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忙完插秧和打菜籽，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期间，苗大贵和刘小凤还回了老屋帮忙，苗樱桃去了，苗杨桃没有去，说苗老头他们反正不稀罕她这个便宜孙女，去了也讨不了好，光受累了。

    结果是刘小凤这个当妈的遭殃挡了火。

    归根结底谁让二房没给生出个孙子来呢。

    前些天隔壁秦家强家发生的事后，真正一棒子把老头儿老太婆最后那点期望给打没了，有了苗樱桃两姐妹，刘小凤就算能生也不允许生了。

    这回去老屋，刘小凤可不就将将好撞上枪子了么。

    直接当着大房几个小辈们面前闹了好没个脸，更是在夫妻俩耳边说着那些子话：

    “老二你们不是在帮你们爹娘干活，也不是在帮你们大哥干活，而是在替你们自己干。”

    “你们没个儿子，以后老了要靠侄子们养，亲叔侄也得明算账，现在年轻的时候不表示一下，年纪大了哪个愿意管？”撺掇的意思很明显，让以后老二经常帮老大一家干活，最好有什么好的都要先惦记着侄子们。

    没错，苗樱桃大伯苗大万给苗家二老生了三个宝贝孙子。

    说完这些还不算完，刘小凤还看到苗老婆子悄悄把苗大贵拉到一旁，听到她让儿子把她休了，到时他二女跟着当娘的走，把户口也迁走，趁着岁数不是太大勉强能生，抓紧娶个新媳妇生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为了老二能生个儿子，苗家二老可谓是想法设法出尽了主意。

    刘小凤当时脑子嗡嗡响，要不是说话的人是她男人亲妈，直接冲上去揍人了。

    回来的时候脸臭得不能看。

    ——

    “樱桃！”

    “来啦。”听到屋外传来的喊声，苗樱桃赶紧捞起背篼，手拿镰刀走出去。

    外头是同样装备的张燕，今天她们主要进山玩，打猪草是顺手的事。

    忙活好些天，算是歇口气。

    石溪村和很近的大雁村都是依靠连绵不绝的大山而立，有点三面环山的感觉。

    一有空闲，村子的人不管大人小孩都爱往山里跑，捡柴，挖野菜，摘果子，运气好偶尔会撞上小只的野物，打打牙祭。

    山的外围算是被村民踏了个十之八九，没什么危险，要知道野兽也是懂得趋利避害，深山里的东西更多，没个天灾轻易不会下山来。

    但真要撞见野猪这类，那只能自认倒霉了。

    张燕一向内敛，一路上遇到人都是苗樱桃打招呼后，只扯嘴朝人笑了一下。

    等人一走，才开始说话。

    她面色有些抑郁，不为别的，又是因为她那十几年来总是格外受媒人喜爱的父亲。

    要说两个女娃能玩这么好，除了家住的近，从张燕家坝子能一眼望到苗樱桃家，嚷嗓子说话丝毫无交流障碍，以及年龄相仿外，也和家庭情况相似有关。

    苗樱桃她娘是生她时没的，张燕也是很早没了娘，在五岁时生病没了。不过不同的是，苗大贵没了婆娘后就立马娶了刘小凤，张燕她爹却是守到现在，大男人一个把女儿肚子养大。

    谁也不能说谁就是错的，指望苗大贵又下地干活挣工分又奶孩子也不太现实，至少老屋那就过不了关，再有的就是村里邻居三姑六婆，看张燕她爹这些年热闹的情形就知道了。

    两人都是没娘的孩子，小的时候可能还不知道什么，等逐渐长大懂事了，自然明白她们和别人家的小孩有些不同，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才大我五岁，不晓得媒人咋个想的。”张燕无语道。

    张燕十八，也就是说那姑娘二十三、二十四，听说是被下面弟弟妹妹拖大的，还没嫁过人，媒人拍着胸脯说是黄花大闺女，让张燕她爹捡着了这个便宜。

    任谁一听，都知道这姑娘是被一家子给祸害了，当父母的不做人。

    张燕的语气里也能听出一丝同情，只是一想到把人姑娘放到她爹旁边一起看，心里就一股子别扭。

    还扭捏地解释道：“我不是不让我爹找，我爹人好，我也想他以后过得好。”她总是要嫁出去的，也不想她爹后半辈子孤苦伶仃一个人过，“可……可……”

    嘴巴张了半天，苗樱桃空中挥挥镰刀，接过话茬，“可你想要的是娘，不是多个姐妹。”

    张燕：“……对。”

    她爹快四十了，当初努把力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姑娘要真成了的话，以后还指不定谁给谁养老送终呢。

    指的张燕和那姑娘。

    只差个五六岁还真不好说。

    苗樱桃倒觉得她想偏了，“叔不一定相上。”以前不管相亲对象好坏，张燕她爹从没松过口，瞧着不像有那个脸皮找这么个黄花闺女的样子。

    这事传出去村子里肯定会议论的，他们村还有没结过婚的老光棍呢。

    张燕她爹和张燕爷奶那边来往少，只过年过节走上一两回，但张燕家条件却一点不差！

    父女俩地里的东西伺候得好，关键张燕她爹学过木工，是个木匠，改革还没开放不允许投机倒把的时候，凭着这一手过硬的本事，和村里人尤其是当时刚下来的知青“换”了不少东西，悄悄攒下了家底。

    没有明说，大家也都知道张家日子过得不差。

    这也是张燕她爹吃香的原因。

    苗樱桃为转移注意力，眼神一扫，就兴奋拉着人钻了草丛。

    “去哪儿樱桃？”

