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外面交谈声渐止,姜婆婆离开后方多病敲响房门。

    “李莲花你睡了吗?我能进来吗?”

    此时屋内二人已然整理好情绪,李莲花有些懊悔地望着小夭微肿的双唇:“怪我不知轻重,一时半会不能消肿了。”

    小夭舔了舔唇,这可是李莲花头一次主动的见证呢,她推了推他,弯成月牙的眉眼像是浸了蜜糖似的:“我怎么会怪你呢,快去开门吧,方小宝该等急了!”

    李莲花轻抿的嘴角似是被她感染一般上扬,随后带着这副怎么看怎么甜蜜的笑容前去开门。

    “我还以为你睡了呢,遇到什么开心事了?”进门见到小夭,方多病才恍然大悟,“小六也在啊,我没打扰你们吧?哎小六你嘴巴怎么肿了?”

    小夭心虚道:“哦,蚊子咬的。”

    “采莲庄的蚊子这么毒啊。”方小宝哪里会往那方面去想,“李莲花你找点药给小六涂吧。”

    毒蚊子本人面不改色点头应下,旋即扯开话题:“方才门外那是,姜婆婆?”

    “没错。我问她六指怪人的事,她说那个人十年前正好出现在你房间这窗下。不过她神神叨叨的,现在应该跑别处驱邪去了。”

    “换了房间也逃不过啊。”

    李莲花凝眉沉思的模样令方多病不解:“什么意思啊?”

    “我说这么可怕,咱们去找阿飞吧,得靠笛盟主才能镇得住那些冤魂厉鬼啊。”

    笛飞声正在卧房内打坐调息,倒是不意外李莲花会来找,但还带了两个拖油瓶就很让笛盟主不满了。

    冷眼从俩小孩身上掠过,视线在小夭唇边停留一瞬,随口道:“你的嘴被狗啃了?”

    “你才被狗啃了!”李莲花不大高兴地回驳。

    笛飞声只当他是听不得别人说一句姑娘不好,冷哼一声并不在意:“找我何事?”

    “我想了下,那个狮魂应是为了躲避追踪,不幸跌入河道,游到了庄内,像今日我和小夭那样。但奇怪的是,三日之后他便消失了,庄内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会不会是他又偷偷游出去了?”方多病猜测道。

    李莲花语气悠悠:“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十年的。”

    笛飞声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继而道:“狮魂处理遗骸,素来有记录在册的习惯,只要找到他的记事册,也能寻到单孤刀的尸身。”

    因为方多病已知晓两人的身份,他们并不避讳在他面前提及单孤刀,方多病如是想,李莲花不愿再做李相夷,但仍然为了他舅舅的遗骨苦寻十年,这般重情重义,不愧是他的偶像。

    要是他们能多聊点十年前的旧事该多好,当年的江湖,当年的四顾门,早已是他触摸不到也想象不到的繁盛了。

    满心向往被一旁清脆声响打断,他转过头,看到小夭左脸颊微鼓,手里还捏着一张糖纸。

    见他望过来,口齿不清地问:“你吃吗?”

    方多病婉拒了:“我不吃。你怎么老吃糖啊,袋子里就没断过糖吧。”

    “莲花买的。”小夭也不懂为什么李莲花这么热衷给她买糖,明明是他自己爱吃。

    爱不爱吃都不妨碍她分糖,哪能只有她一个人吃嘛。

    方小宝说着不吃却仍然被塞了糖,只好收下。

    笛飞声拨了拨手心的糖块,瞥了眼身旁吃得津津有味的李莲花,神色不明:“小孩才吃这种东西。”

    李莲花含着糖不作声,小夭倒是浅笑嫣然地接话:“做大人那么辛苦,偶尔当一回小孩有何不可。”

    闲话几句,李莲花口中糖块化尽,甜味褪去,他盯着摇曳不定的烛火看了几秒,语焉不详道:“今日在庄内搜查线索,你们可有遇到一位名叫翠儿的丫鬟?”

