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行，其中二人还是亲密无间的恋人，总会有那么点不便。
方小宝很是郁闷，围坐吃饭的时候，平日相处的时候，甚至教小夭练武的时候，都觉着自己很多余。
小夭语重心长地安慰，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他是小徒弟，他们是师父师娘，一家三口，这样想是不是就好得多。
方多病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喝了两杯茶才缓过来：“是啊，我也没见过哪个徒弟还得教师娘习武的，这都多久了，心法口诀都该倒背如流了吧，怎么半点进展都没有？”
可能因为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打不通任督二脉？
“我可没偷懒啊，是真的学不会嘛。”
“怎么会呢，每一句我都给你解释了……”
李莲花嘴角噙着笑，给他俩夹菜，确实是一家三口啊，一个老父亲带两个小朋友：“好啦好啦，习武之事又急不得，日复一日总能有所领悟……哎，方小宝，我记得灵山一事了结那晚，你醉酒说幼时李相夷曾赠你一把木剑，若学有所成便收你为徒，这，你都知晓我是谁了，也没听你喊过一声师父啊。”
方多病神情一僵，心说你都不愿意做回李相夷，还在意一个称呼吗？又把一肚子疑问憋回去，梗着脖子道：“你都没教过我武功，我为什么要喊？”
“那你也没行过拜师礼不是吗？”
方多病盯着李莲花温和的眉目，脑子一热就要跪下来拜师。
“好、好！”李莲花连声道，才受了一个响头就把方多病扶起，“其他的以后补上吧。”
李莲花的态度稀松平常，像是方多病喊不喊这声“师父”，行不行拜师礼他都不在意，但挑起这个话头总有原因。
饭后他交给方多病一叠纸，上面绘着招式简笔图和艰深玄奥的口诀，也不知道何时准备好的。
小夭也凑过去看了，美其名曰学习，实则跟看天书差不多，方多病教她的心法至少还知道个气运丹田什么的，天下第一的扬州慢，果然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啊。
趁方多病打坐修习，李莲花给她指点了几招，小夭云里雾里地眨眨眼，完全听不懂。
好在李莲花很有耐心，教她如何将心法与自身产生联结，带动经脉运转，使其融会贯通。
说起来很复杂，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就比如她知道自己的血有奇效，但能让血液发挥作用的方式却很单一，或许她可以尝试让她身上最特殊的东西为她所用。
但这对于初学者来说实在太难，那股贯通全身的热意稍纵即逝，小夭无力地瘫坐下来：“看来还是不行，我没那个天赋，白瞎了你这么好的老师。”
李莲花笑意温柔：“别急，慢慢来，已经很棒啦。”
一旁结束修炼的方多病表情更郁闷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这么大吗，为什么我教了几个月没用，李莲花三两句话就行了？”
小夭闻言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刚才成功了？”
“……算勉强入门了吧，扬州慢可比我们天机堂的窥天心术难多了，若不是照着注释详解，我也没那么快领悟。”
“那肯定是莲花教得好！”
相视一笑，情意绵绵。
好吧，就算是一家三口，也依然是他方多病最多余。
……
话说元宝山庄与天机堂挨得近，未等进城方多病便思索起如何乔装打扮不让人发现，要是被抓回去，想再逃出来可就难了。
小夭颇为嫌弃地拒绝了方小宝做的面具：“你以为戴个面具别人就认不出你了，想伪装学学我啊，我穿男装，你就穿女装嘛，保准你家里人发现不了！”
“我一个大男人穿女装像什么话。”方多病一口回绝，“不过说真的，你都离家这么久了，不想家吗，也没听你提起过家人。”
她想回的也不是这里的家呀。
“想啊，他们肯定也想我吧，外祖母，娘亲，还有哥哥。”
“你有兄长？”
“是表兄，我很小就跟着娘亲回外祖母家住了，哥哥对我很好，我记得小时候他总是被别的小朋友欺负，都是我保护他呢……”回忆到此处，小夭愣了愣，这是她的记忆吗，“不对不对，我爹娘关系挺好的吧，我有哥哥吗？”
“练功练多了脑子糊涂了？李莲花你快过来看看！小六好奇怪啊！”
小夭双手握拳去捶打头部，想把那些似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理清，若不属于她，她为什么会记得，难道以前看过类似的小说吗？在游戏里待久了，认知混乱？
那也不至于，忘记自己真正的家人吧。
她从未放弃过回家，可现在她想不起来自己的家是什么样的了。
她听到李莲花和方多病的呼喊，心中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想问她是不是回不了家了，可是谁能回答她呢。
只能借李莲花的温和假面来用一用。
“我没事，女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烦躁，这两天别惹我啊。”
李莲花轻咳一声，附耳给一脸茫然的方多病解释。
“啊……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别练功了。”方小宝皱眉道，“很难受的话咱们缓些日子再去元宝山庄。我记得我小姨那两天就很不舒服，脸色也差。要不要喝药啊，进城找大夫瞧瞧？”
方家真的把方小宝教育得很好啊。
小夭很感动，满脸慈母笑：“我没有很不舒服，谢谢小宝。”
方多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用谢，但你能不能别叫我小宝。”
“师娘也不能喊吗？”
“你这样笑我总觉得你是想当我娘。”
最终还是李莲花煮了一壶四物汤将此事告一段落，前几个月他发觉小夭身体不适也会为她煮来喝，但小夭对苦味挺敏感的，一丁点都不喜欢，便改为教她练习八段锦，舒筋活络，对身体也有好处。
只是，李莲花记得小夭会有不适的日子不在这几天，他没多问，若她想说，会告诉他，会表露出来的。
他有什么立场去安慰她呢，没关系，总会回家吗？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他无法像笛盟主那样无畏地探寻真相，又不希望她心情不好，只能……
“莲花，我吃不了那么多糖！”小夭怀里满满当当都是李莲花方才买的糖，“吃多了会长胖的，还会蛀牙！”
李莲花也发觉自己买得太多了，不好意思地笑笑：“那让小宝多吃点，你不是总爱给别人分糖吗。”
方多病面无表情地绕过他俩，有没有人记得他并不爱吃甜食，没有吗，那算了，正事要紧。
元宝山庄召集各路名医为庄主金满堂治病，他们正好借着李莲花神医的名头前往参加。
三人顺利进入元宝山庄。
庄内客人还不少，管家金常宝挨个介绍了一圈，小夭就记住了那位身量不高容貌俊秀的小哥，人称“乳燕神针”的关河梦。
虽然对方的神态举止不太像一个男人，小夭没多想，管他男不男人呢，好看就行了。
却不料除她之外，李莲花自进屋注意到关河梦后，便没再移开视线。
仿若被巨大的悲怆笼罩，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关河梦打量着他，似是有些失望地说：“你就是传闻中能医死人肉白骨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看着也就平平无奇嘛。”
他在无人察觉之处攥拳，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能让他清醒。
“苏……关侠医，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