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与德拉科十分默契地将约饭地点定在了麻瓜街区的高档餐厅，两人对坐，看着窗外灯火辉煌、川流不息的麻瓜世界，各自怀着心事。

    “哈利，我要离婚了。”

    德拉科冷不防一句话让哈利大惊，咖啡杯差点没拿稳。

    “怎么这么突然？”

    战后这么多年，外界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关于小马尔福先生私生活的风言风语，他与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姐结婚之后，夫妻感情一直不错。马尔福庄园对格林格拉斯家也很提携，姻亲关系很稳固。

    “你或许知道……”德拉科有些不自信，双手交叉相握，手指不停地动着：“我心里……还有她。一直都没有忘记。”

    哈利的心狠狠一疼，抑制着自己想要跳起来的冲动，故作平静地说道：“她已经死了，你不该活在过去中。为虚无缥缈的往事，背弃现在幸福美满的家庭……这是不明智的。”

    哈利忽然想到了那个叫斯科皮的孩子，他常常在儿子阿不思的口中听到关于那孩子的事。斯科皮也该拥有父母皆在的完整家庭。

    “其实……也许我根本没有结过婚。”

    德拉科的语出惊人又一次惊到了哈利，哈利将牛排盘子轻轻往前推，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德拉科。

    “战后我娶了格林格拉斯家的姑娘，让阿斯托利亚成为我的妻子，……因为我需要一个妻子。”德拉科慢条斯理说着：“因为斯科皮需要一个母亲，一个可以掩饰他身份的母亲。”

    哈利反应了过来：“斯科皮的生母不是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

    德拉科摇头，语气里藏着轻微的忧伤：“哈利，你不知道我的斯科皮……他的亲生母亲是谁吗？”他看着哈利，眼神坚定。

    那意思是，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必然是知道的。

    哈利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那个孩子……还活着？”他连呼不可能：“可是年龄对不上呀！赫敏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大战还没结束……”

    “为了掩人耳目，没有什么是马尔福不可为的。”德拉科的语气倒是很平静：“每一个天生的巫师，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就被霍格沃兹记录在册。但这种规程并不是不可改变的，黑魔王复活之后，命令在魔法部高层任职的食死徒修改档案，抹去所有麻瓜家庭有魔法天赋的小巫师的信息，这样在他们年满十一岁时也收不到猫头鹰的来信，没办法入读霍格沃兹。我也只是动用了一点关系，修改了斯科皮从出生起就被记录的档案……让他晚了两年入学。”

    哈利忽然觉得自己的惊讶实在是没有必要的。毕竟同样的事情，他也在做着。

    他张了张嘴，想与德拉科做更深入的交流。但终究还是拿不准，没有开口，继续听德拉科讲着。

    “我需要婚姻来掩盖斯科皮的身世，所以与格林格拉斯家做了一场交易。他们愿意让自己的小女儿扮演这个角色，演一场婚姻的戏码。——毕竟那时马尔福庄园是少数在战后将自己摘干净的纯血家族，与马尔福家联姻，有利无害。”德拉科的状态愈来愈放松，语速也开始放缓：“在婚后，我履行承诺，竭尽全力帮扶格林格拉斯家族。利亚这个名义上的马尔福夫人做得差强人意，本来我们可以就这样相伴到老。但是……斯科皮长大了，利亚没有做过母亲，我们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出现了分歧……我想，我们分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她也应该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和自己爱的丈夫养育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哈利原本坚定不可能将保守多年的秘密告诉德拉科的信念动摇了。毕竟此后，德拉科与阿斯托利亚将再无瓜葛。

    “赫敏……你还记得清她的长相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哈利的心也在滴血。

    德拉科怔了一下，抬起右手，轻轻地握拳，放到心脏的位置，低声说：“在这里。她一直都在。”

    两人对坐，长久的沉默。

    他们的思绪都被拉回了多年前的那一天。赫敏被叛徒出卖，被捕的现场，他们两人都不在，但是赫敏当时的绝望，可以想见。

    ** ** **

    她的体力流失的厉害，刚才设下的隐形咒也在渐渐消退，如果搜捕的食死徒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她，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栖身的草垛子上全都是血，夜晚森冷的风灌进伤口，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怀里的婴儿已经饿到了极限，几次想张嘴啼哭都被她用咬破的手指堵住嘴巴止住了哭声……