    “马上马上。”

    抠了两个沾在衣摆上的刺球，张燕看到这一片红艳艳的刺泡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真有你的。”

    脸上刚挂上无奈的笑，嘴边就被人塞了最红的那个果子，没犹豫吃下，口腔顿时全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苗樱桃撇了两张桑叶贴在掌心，催促着：“快摘快摘。”毕竟这地儿不只她一个晓得。

    张燕明白好友这是又跟村里那群娃娃们斗法了。

    走到山脚，苗樱桃向右方山坡上的一座房子嚷了声，“林森——”森~

    耳边还有回响。

    林森还没声儿，就住在山脚路边的俞家率先有了动静，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两个姑娘本能回头一看。

    哦，是俞大嫂，沈大妹。

    苗樱桃不由仔细观察了来人，身材高挑纤细，头发没有像以前编成一个低麻花，而是高高束起，神色明显好转，整个人瞧着特别精神。

    想来是吸取了上次晕倒的教训，有好好养身体了。

    反正以前她们进出山的时候，没有撞见过俞大嫂还待在家中。

    两人嘴里唤了声“俞大嫂”，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磨叽了一会的林森终于急冲冲背着背篼跑了下来。

    “我来了来了。”

    于是扭过头的苗樱桃她们并没有看到后头的沈大妹有些尴尬的扯扯嘴角，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眼神更是有些陌生和疑惑的意味望了她们几眼。

    三人集合熟门熟路地往山上走，林森一来嘴巴就停不住，苗樱桃自然就把不怎么熟悉的俞大嫂忘却脑后了。

    “该死的林敢，又跑不见人影了。”林森抱怨嘟囔。她之所以耽搁了会时间，就是想把人拉着跟她们一起进山玩，结果屋里屋外都没找着人。

    苗樱桃一心二用，把手中的刺泡儿分给她一些，“不会找那谁去了吧？”

    三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谁家还不知道谁家那点事。

    林敢是林森三哥，林森她爹妈是村里出了名的有本事，生了林森五个兄弟姐妹，个个都好好养大了，林森是老四，独独的女娃，家中待遇很不错。

    而她三哥林敢和二哥林勇是罕见的双胞胎，林勇去年结了婚，媳妇的肚子高高挺起了。林敢还一天天不着家，一有时间就跑到大堰村去玩了。

    嘴上说是去找隔壁村的兄弟玩，其实是去看李家的姑娘，李义甜。

    人家姑娘对他态度冷淡，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林森看不管她三哥的行为，整个就是恨铁不成钢！

    她不怎么喜欢李家姑娘，给人打招呼，还一副冷着脸要搭理不搭理的样子。不就是有个县城工作的老爹吗，傲什么傲，有啥了不起？

    ……好吧，是挺了不起的。

    但她打心底真不喜欢李家姑娘，在她眼里是一点都比不上她家樱桃。

    所以她计划着把樱桃拐到她家，给她当三嫂，不仅她欢喜，她爹娘也欢喜。

    哪个想得到林敢那人太不争气，关键时刻找不到人！

    张燕不得不承认，喃喃道：“李义甜，大堰村村花呢。”果然名不虚传。

    林森嘴硬，怒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鹿眼，“村花什么，有我们樱桃漂亮么！”

    死林敢，眼光不好！

    苗樱桃啃着刺泡儿，吃到粉红粉红的，酸得眼眸微眯。

    闻言立马举手示意，“我可是石溪村的人。”表示拒绝加入她的战场。

    林森鼻腔哼哼两声，生气把剩余的刺泡儿换给她。

    苗樱桃来者不拒。

    明白两个好友其实对山里刺泡儿这类填不饱肚子又酸眯眯的玩意儿兴致不大，变相投喂她。

    张燕是老实人，还在认真地跟人讨论：“樱桃当然好看，李义甜也挺好看的，我瞧着都想保护一下。”不外乎那些男人了。

    好友苗樱桃是第一眼一看就容易招人喜爱，尤其是大人老人，身材丰满圆润却并不过分，只是看着就知道晚上抱着睡觉铁定很香很软很舒服，白皙的脸像滑滑嫩嫩的鹅蛋，肤质晶莹剔透，低头时还有不明显但有的软乎乎下巴，可以看出平时吃的那些东西都没白吃。

    细长高挑的眉毛，水莹莹明亮亮的大眼睛，嘴巴红润润，跟真的樱桃一样。

    直接让人眼前一亮。

    李义甜则是不一样的好看。

    张燕不敢当着林森夸，她倒觉得好友是带了点偏见，至少她就觉得人家姑娘是温柔型的。

    说话不缓不急，轻声细语，温温柔柔，跟小爪子在心上轻轻挠似的。

    白净大气的方圆脸，眼睛虽然没有樱桃大，但也称不上小。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人瞧着好像不太敞亮，眸子轻飘飘递过来的时候，好像带了点什么愁绪。

    不可否认，这样的李义甜不禁让人心生怜惜。

    张燕悄悄感叹。

    林森恼：“燕子你还是不是我们朋友了？”

    “是是是……”

    在三个姑娘打闹斗嘴嬉笑中，身影逐渐隐在了山林树枝丫下。

    而骂林敢骂了一路的林森刚走到目的地，一不小心就啪啪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所以，林森你是哪里来的脸说人家没眼光，为了媳妇忘了妹儿的？

    苗樱桃和张燕望着她一遇到某人乐颠颠贴上去的模样，十分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