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探病

    独孤来的时候乘坐的是柳月眉那把寒光闪烁的大斧,柳月眉一手揪着他的后领,把骂骂咧咧的医道尊者丢了进来。

    独孤气急:“你好歹等老夫穿上鞋!”

    柳月眉凌空跃下,挥手收好自己的坐具,一阵风似的踏入内殿:“少废话!赶紧的!”

    独孤还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了眼神平静的小师叔,顿时一凛,整了整衣冠,行礼道:“见过君上。”

    小师叔颔首道:“此番叨扰,是因我那不肖徒外出时受了些伤,还要劳烦你出手救治了。”

    独孤忙低头:“君上言重了,少君人在何处?晚辈这就去探脉。”

    小师叔挥手使人领独孤进了内室。

    余下众人皆坐在堂内饮茶等候。

    片刻之后,内室隐隐传来楚益泽强忍痛楚的闷哼声,他仿佛紧紧咬着牙,沉闷的声音从鼻腔中溢出,间或似乎没忍住从牙齿间漏出一两声。

    “嘶——”陆宁越倒吸一口冷气,“听着就好疼!”

    小师叔方才说人还在昏迷,这会儿怕不是被生生痛醒了……

    我凝眉想了一会儿,翻手取出一个玉瓶:“清芷散能有用吗?”这是修真界难得的止痛神药,我早年间得来一直也没派上用场,一时竟没想起来。

    柳月眉惊道:“你竟有这等好物!”

    我挑了挑眉,挥手丢到一旁的执事弟子手中:“且送进去一试吧。”

    执事弟子见小师叔点头,向我施了一礼,捧着药匆匆进了内室。

    我侧耳倾听,里面的痛呼声逐渐低了下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一盏茶后,独孤从内室出来,禀道:“少君丹田有损,好在金丹无大碍,我已修补一二,但少君受伤过重,后续的治疗须等他恢复些许再行安排。”

    小师叔直截了当地问:“遭此一难,他的修为可会受损?”

    独孤老实道:“多少会有些影响。”又赶忙补充,“晚辈自当竭力将损害降至最低,即便修为有些许降低,但根基不受影响,以少君的天赋恢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听到根基不受影响,在座各位的神情都缓和下来。

    我想了想,道:“我听着楚师弟这情况,怕是要治好些时日,总叫独孤师弟来来去去也太劳烦了些。”

    小师叔闻弦歌而知雅意,对独孤说:“我这里地方宽敞,若你方便的话,可带些服侍的人住进来,也免了奔波之苦。”

    话已至此,独孤也不好拒绝,只道:“谢君上体谅,那晚辈便叨扰了。”

    把人打发回去收拾行李,小师叔又和我说:“来都来了,便进去看看吧。”

    于是我跟着小师叔进了内室。

    一进门,一股呛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守在床前的两个执事弟子听见动静,赶紧低头行礼。

    小师叔挥手叫起的功夫,我将目光投向床帐里。

    楚益泽一身白色亵衣,头发凌乱地散着,面色惨白,再无平日里公子如玉的从容。见有人来,他艰难地扭头,同我对视的一瞬,那双眼睛像是落入了上好的星玉结晶,粲然又勾人。

    我有一瞬的晃神,很快又面不改色地迎上他的视线:“楚师弟,感觉如何?”

    楚益泽嘴角提了提,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劳师姐挂念了,现下还好。”

    这倒是正常的客套话,我正想接一句,就见楚益泽垂下眸子,低声道:“就是有些疼。”

    嘶——

    三百年的阅历告诉我,这都是小郎君诡计多端的套路,但心中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微痒,又有些发麻。

    我下意识放柔了声音:“别怕,很快能好的。”

    话一出口,我便觉不对——房间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我干咳一声,找补道:“你师父帮你邀了独孤来治病,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痊愈了。”

    小师叔和柳月眉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没说话。

    楚益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衬得苍白的脸色都多了几分血色,他配合地转移话题:“多谢师尊,徒儿又给师尊添麻烦了。”

    小师叔含笑摇头:“无妨,你好好休养,日后再出门谨慎些便是。”

    我顶着柳月眉戏谑的目光,硬撑着坐了一会儿,很快带着陆宁越打道回府。谁想陆宁越这厮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一路上自以为隐蔽地偷偷打量我,还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实在叫人心烦。

    一进洞天,我便将他扔下了车架:“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

    说罢便不顾他的跳脚,径自向自己的住处而去。

    独孤虽搬进了化清洞天,但须先为楚益泽调理身体再行安排后续治疗。楚益泽开始一天三顿针灸药浴的痛苦恢复期。

    陆宁越本来见楚益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会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三天两头跑去探病,还要回来同我汇报治疗进程。

    “……因而他明日便要开始下一疗程的金丹修复了。”他说完,期待地看着我。

    我眯了眯眼睛:“你想说什么?”