    方多病回想了下说道:“没啊,这采莲庄十年前的仆从除了姜婆婆全被换了,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李莲花啊了一声,没人知道他在啊什么,眉头微蹙,像在思索。小夭觉得他多半是想到了自己从前的经历吧,白天他也问过郭祸有没有叫作“大福”的人。记忆难以淡忘,噩梦更无法轻易化解,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新娘死时都穿同一件嫁衣,一定不是巧合,我想去看看。”李莲花话音刚落,眉峰一凛,“外面有人。”

    方多病离门口最近,闻言开门查看,刚一探头便对上一张漆黑鬼脸,眼窝两个空荡荡的窟窿与他相距不过寸余,惊得他倒退两步,却在身后姑娘惊呼之下回过神来,飞身追去。

    “郭坤……”笛飞声仰望对面屋顶追逐的身影,看清功法招式后便没了兴致,“罗汉乾坤步,倒是失传已久了。李莲花……”

    李莲花正安慰受到惊吓的姑娘呢。

    “别怕,那只是一具骷髅。”

    小夭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知道,太突然了,吓我一跳。”

    笛盟主只落了一眼便移开目光,他不会认为自己在这多余,他只感觉这两人都很碍眼。

    片刻后方多病回来,没追到人,但小朋友仍嘴硬是他累了,放人家一马。

    “不过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是那个疯子郭坤!”方小宝一脸求表扬,结果没人给他反应,连小夭都是一副了然之态,“不是,你们早就知道了?”

    小夭安慰地笑笑:“就比你早一点点,刚才莲花跟我解释过了。”

    总之采莲庄个个藏着身手,声称不是江湖中人,实是找借口不让百川院插手,这嫁衣杀人背后必有蹊跷。

    李莲花倏然起身:“郭坤都出现了,我们也别耽搁了,早些查清真相,也能挽救一条无辜性命。”

    方多茫然跟上:“他怎么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

    婚房内未点灯火,月光幽幽透过窗纸,映照在满屋红绸和四处饱含喜庆之意的摆设上,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人对黑暗和未知总会生出几分恐惧,小夭紧紧抱着李莲花的手臂,哪敢睁眼细看。也怨她自己,胆子不大还总爱看些恐怖片,尤其喜欢什么中式民俗,隔着屏幕都吓得不轻,何况身在现场。

    “莲、莲花,别害怕啊,没、没事的我我我保护你……”

    方多病查看完婚床上堆放的珠宝首饰,举着火折子走过来:“除了穿戴用物素了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小六啊,难道不是你自己害怕吗?”

    “……我知道莲花怕鬼嘛,我还好,不、不怎么怕。”哆嗦是生理本能,抖一会儿就好了。

    李莲花勾着唇由她抱住,放慢脚步,柔声应和道:“好,你保护我。”

    几人搜寻一番找到挂立在屏风后头的棕色石榴裙。

    难怪郭乾说这件嫁衣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周身挂满银饰珠宝,金丝银线绣成的花纹繁复精美,连裙摆都坠满银铃,即便室内昏暗,也依旧光彩盎然。

    李莲花记得从前郭大福曾说,无论哪个女人见了这嫁衣,都会被它迷上,虽不及那时所见惊艳,但仍是华美非常。

    姑娘会喜欢吗?

    好吧,她才瞧了一眼就躲到他身后去了。

    “头冠是银子做的,加上这裙子,怕是得有几十斤重。”

    “这么重,穿上去不把人累死。”

    李莲花沉吟一声:“那个凶手专杀穿了这套嫁衣的女人,若有人充当诱饵,或许可以把他引出来。”

    他这话并非提议,只是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寻个理由。

    语罢,李莲花上手取下沉重的石榴裙。

    三人或震惊或疑虑,小夭虽知他自有考量,但毕竟关乎性命。

    她的担忧还未出口,方多病率先表示不赞同:“不行,你身体不好,万一出什么事我们不能及时救你怎么办,现在还不知凶手武功深浅,再说嫁衣这么重,要打起来也施展不开啊,还是我……”

    李莲花淡声否决:“你经验不足,笛盟主穿不下这身衣服,只能我来,速战速决吧。”

    笛飞声眸色幽深,不置一词,见方多病仍不肯妥协,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外间。

    “他可不是需要你来保护的废物。”

    里屋余下二人,李莲花安抚着捏捏小夭的脸颊,便褪下外衫,把那身繁杂的石榴裙往身上套。

    方才那番话把她排除在外,他是根本没想过让她穿这件嫁衣,他不希望她涉险。

    这样好的李莲花,真的没法不喜欢啊。

    “莲花,腰带是不是系反了?”

    他垂眸一看,确实有点问题,边整理边嘀咕道:“都穿过一次还能弄错……”

    “你以前来这里——”

    “嘘——”李莲花凑近,手指竖在唇边,气声同她道,“如此离奇之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

    小夭咬唇噤声,脑袋小幅度点了点,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忽而笑了,声量恢复正常。

    “帮我戴上头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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