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普渡寺后，小夭没与李莲花同行，径直去了寺院正殿，学着其他前来祈愿的香客认认真真对佛像三叩首，愿一切顺利，早日通关回家。
嗅着空气中悠远绵长的檀香味，怦然跳动的心重归平静。当热度褪去，理智占了上风，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事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
所以，贪心地，再多许一个愿望吧。
愿李莲花健康快乐，长命百岁。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在他原本的世界。
拜托拜托。
许完愿，小夭从腰间荷包取出几个铜板投入功德箱，又郑重地拜了拜才走出大殿。
却碰上外头负手而立的笛飞声，他凝望着殿内慈悲庄严的大佛，逆着光，面具下眼神晦暗不明。
这个角度被门框屋檐挡着，应该只能看到一半佛像吧。
不懂这些大佬。
小夭扬起笑脸走近：“大哥，你不是去查名册了吗，这么快查完了？”
“嗯。”笛飞声瞥了她一眼，“你不跟着李莲花，上这来做什么？”
“来这里还能干嘛。”
他似乎笑了一下，眨眼间散入烟雾袅袅之中：“是求菩萨保佑你少受点苦，少练一个时辰武功？”
说得好像求神拜佛有用一样。
小夭笑容不减，满脸都写着“狗腿”二字：“求菩萨不如求大哥，您看我都练了这么久了，能不能歇一天？就一天！”
“呵，做梦。”笛盟主嘴唇张合，吐出来的话语仍旧冷酷无情，“别喊我大哥，练了十余日连套基础拳法都学不会，传出去都嫌丢人。方才我听说百川院要举办赏剑大会，总归要耽搁一两日，我让无颜给你寻一样称手的兵器。这两天你就先练李莲花教你的八段锦吧，保持充足的体力也好为接下来高强度训练做准备。”
小夭小脸一皱，欲哭无泪，笛飞声冷眼扫过来：“你有什么话要说？”
“……无颜是谁啊？”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想问无颜是谁？”
小夭怂怂地缩了缩脖子，那她是能拒绝能反抗吗？
笛飞声心中默念这是在佛寺，他不打女人，念完三遍之后“心平气和”道：“他是我的手下。”
见他表情“和善”，小夭得寸进尺：“那他为什么叫无颜啊？”
“……无颜就是无颜，哪来的为什么。”
“之前听你们说过那个三王我也不太理解，怎么会起那样的名字呢，阎罗寻……”
“……阎王寻命。”
“啊对对对，听起来怪怪的。”小夭歪头思考，丝毫没注意到笛飞声越来越黑的脸色，“反派的名字都好中二……挺特别的，不过也对，起名太普通就不吸引人了，听着没气势怎么叫反派。这游戏在角色刻画上真不错，能让我出去就更好了……”
笛飞声听清了她小声嘀咕，茫然自语：“反派？游戏？”
与此同时，天空忽然炸开一声响雷，把小夭吓得一激灵。
“什么情况，大晴天还打雷呢？”
……
那突如其来的雷声过后，天气转阴。
无了方丈邀李莲花一道用饭，李莲花欣然同意，请无了稍等，自己出去了一趟，带回一高一矮、一冷一暖，两个男……一男一女？
来都来了，饭还是得吃。
每人一碗米饭三碟素食小炒，李莲花一面遗憾这回又没吃上那道“素松果鱼”，一面用自己的那碟煎豆腐换了小夭面前的青菜。
“你不爱吃青菜，吃这个吧。”
“谢谢莲花。”小夭不怎么挑食，但就是不爱吃寡淡无味的青菜，没想到李莲花居然记得。
无了方丈吃着菜，不动声色地观察二人互动。难怪方才提及乔婉娩，一腔苦口婆心还未说出，李莲花倒是能反过来劝慰，十年已过，向前看总比沉溺过去要来得好，他不愿回四顾门，早已不是恨不恨、原不原谅的问题了。
他说从前那样很好，现在这样也不错，甚至开始贪恋如今的生活。
就当是一场美梦好了。
何为美梦，老和尚大抵是懂了，心之所向近在咫尺便是美梦。
……
用过饭，方多病正好来找，四人一同前往百川院参加赏剑大会。
原本方多病还想带他们去个地方，可已经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带着正主去“祭拜”正主自己，总归不妥。
但方多病仍将此事告诉了李莲花，这十年来没人能忘得了他。
“小六，你带糖了吗？”
小夭摸出两颗，方多病接过，往李莲花手心一塞：“我每回去那都会带糖，以后不用去了。你现在过得好，我很高兴，回不回四顾门都是个人选择，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天下第一。”
这番真情剖白让李莲花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从前的方大少哪会如此，得知他是李相夷，不指天骂地都算好的。
“突然说这种话……果然还是听你骂几句粗话比较习惯……我、我不爱吃糖……”
“我从来不说粗话的。”方多病认真道，“你怎么会不爱吃糖，我可是见过你避开所有人偷偷吃糖的样子，开心得跟个小孩一样。”
“以前可不就是小孩么。”李莲花瞥见一旁眉眼微弯，酒窝浅浅的姑娘，短暂地失了神，“……你拿我买给小六的糖送我，这算什么？”
“啊？”
小夭见他俩一个迷茫，一个尴尬的模样噗嗤一笑，取下糖袋给他们每人都分了糖，连旁边冷漠站桩的笛飞声也没落下。
“小孩大人都可以吃糖嘛，我这管够！”
李莲花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买给她的糖，她就这么分给别人了，也罢，她开心就好。
“走吧，开始了。”
赏剑大会高台之上红布之下便是当年李相夷遗落东海的少师剑，据说几经辗转，才被乔婉娩与肖紫衿寻得。
李莲花远远望去，台上乔婉娩眼圈微红神色凄然，他垂眸轻叹，胸腔处密密麻麻的痛感牵动神经，若“李莲花”此刻站在他面前，定当好好说道说道。
十年了，“李莲花”、“李相夷”，已经十年了，乔姑娘有了更好的归宿，该替她高兴。
也该找个时间跟她说清楚。
嗤笑声打断他的思绪。
“我以为乔婉娩是你的女人。”笛飞声抱臂冷言，殊不知他这句话让身边三人听了都不是滋味。
李莲花很是无语，这个笛盟主能不能有点眼力见，他在意的是谁看不出来吗？这话让小夭听了去……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她全神贯注望着前方，头都没回。
再说方多病，虽然年纪尚小不懂情爱，但他也不傻，能看出李莲花对小夭不同于旁人的关心呵护，哪怕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念想，可偶像就是偶像，他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容不得别人置喙。
“阿飞你别乱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谁还要为了谁守身如玉吗？纵使当年红绸舞剑惊艳绝伦，羡煞多少神仙眷侣，那也是当年……”
“什么红绸舞剑？”
小夭冷不丁一问，方多病愣了愣，为她解释，当年李相夷为博乔婉娩一笑，在少师剑柄系上丈许红绸……
“咳咳！”李莲花咳得满脸通红，惹人侧目。
这个方小宝，到底是想帮他还是来拆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