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们愣了愣，大抵没料到她长得柔柔弱弱的却敢反抗。
黑衣女子率先回神，整个趾高气扬:“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们！不过区区一个病秧国的公主！连小小的邢国都对付不了，还得舔着脸来求北渊的保护，你们南原皇上见到我们褚王都要低声下气，一副狗奴才样，而你，更该是一条低贱的、摇尾乞怜的狗！”
语气羞辱至极。
汝碧听了都怒火滔天，忍不住回怼:“那你们又是什么东西！也不过北渊的奴仆……”
“啪啪”两下，黑衣女子狠狠给了汝碧两耳光，神情凶狠且傲慢至极:“就算我只是北渊的一个奴仆，那也比你们这群南原国人来得高贵！”
虽然女仆的话是说得很难听，但璃裳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所谓的事实。
南原当今圣上昭文帝昏庸无道，沉迷美色荒废朝政，整日只知寻欢作乐，却不顾百姓之苦，为了自己的一世繁华，牺牲掉一个又一个的和亲公主，为巴结北渊无所不用，更是做尽屠害臣民之事，这等作风，连狗都不如。
也因而，在北渊，堂堂南原公主的地位竟远不如一个小小的奴仆。
这么多年，璃裳受过的羞辱不乏少数，早在她的心里筑了高墙，这些只言片语伤害不了她。
她面色不改:“我身上的寒病已驱除，你们已经没有理由把我们送去深院，所以，还请放了我的婢女。”
可黑衣女仆听了她的话却是一阵讪笑，双手叉着腰，得意洋洋:“呵，你就算没病又能如何呢，实话告诉你吧。我只需向上头打点一声，根本就没有人会去管你到底有病没病，也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和亲公主的死活，你不过脚下一只随时都可以踩死的蚂蚁，无人在乎，无人在意。这就是你的命，也不过贱命一条！”
“你们卑鄙……”汝碧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三个女仆死死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是吗？我的命没人在乎。”璃裳的声音幽幽从身侧响起，“那你的命呢，你也不在乎吗？”
“什么我的命……”不明所以的黑衣女仆在斜眼瞥到璃裳趁她不备正手握银针扎在她脖颈处，以及传来丝丝痛意的时候，乍然倒抽一口气，“你……你要做什么？”
璃裳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淡淡地说:“人最脆弱的地方，除了心脏，还有脖子。”
这句话，着实令女仆后背生寒，她咽了咽口水，心里明明害怕得很，嘴上还在逞强狠骂:“贱……贱人！你敢杀人吗？你要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她笃定璃裳只是个纸老虎，根本就不敢杀人。
可下一秒，璃裳手上用力，针尖扎进女仆的肉里，顷刻渗出血来。
痛得女仆哇哇大叫，面色大慌，立马求饶:“胜王妃……胜王妃，我知错了，婢子知错了，饶命啊……”
原来，她才是那只纸糊的老虎。
“放了我的婢女。”
“是是是！你们快把人放了！快啊！”
另外三个女仆得令，很快就把按压在地上的汝碧给放了。
“胜……胜王妃，我已经把人放了，您……是不是也该放了我？”
璃裳反问，“放了你，你还会把我们送去深院吗？”
“不会！”黑衣女仆信誓旦旦的。
璃裳便放开了她。
谁知刚重获自由的女仆刹那间又恢复了之前的一脸凶恶:“贱人！胆敢威胁我，把她们通通给我抓起来！”
“喂，你们竟然不讲信用！”汝碧慌忙挡在璃裳跟前，不让她们动自己主子一分。
“呵，真是可笑！区区贱奴，也配跟我谈信用！”
“你……你们无耻！公主，我们该怎么办啊。”汝碧转头紧张地望向璃裳，却见她神色依旧平静。
尔顷，听她轻声说道，“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不会同我讲信用。”
“你……你知道？”黑衣女仆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那你为什么还选择放了我！”
“我既选择放了你，那就说明我还有退路可走。”
闻之，女仆勃然大怒，“你这个贱人又想搞什么鬼！”
璃裳哼笑，云淡风轻，“早在之前，我就在银针上涂抹了南原奇毒，如果得不到解药，你只有毒发身亡这么一个结局。”
当毒发身亡四个字蹿入耳内，黑衣女仆霎时吓得脸色惨白，好似一张白纸，理智全无，疯了一样大喊大叫:“解药！给我解药！给我解药啊！！！”
觑着发疯的女仆，璃裳缓缓开口，“你想要解药也不是不可以。”
一听到还有盘旋的余地，女仆直接膝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像狗趴的姿势去拽璃裳的裙摆，苦苦哀求，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胜王妃，求您了，把解药给我吧，只要您肯把解药给我，婢子什么都愿意做！”