    可是这样熬下去也不是办法。

    赫敏哆嗦起来。作为格兰芬多功课最好的万事通小姐，她从来没有碰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但是眼下真是把她难住了。

    食死徒的搜捕队已经发现了她留下的血迹，正在缩小搜捕的范围，她缩在草垛旁，大气也不敢出，直到手电筒的光照到了她的脸上……

    就在这时，怀里的婴儿哇哇大哭起来。

    赫敏一瞬间不再慌乱，反而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冷静，她深深看了一眼她的孩子，铂金色的头发、挺秀的小鼻子、弯弯的眉毛……她多么不舍得啊，但是没办法，她要把这小小的孩子献祭给这一群恶魔。

    食死徒包围了她，为首的一个狞笑着向她逼近：“哈利·波特的朋友……原来是条大鱼啊！哟呵，还有个小的？买一送一！”

    赫敏抱着小婴儿，眼中充满不舍，她知道，这一次，她逃不过了。

    ** ** **

    “那个孩子没有死，——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就连赫敏也这么认为吧？”德拉科从往事中抽离出来，脸色憔悴：“他被带到了黑魔王身边……黑魔王想杀死他，这本该是个死局。但是，马尔福家那时在食死徒中尚有威信，我和我父亲冒死把他救了出来……为了对黑魔王瞒天过海，我们一直不让这孩子现于天光之下。他在马尔福庄园健康地成长着……这个孩子，就是斯科皮，我和赫敏的儿子。”

    德拉科说完这些话，眼神茫茫然望向远处，他的哀伤与思念像荒原的草，漫天生长，充塞着深湖色的瞳孔。

    哈利终于明白德拉科为什么需要一个“阿斯托利亚”来当他的妻子，在和平初定时，巫师中尚混杂着一些效忠黑魔王的食死徒尚未被清算，为了保护斯科皮，给他“安置”一个能够见光的母亲当然很重要。

    “其实那天……”哈利搓了搓手，说道：“赫敏是故意暴露的，她故意让自己和孩子被抓……”

    意料之中的，德拉科惊得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哈利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他埋藏多年的秘密：“因为食死徒已经锁定了她的藏身之地，他们是得到了情报有备而来，赫敏不可能逃脱的。”

    “你们当中……有人出卖了赫敏？”德拉科心急地打断哈利的话。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哈利看着德拉科急切的模样，示意他冷静，然后，他说道：“如果赫敏不拿自己和孩子为引子主动暴露的话，等食死徒找到她的藏身之地——另一个孩子也会保不住……”

    “你说什么？！”德拉科顿时失了风度，撑着桌子站起来。

    四下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哈利压着他的肩膀悄声说道：“你先冷静，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德拉科这时才注意到餐厅里的客人都在看他，他茫然地坐回原来的位子。

    “赫敏生产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所以不知道……她生下的不止一个孩子，而是双胎。也就是说，除了斯科皮，你和赫敏，还有一个孩子。”

    “赫敏出事那天，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带着两个孩子全身而退，穷凶极恶的食死徒那一次行动就是冲着她来的……赫敏只能忍痛，抱走了一个孩子，主动暴露在食死徒面前。”

    “食死徒抓到她和孩子，必然撤退领功……谁会想到赫敏还有一个孩子呢？她也是没办法，走投无路了，只能用这种方法牺牲一个孩子，保全另一个……被抱走的斯科皮，正是那个不幸的孩子。”

    ……

    德拉科泪光涟涟，撑在桌上的手青筋可见。他将头埋在衣衫下，肩膀不停地抽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头看着哈利，音色沙哑：“另一个孩子……在哪儿？”

    “在我身边，”哈利说道，“我把他养在身边，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抚育。他很聪明，在魔法领域极富天赋……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当然，十分凑巧的是，为了让他的身份更合理，我也给他改了年龄，以霍格沃兹两任校长之名给他取名字……”

    “他叫阿不思·西弗勒斯·波特。”

    哈利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霍格沃兹湖边的垂柳在他眼前摆过。他仿佛看见了邓布利多校长和斯内普教授。

    而德拉科，完全僵在了座位上。

    “……斯科皮最好的朋友。”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