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话说早了,一坛酒还未见底,这俩孩子已经喝到找不着北了。

    李莲花试图远离躲个清静,却被二人拉着胳膊拽回来。

    小夭嘟囔着想回家,陌生的词汇李莲花仍然没听懂,听不懂却不妨碍他感同身受,他同样想回渔村过他无忧无虑的小日子,他养的几盆杜鹃花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浇浇水。

    另一个呢,想闯荡江湖的热情已经不是几句话能够形容的,就是非要拉着他一起真的无法理解,江湖有什么好闯的,还没民间话本子有意思。

    好在话说多了嘴皮子也累,两人消停片刻,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猜拳,李莲花趁机脱身收拾完桌子端着碗筷出去洗。正思索着今晚如何安顿方多病,哪知他才离开这么短的时间,两个醉鬼都快打起来了。

    “我师父可是剑神李相夷!”

    “笑话,我师父才是李相夷!”

    “我八岁就遇见他了,他还送了我一把木剑,我是他唯一的徒弟!”

    “我刚来这个世界就遇到他了!我跟他日日住在一起,我做饭他给我打下手,我受伤了他会给我涂药,我难过了他还会安慰我。哎哟一把木剑有什么好骄傲的,他的狗都更喜欢我好不好……”

    李莲花垂眸看了眼冲醉鬼摇尾巴的狐狸精,是更喜欢她没错。

    他洗碗前这俩人不是还在划拳吗,话题怎么就转到李相夷了?

    方多病看到他走近,让他给评评理:“你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剑法拳脚啥也不会,半点内力也无,我师父教他什么了?”

    李莲花一脸歉意:“惭愧惭愧,确实确实。”

    方多病噎了噎,混沌的脑袋乍现一丝清明:“你说什么?”

    “鄙人不才,确实没什么能教她的。”

    方多病打了个酒嗝:“……可我们在说李相夷。”

    “啊……是是是。”

    实在是喝多了脑子犯浑,方多病总觉得他该抓住点什么,可天旋地转,意识逐渐飘远,眼前人愈来愈模糊。李莲花跟李相夷能有啥关系,有事睡醒再说吧……

    小夭指着倒地的方多病哈哈大笑:“就说我酒量更好嘛,我千杯不……”

    李莲花眼疾手快,在小夭重重磕到桌上前护住了她的额头。

    屋内只余下轻微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唔,清净了……”

    把方少爷抬到床上花费好些时间,李莲花坐在床边歇了口气。

    按理说他的力气不小,方多病也并不重,是方才饮了酒染了些许醉意所以双腿发软吗?

    他起身打算扶小夭上楼,忽然一阵眩晕,接连而来的是从心口扩散开去的刺骨寒意。

    他怎么忘了这事,从李莲花变成“李莲花”,这副中了毒的身子依旧没变啊。

    得赶紧把小夭带上楼,夜里凉,她若在这坐一晚,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真气汇聚指尖,注入体内。

    待气息平稳,他没有迟疑,上前抱起小夭,匆匆往二楼赶去。

    ……

    小夭迷迷糊糊伸手去床头掏手机,摸索半晌才想起自己在游戏里。

    “我怎么躺床上了,我喝醉了?”怎么可能,她千杯不醉,只是躺会儿歇歇而已,还能再战。

    她坐起身,支起昏昏沉沉的脑袋。

    月光皎洁,透过半掩的窗户倾泻下来,视线里多了一团灰白色不明物。

    谁大晚上在地板上躺着呢?小夭揉揉眼睛,定睛一看,这外衫的颜色,是李莲花?

    李莲花那么注重礼数,怎会歇在她房里?

    “莲花?莲花?”

    喊了几声,李莲花睁开眼睛,看清她是谁后,温和的神情难得出现一丝裂纹,随即扬起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喝多了喝多了,我这就下去。”

    站都站不稳了,哪像喝酒的缘故。

    “你还好吗?”

    “无事,无事。”李莲花没让她帮忙,扶着衣柜稳了稳身形。

    若光线再亮些,若小夭离得再近些,定能察觉他此刻有多煎熬。额前冷汗遍布,两手攥得骨节发白,可他只能咬牙忍耐。

    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熬过去的,这回他也可以。只是,他可能撑不到下楼了,本想着省省内力,免得日后有事没得用,看来是不得不用啊,让姑娘瞧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不合适不合适。

    恍惚间,他尝到一丝怪异的甜味,钻进唇缝,毫不费力地探入紧咬的牙关。他寻着这丝甜,下意识吮吸、吞咽。

    甜意流淌,化作暖流,灌注全身,安抚着钝痛生寒的每个角落。

    直至他想留住的甜蜜从唇齿间抽离,他才惊觉自己含住的是什么东西。

    小夭呼呼吹着指腹有些发白的伤口,还快速甩着手散去痛感。

    “还好我身体好不贫血啊!你好些了吗?”

    李莲花一时怔愣,不知如何反应:“你……你……”

    “我的血还是挺管用的嘛,看你脸色都好了许多。”说是不会伤害自己,她哪能眼睁睁看着他毒发不管呢,就当是回报他收留自己好啦。

    见他久久回不过神来,小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哥?师父?能不能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弄得太深了,不知道会不会发炎啊。”

    李莲花迟钝地应声,他保持一个姿势站得太久,起步时略微踉跄,小夭扶住他的手臂,却发现触感不太对劲。

    就算有肌肉,也不该这么硬吧?

    李莲花轻咳一声抽回手:“是一柄剑。快下楼包扎吧,我去找药。”

    伤口虽深但只是小小一道,李莲花找来的药敷在上面凉凉的,痛感缓解不少。

    “这两天别沾水,也别磕碰到,明日再为你换药。”李莲花细心包扎完,抬头时却对上那双湖水般清澈澄净的眼眸,烛火如同明月倒映在她眼中。

    “莲花,我可以看看你的剑吗?”或许是真喝多了,她就是想看,不看睡不着。

    李莲花好脾气地笑笑:“好。”

    只见他左袖微动,银光一闪,一柄纤长软剑出现在他手中,剑身犹如绸带一般晃动几下,剑锋隐隐散发寒光。

    不过是把剑,怎生得这样漂亮,衬得李莲花都英姿飒爽起来。小夭情不自禁地探出手想摸一摸,可李莲花这回不顺她的意了,收了剑,朝她摇头。

    “当心伤到。”

    不给摸就算了。小夭继续好奇道:“这剑有名字吗?你平时都把它缠在手臂上,不硌得慌吗?”

    她问得认真,李莲花便也答得认真:“习惯就好了,没什么不方便的。至于名字,若是我的剑,就叫吻颈。”

    “是刎颈之交的刎颈吗?”

    李莲花将解释咽回去,就当是“刎颈”吧。

    姑娘陆陆续续问了好些问题,有关于李相夷的,也有关于李莲花的,他一一作答,答不出来或不方便说明的,含糊略过她也不会多想。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夜阑人静。

    他轻轻抱起合上眼睛呼吸均匀的姑娘,放缓步调,走上二楼。

    一直以来李莲花都觉得独自一人更好,既不会麻烦旁人,又来得清闲自在。

    可如今,如今这样……

    “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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