    陆宁越咳了一声,道:“明日我准备去探望楚师弟,师姐可要同行?”

    我有些好奇;“楚益泽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记得你先前还挺看不惯他?”

    “这不是……先前不懂事吗?”陆宁越摸了摸鼻子,“小师姐教训过我后,我便改过自新,同楚师弟好好相处了。”

    我信他个鬼。

    陆宁越若是老老实实知错就改,我明日便能白日飞升羽化登仙。

    但看他这态度,也问不出什么,我想了想,道:“左右明日无事,你几时出发?”

    陆宁越高兴道:“巳时!明日我提前来等小师姐!”

    我挥手将这糟心玩意儿赶走,又叫晴瑶备了些用得上的药材补品,想了想,又把这些天翻出来的清芷散放进去。

    晴瑶揶揄道:“尊上可真是贴心!明日楚真人看了怕不是要感激坏了!”

    我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晴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是奴婢的不是,尊上对引荐入门的师弟一片拳拳关照之心,这全是同门之谊,奴婢怎能这么说……诶呦!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她抓着被烧焦的发梢抱头逃窜出去了。

    第二日,陆宁越早早便来寻我,甚至还在我这里蹭了顿早膳。

    我没有带侍女,取了月纱华盖捎上了陆宁越,半路还捡到了刚刚回宗听说楚益泽受伤前去探望的乌衡。

    乌衡对我这华盖熟得很,隔着老远便遥遥行礼:“蒋道友想来是去探望楚小友,倒是顺路,不若同行?”

    带一个也是带,捎一双也是捎,我索性让他也上来。

    乌衡告罪道:“托蒋道友的福,我等已经通过宗门考核。归宗后本应上门拜访,但晴瑶姑娘说道友在闭关。道友如今出关,修为可是又有精进?”

    我笑道:“还多亏了乌道友帮我讨来的破障幡。”

    乌衡连连摆手,道不敢居功。说了几句,又问起楚益泽的伤势:“听闻楚小友是被金罡蝠所伤?金罡蝠群便是元婴初期对上也要有不小的麻烦,楚小友不像如此冒进之人啊。”

    我心中一动。

    我光是知道他因金罡蝠群受伤,却也不了解内情。楚益泽性子沉稳,究竟是何天材地宝,能叫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和蝠群杠上?

    我向来好奇心重,没想着知道也便罢了,如今却是按捺不住,见了楚益泽当面就问了。

    楚益泽神色一滞,看样子不太想说。

    我摆了摆手:“只是随口一问,不方便说也无妨的。”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楚益泽叹了口气,颇觉丢人,“本是追着一条冉遗鱼的踪迹进去的,谁成想被金罡蝠发现了……”

    “如今竟还能找到冉遗鱼!”陆宁越惊叹道,“也不知道该说你运道好还是差。”

    冉遗鱼是一种鱼身蛇头、眼睛形如马耳的六脚妖兽,吃了它的肉有些许防梦魇和趋吉避凶的用处,却也不甚明显。再加上它们繁殖能力极强,在大小水域泛滥成灾,直到有人研制出一种可助元婴修士勘破心魔提升修为、甚至对抵挡雷劫有一定功效的丹药,其主药便是冉遗鱼,自此之后,冉遗鱼被大肆捕杀直至绝迹,如今想寻上一条却是极为不易。

    我摇头道:“你如今才金丹修为,冉遗丹无法存放,便是真得了这鱼也是为他人作嫁,实在不值得你受此重伤。你要记得,什么都不如性命要紧。”

    楚益泽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陆宁越福至心灵:“冉遗丹需用新鲜鱼材,开炉三月不服用药效便会散去,你拼死也要得了这鱼,怕不是想用来送谁的?”说罢,用揶揄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我一愣,正想斥陆宁越,就见楚益泽一挥手,面前浮出一道白玉匣,他闭了闭眼,自暴自弃道:“本想着师姐突破在即,取了这鱼也能给师姐添些助益……”他打出一个法诀,那玉匣向我飘来,“本想着养好身子再给师姐,但既然提到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师姐便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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