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沾湿脸颊，她能感受到他贴在颈侧滚烫的呼吸。
他抱得很紧，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她也一声一声不厌其烦地回应——我在，莲花，我一直在。
她不了解他的过去，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这样抱着。
如果拥抱能让他好受一点的话，她很愿意。
前提是，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小夭坐在床边，上半身被躺着的李莲花按进怀里，稍微动一下环在后背的两臂都会将她拥得更紧，短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她也坚持不住啊。
“等等，莲花。”她侧头靠近他的耳朵抱怨，“我的腰，好像抽筋了……”
随着丝丝甜香飘散的理智被她唤回，李莲花意识到两人此时的举动，顿了几息，才扶着小夭缓缓坐起。
“抱歉，我……”
“别急着道歉了，快帮我按按。”小夭抓住他的手按到自己后腰处，“这里、这里，才多大就闪了腰，我也太惨了。”
见姑娘是真有不适，李莲花没再扭捏，施力帮她揉按。
小夭只感到一股热流由他指尖注入体内，转眼间腰部抽痛感逐渐减弱，连带着练武导致的肌肉酸疼都消失了。
“你做了什么吗？”
她回头看去，李莲花迟疑一瞬，才如实答道：“啊，是扬州慢。”
“扬州慢？你的内功……只是抽筋，按一会儿就好了，怎么能耗费内力呢。”分不清是撒娇还是柔哄，总之没有责问的意思。
被姑娘这般柔情似水地注视着，李莲花有些不知所措，关系进展太快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却也无法不去联想以后总会到来的结局。
他本该把那些敏感多愁的心思藏得很好的，这么多年来并没有人发现不是吗？为何偏偏在她面前，剥离面具，缴械投降。
脸颊拉扯感令他思绪集中，他发觉她离得更近了，对着他的脸揉揉捏捏，她逗弄狐狸精时似乎也是这样。
只是他不能做什么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无措了，连心跳都由她一举一动牵引着。
“莲花，有心事？介意跟我讲讲嘛？”
这话听着耳熟，他牵唇笑了笑：“现在轮到你来哄我了吗？”
“对啊。”柔软的手掌滑过脸侧，又顺势捏了捏耳垂，“虽然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什么，但我想多了解你一点。刚才听到你说‘我救你’，不太懂，不过我想是把我看得很重要的意思吧？”
他极轻地应了声，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咽。
小夭心里一紧，她不想承认，但确实被他这副支离破碎的小可怜样蛊到了，想扑上去猛亲……不对，这时候想些乱七八糟的有颜色的事情是不是太流氓了。
她可是在哄人诶，抱抱就好了。
脑子里想的是“小可怜，姐姐给你肩膀靠”，表面仍然温温柔柔地揽着李莲花，试图让他靠进自己臂弯里。
她这小胳膊勉强揽得住比她大上几号的男人，就不说这个姿势有多别扭了吧，李莲花愣了愣神，竟是抵着她的肩头闷闷地笑出了声。
小夭一脸黑线，本来多么温情的场合，他居然还笑。
“不准笑，我才刚开始哄呢！”
“嗯……已经哄好了。”
“那不抱了……”
李莲花一边憋着笑一边探出手搂紧她的腰，不让她挣脱开去。
好像解锁了奇怪的黏人属性？
黏人啊，她也是喜欢的。
小夭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摸摸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哦，至少……我想好好陪着你。”
至少在离开之前，不留遗憾地去爱一场。
李莲花明白了，压下心底酸涩，贪恋地嗅了嗅近在咫尺的甜香。
他可以把他的心，把他的痛苦剖开给她看，同情怜惜什么都好，若能多爱他一分，多一点留恋，若不止是短暂的相伴该多好。
不能也没关系，有这场美梦足够了。
“……小夭，我见识过太多离奇怪诞的事情，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这一辈子经历过的苦痛数不胜数，我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即便是朋友也不会日日待在一处，我觉得我也并不需要谁来陪着，我自己可以过得挺好，就算不好，熬一熬总能过去的。”他声音微哑，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朦朦胧胧的，“十年了，十几年了？时间除了让年纪增长，什么都抚不平。后来我想活得随性一些，糊里糊涂的，疯疯傻傻的，就不会有人来烦我。你说这些人为什么非揪着过去的李相夷不放呢，可无论他们放不放得下，都不会为我停留，无人为我停留……到头来，只有我，无法放过自己。”
噩梦缠身，幻象之中鬼影作祟，无穷无尽的折磨，都源于他自己。
“莲花，莲花。”小夭顺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轻拍安抚，“你现在有我啦，难过的时候姐姐……啊，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哦！”
埋在她肩头的男人发出一声疑惑的，略带婉转的“姐姐”，听得她耳朵都酥了。
“你如今的年纪应该跟方小宝差不多大吧？与你在一处，也是我占了便宜。”他抬起头看她，心里想到老牛吃嫩草，又暗自反驳，虽比不得从前，但他只是不算年轻了，并不老。
咦，姑娘怎么不回话了，他也是正常男子，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他会忍不住的。
“你能不能，再叫一声？”
“啊？你说……”李莲花脸色顿烧，微微僵硬地偏过头去，“我大你许多，这、这太不像话了……”
“就喊一声嘛，家里都没有比我小的弟弟妹妹，没人喊我姐姐。”
“这也不是……”让他喊的理由啊。
可他如何能拒绝她呢。
他终是招架不住她的星星眼攻势，忸怩了一阵，紧闭双目，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姐姐。”
旋即双唇覆上两瓣温软，一触即分。
“太可爱了，姐姐奖励你！”
李莲花只觉脸上烧得更厉害了，不管小夭怎么哄他都不肯继续。
好吧，再可爱也是有脾气的。
李莲花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不好逗得太过。
看他故作正色地跟方多病聊起采莲庄，小夭在一旁思维发散，接下来又是四人同行，和李莲花贴贴的机会都少了。他那么矜持有礼，肯定也不会愿意搬到二楼和她同住，她还得每天练功，累死累活的也没心思想别的了，谈个恋爱真的好难啊。
一声响指将她惊醒，她朝收回手的方多病看去。
“我说我没赚到钱你怎么这副表情，瞧着不像伤心，怎么还有点可惜？”
小夭其实有听到一部分的，大概就是方多病为赚路费拉着阿飞去卖菜，结果钱没赚到，还因为阿飞差点跟人打起来把人家的摊子给掀了，赔出去二两银子。那二两还是方多病问石水借的。
“呃，你为什么想不开要跟阿飞一起去？”
“我只是想让他做做苦力帮我拎菜篮子，谁知道他脾气那么差啊。我跟你们说，我还看见他神神秘秘地去见了一个人，不过我没追上，让那个人给跑了。你们可别跟他走太近，他怎么看都不怀好意。”方小宝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下巴，“这个阿飞，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他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李莲花忍俊不禁地摇摇头：“你也别瞎想了，他就是个武痴，我认识他十几年，虽然在这里……也差不多，他的脾性我清楚，只要别惹他不会怎么样的。阿飞武功深不可测，你啊……”
“就他？我看他就块头大了些，空有一身蛮力……”方多病眉心一皱，歪头看看李莲花，“等一下，你说你跟他认识十几年？你平时那么和和气气的性子也不像会跟人打架，你们……他……这个自大狂难道是……”
李莲花挠了挠鼻子，没说话，小夭倒是笑眯眯地看过来：“看破不说破。”
方小宝：我现在去百川院举报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