夕语是老师“钦点”的学习搭子，希望夕语能多多帮助江梢，带动他的学习热情。

    回忆太多，汹涌奔腾。夕语强迫自己抽离开来，尝试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试卷上。但她又忍不住想，今天见面到底穿什么衣服？依旧是简单的纯色外套和背带裤，还是穿个稍微有些气质的风衣？要不要擦一点唇膏，但有颜色的是不是又过于刻意？

    算了算了，还是先把卷子做完，要不然估计连家门都出不了。

    时间已经到五点。夕语放下笔，到衣柜前试衣服。因为平常都是穿校服，衣柜里留下的只有初中寒暑假买过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小孩子气。试了几件，都觉得别扭。上了高中，大腿上的肉好像也变多了，以前穿着合适的牛仔裤变得很紧，夕语不喜欢这样的曲线。脸好像也变宽了，没有小时候那么精致好看了。她突然有点后悔，还不如等到江梢来庭竹中学之后再偶遇呢，起码那个时候穿的是宽松的校服，胖瘦的概念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弱化。

    再纠结下去就出不来门了。夕语穿上了最简单的纯色棉服和蓝色牛仔裤，擦了无色的唇膏，无功无过，这样最好。但照照镜子，好像又哪哪都不甚满意，不过也只能这样了。走路去饭店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夕语看了看表，刚好能在六点到。

    快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夕语就看到了陈钰枫，短款的棕色棉服和深色牛仔裤，简直是自己的翻版，她松了口气。

    “哎呦喂，您来了！”陈钰枫的声音总是能直穿云霄。

    夕语向她挥手，眼神却忙不迭往陈钰枫身边看。是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夕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夕语印象里，陆侯宇和江梢个子并不高。陆侯宇简直就像是从年画上跳下来的娃娃，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睛。夕语清晰地记得，他有一次将外套团成团，塞到短袖里，这样就拥有了一个大肚腩，活脱脱一个弥勒佛。江梢跟陆侯宇个头差不多，小时候带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执拗地在头上立着，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

    而夕语走到陈钰枫旁边，试探性地抬头看。还是熟悉的面孔，只不过身高、气质都不同了。陆侯宇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和黑色运动裤，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一丝搞怪的气质了。江梢穿着黑色的薄款羽绒服和灰色运动裤，多了不少沉稳。

    “咱们初中三年没见，是不是都认不出来了？”陆侯宇问。

    夕语点头，陈钰枫的话很快就接上：“你们这几年打生长激素了，咋长这么快？”

    陆侯宇嘿嘿一笑：“每天一支，就没断过。给你推荐一下？”然后故意做出向下看陈钰枫的样子。陈钰枫重拳出击，打得陆侯宇发出一声尖叫：“过分了，之前被夕语欺负，现在被你欺负。”

    还是那么贫。夕语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你没什么变化。”江梢的声音响起，比起曾经稚嫩俏皮的声音，多了一丝厚重。

    夕语抬头看他：“变胖了。”

    “没有，跟以前一样。”

    夕语透过江梢的眼镜片看他的眼睛，依旧是黝黑的眼球，又粗又长的睫毛，一上一下地忽闪着。夕语想到自己曾经给他辅导课程习题，也会这样盯着他的睫毛看。江梢低着头做题，夕语才能有机会明目张胆地看他。

    “走吧，咱们进去。”江梢招呼大家。

    坐在热气腾腾的烤肉铁锅前，四个人脱掉外衣。

    陈钰枫像是八卦记者一般，对着陆侯宇发问：“你看江梢也已经转到我们高中了，你什么时候来？”

    “你别坑我，你们学校管理太严格了，我可受不了。”

    “你就一点都不想念我们？”夕语开玩笑。

    “怎么不想，想念你每天欺负我，把我身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陆侯宇委屈地挽起袖子，假装自己痛不欲生，“你看看我这胳膊，再跟你多坐一年同桌，就废了。”

    “哪有那么夸张？”夕语脸红。

    “开个玩笑，主要是跟学霸在一起学习，我压力太大。在我的高中我还勉强能当个鸡胸，到了你们那里，我就是凤尾的料了。”

    “我听说你中考考了660分，真厉害。”江梢插了一句。“我们这种学渣只有膜拜的份了。”

    “你怎么不关注我？快说，我考了多少分！说不出来我有理由怀疑你每天偷摸关注夕语。”陈钰枫瞪圆了眼睛，做出很凶的样子。

    夕语看着他们，好像时间只是变了大家的相貌，却没能拉远彼此的距离。但仔细去看江梢的眼神，夕语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自卑，只不过这一层意味转瞬即逝，夕语不敢确认。

    牛肉已经烤好，白气氤氲，大家的脸开始变得模糊。夕语借抬头的机会看对面的林梢，除了不变的眼睛，他的脸好像瘦了，头发也更加浓密，额头前的发尾有微微的翘起。皮肤好像更白了，不过也可能是热气的原因。她又偷偷去看林梢的手，原本这双手就很大，骨节分明。现在他的食指带上了一枚银色的戒指，跟肤色很是相配。

    “跟你提前说个消息，你要去的十班有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叫武言昕，你这小子有福气。”陈钰枫跟林梢说。

    “咋成了我的福气？”林梢笑得波澜不惊。夕语看着他的嘴角，笑起来有着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的涟漪，一直都没变。

    “快说说，有多好看，让我也考虑考虑要不要转学过去。”陆侯宇嬉皮笑脸。

    “重色轻友。你们别觉得我夸张，那绝对是女神了。我和夕语有一次路上碰到她，真扭头看了一路。我在卫生间碰到过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柔柔的。我在她旁边简直就是东施。”陈钰枫撅嘴。“再说，咋不是你的福气？能跟女神一个班，每天近距离接触。靠你的脸蛋，不是轻轻松松掳获她。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丑朋友。”

    “夸张了，夸张了。我可是要好好学习的，你别蛊惑我。”江梢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夕语。

    “记住你这句话哦，到时候要是你跟她在一起，要请我吃肯德基。快，这个肉都烤糊了。”

    还好，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夕语记得江梢曾经发过的跟漂亮女生的合影，跟武言昕的好看如出一辙。那是客观无须质疑的美，夕语有些害怕。不过又害怕什么呢？即便他们在一起，对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一切都是自己丰富的内心戏罢了。她松弛下来。

    四个人聊起小学时候的事情，笑声一浪盖过一浪。很快就到了八点，大家准备散场。

    “时间过得真快。”夕语感慨。

    “是啊，不过还好，明天就能见面。这次还多了一个讨厌鬼，江梢。”陈钰枫说。

    “就差我了，我终究是个局外人。”陆侯宇耸肩。

    “那没办法，怨自己喽。”陈钰枫跟陆侯宇挥手，“有空我们就聚。”

    “等等，我们拍一张合照。”夕语掏出手机，消息栏弹出妈妈发来的信息“吃完饭早点回来”，迅速划走。然后打开相机，转身让大家都出现在镜头里。

    咔咔咔。夕语和陈钰枫在前，江梢和陆侯宇在后，像极了小学毕业照的站位。

    “走啦，朋友们。”江梢和陆侯宇向她们招手。

    “拜拜！”陈钰枫挽上夕语的胳膊，转身离开。

    等到走了足够远，远到已经看不到那两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陈钰枫才发文问：“你现在看到江梢是什么感觉？还喜欢他吗？”

    “也不是不喜欢他了，只是没有那种想要拥抱他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