“真的？”
“真的！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女仆疯狂点头。
但璃裳却皱了皱眉，“可我怎知，你拿到解药后还会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不会的！胜王妃，婢子绝对不会的！”黑衣女仆眼泪鼻涕齐下，凹成了苦瓜脸，一手仍是紧紧拽着璃裳的裙摆不肯放，一手则举过头顶，嗓子嘶哑，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婢子以魔神之名发誓，一定效忠于胜王妃，绝不背叛胜王妃，若我有违此诺言，甘愿粉身碎骨，永坠地狱！”
北渊臣民敢以魔神之名起誓，那就证明了还是有几分忠诚的。
“起来吧，我姑且信你是真心的。这是解药，每半月服下一粒，半年后便可完全解了你身上的毒。”
“谢王妃！”女仆眼睛乍亮，小心翼翼接过璃裳递来的解药，如狼虎咽地仰头吞了下去，却一不小心吃得太急，险些把肺咳出来。
“我答应你会把每月的解药给你，可如果在这之间我发现你先背叛了我，那你照样只有一个等死的结局。”
“胜王妃放心，婢子自知小命握在您的手中，定当唯命是从。”
眼下，至少半年之内，这个黑衣女仆是不会再作妖了，她也正好在阴诡莫测的北渊多了个帮手。
“我该如何唤你？”
“回胜王妃，唤婢子棠曳就好。”
--
没多久，女仆四人便离开了。
汝碧大大松了口气，可算是不会被赶去深院了，小命捡回一条。
“公主，好险啊！您给那个女仆下了什么南原奇毒啊？”
璃裳唇角略弯，有些无奈，“这世间的奇毒哪是这么容易弄到的。”
“啊？？？所以银针上根本就没有毒？”汝碧一整个吃惊住，“那……那解药是？”
“所谓解药，不过是桑叶丸罢了。”
“天啊！原来公主您早有准备！可是，您怎知她们会上当呢？”
“我不知道。”璃裳摇摇头，望向了屋外分外晴朗的天空，“我只是在赌。”
“赌？”
“没错！我突然想起来，那日踏进北渊宫殿的时候，我就发现女仆们身上别着的铃铛不一样，有铜色银色金色，有别着一颗铃铛的也有两三颗铃铛的，因而我猜测这与她们的身份地位有关。”
“那个婢女棠曳腰间挂着的正是一颗铜色的铃铛，我看她年纪并不大，应是地位较低的婢子，阅历不深，而北渊也并不盛行医术，所以我就在赌，赌我能轻易地制服她，让她为我所用。”
事实证明，璃裳赌赢了！
“公主，您真是太厉害了！”汝碧眼里嵌着亮晶晶的光，她没读过什么书，识不了几个大字，遇到危险头脑也只会像斧头生锈那般钝住，但她知道，她的公主就是最厉害的！
她傻呵呵地对着璃裳笑，可璃裳看着她脸上红通通的巴掌印只觉得心疼，“汝碧，你受苦了。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维护我的尊严，才和棠曳那几个女仆起了冲突，可这里是北渊，吃人的北渊！你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除了受伤，你有可能还会死的你知道吗？下次别再那么冲动了。”
一回想起那晚北渊臣民抢夺断臂撕咬的场面，璃裳便浑身泛冷，脊背生寒。
她也终于深刻地明白，北渊比她想象中的要危险千万倍。
在这个权力至上的国度，活下去必是要历经万难，稍有不慎脚下便是万丈深渊，而死掉却不过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一瞬。
所以任何事情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小心。
“公主，我知道了，可是我只是不想看到您受到伤害，汝碧宁愿多受点苦。”汝碧泪光闪闪，狠狠吸了吸鼻子，“小的时候，别的婢女都嘲笑我阿娘是哑巴，不愿同我玩，只有您不嫌弃我卑贱的身份，还把我当朋友，给我讲述了宫外多姿多彩的世界，那么美好，汝碧打心里愿意为公主付出一切。”
璃裳真心感动，笑了笑，“你在我的心里何尝不是这样重要呢。”
被关冷院的那些年，也只有汝碧愿意同她说说话，待她无微不至。
这次前往北渊和亲，其它婢女哪个不是避之不及，唯有汝碧是甘愿陪她来这个凶险陌生的地方。
“公主……”汝碧哇一声哭了出来。
主仆二人相拥无言。
待整理好情绪后，璃裳让汝碧收拾带来的行李，自己则走到外面透透风。
这座辞倾殿很大，林草茂盛。
她早有听说北渊因地势不平、天气寒冷和常年下雪的缘故并不适宜种植五谷杂粮，但倒是草药的生长之地。
不过一段路，她就捡了四五种草药，收获颇为丰富。
璃裳一路往前走，远远地便看见一扇古铜色的大门。
门前，笔直地站着两个身着铠甲、手握长刀的侍卫。
想必，这里就是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