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十来天，老太太拖家带口回乡过年了。
到镇上时，老太太豪气地包了一张牛车拉他们回村里。
大人走路，小孩和行李坐在车上。
当然，谨妮在老太太眼里也是个“小孩”，所以她就抱着小侄女在牛车上摇啊摇啊摇，一路摇到了家门口。
在村口的时候他们一家就引得好多村里人围观。
只是他们眼瞅着这一家人穿的都是在村里就穿过的旧衣服，一点儿也不阔气。
“我说林老太，咱还以为你拖家带口上省城是发大财了呢?咋还这么寒酸呢?”
老太太穿着补丁叠补丁的衣服，站在牛车旁淡定地说:“我发大财了还能回来?”
众人哄笑起来：“也是，以林老太的性子要是发财了怕是一天都舍不得离开省城。”
“那林老太你是不打算走了吗?你请人家帮忙打理的地可不能收回来。”有人想看她笑话，白白把粮食给人家，还不把林老太心疼地呕死。
“去还是要去的，我们一家子在省城捡捡垃圾，说不定以后就是省城人了呢?”
“捡垃圾能赚钱吗?”有人眼馋地问道，看林家这大包小裹的，说不定在省城捡垃圾也赚钱呢，那毕竟可是省城呐!
“哼，你以为省城恁好挣钱，你晓得花钱多厉害吗?我们一家几口一个挤一个，房租一个月就要去掉十块钱。”
“嚯!十块钱，我家一个月都挣不到十块钱!”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国强娘混在人群里高声问道:“那你们是咋挣到那么多钱?”
老太太眉毛一竖:“我家好歹也有五六口人呢!老的捡垃圾，小的抗大包，一个月至少也能挣个十几块钱吧?”
“那你们还去省城干啥?还不如回村里头种地呢!”有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在外头吃喝拉撒都要花钱，住的还没自家舒坦，挣不到钱的话跑外头干啥呢？
“在省城多长见识，我跟你们说那边的楼有那么高！”老太太炫耀起省城的所见所闻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他们那地板真的光滑的当镜子照？”
“那可不是！人家可讲究了，就我孙子孙女那学校比咱们村还大上不少！”
“嚯！”众人齐齐震惊，“那可得多大啊？听说读大学不仅一分钱不花，反倒还给你钱呐！”
老太太洋洋得意：“我家这两个小的读书好，脑瓜子灵光，学校还给他们发奖学金呢！发的这第一笔钱就给我们家每个人都买了东西。”
“我以前看谨妮小慎就知道这是俩孝顺孩子！”
“哎，你家谨妮有没有谈对象啊？我给她介绍一个，我侄子，学历也高，读完了高中，配得上谨妮！”
“她还小呢，家里打算等她读完了大学再说。”
“咱们村里她那么大的姑娘都抱娃了！”
“那可是大学生，能跟你家姑娘一样吗？人以后出来都是吃国家饭的！”有关系亲近的看不过眼了，帮着怼了几句。
谁不知道那婆娘的心思？想着谨妮现在读大学不花啥钱还能挣钱，以后出来了也是铁饭碗端着，所以想趁这个机会给她侄子号下。
趁着没人有心思关注他们，林满粮夫妇和林爱国这才赶紧跑回家里头，放松地吐出一口气来。
林老太早早交代好了，就按她的说辞来，怕露馅的就不准说话。
连林欣都拍拍胸口，毕竟她人小，老太太也怕她说错了什么话，再三叮嘱不准把他们摆摊的事儿说出来。
古话讲财不外露，所以他们一家都被安排上了自己最破的衣裳，连拿回来的东西都是用大麻袋装。
回到家里收拾收拾，差不多也天黑了，老太太一脸满足地走进来。
在门口聊了个尽兴，舒畅!
在省城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她这群话搭子，吹牛都没滋味了。
也许是回到家的原因欣欣也变得活跃不少，从早到晚都在外面和她的小伙伴疯玩，不滚成个泥猴子就不回家。
快过年的时候林严也放假回家了，欣欣看到亲爹非常高兴，骑在林严脖子上溜了一圈才下来。
“爹，我娘呢?”
林严一下子卡住了。
就算他在心里成千上万次预演过这样的情形，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才发现那几个字会那么难说出口。
“对了，小严你媳妇呢?就算是吵架了，连孩子回来也不看一眼，哼。”老太太听了重孙女这话也问了一句。
“欣欣，你娘最近忙，等空了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和小晓出去玩去，吃晚饭的时候爹去叫你。”把孩子支走后林严垂头站在奶奶面前，“奶，我和小红离婚了。我俩实在…不合适。”
老太太气笑了:“结婚时候你咋说不合适呢?你娘知道不?”
“我还没和其他人说。”林严这次结婚的事没和任何人说，当时冒出这个念头就立刻跟杨小红扯了离婚证。
老太太气的胸口有点疼，她在省城涨了不少见识，也算得上是一个能接受新兴思想的时髦老太太了。
可再咋时髦，她对婚姻这事还是看得很重的，咋能随随便便就离婚呢？
就像她劝村里被打的赵家媳妇，她也是跟人家说，男人打你，你打回去不就行了？要是打不过，大半夜的直接拿把刀站他床头，他要是还敢动手就一刀子砍下去。
要是娘家得力，自己又立不起来的，直接喊上娘家一伙小伙儿来把男人打个服帖不就行了？
俗话说，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再说这个世道对离过婚的女人实在刻薄。
就说她丧夫以后拉扯着几个孩子艰难过活都有人在背地里说她扭屁股勾引男人。
当时给她气的啊，提着砍柴刀就去人家门口把门劈了个稀巴烂，把人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才没人敢在背后说她不检点。
她是不喜欢杨小红，可她想的是林严好好教，把人脑子教清楚了。就算她还是脑子打铁，林严就死死压住她，不让她做啥蠢事。
离婚了，小孩儿可怜，两个大人以后的日子也难过。
哪个男的想娶一个离过婚的女儿，哪个女的想一进门就做人家后娘？
“你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老太太叹了口气，“行吧行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事你们自己打量着办。”
苏敏拿着一个包裹进堂屋，看着祖孙俩沉重的表情一头雾水：“你们咋了？”
“让你儿子自己跟你说，”老太太背着手进屋，“我去看看你大嫂她们拾掇的怎么样了。”
母子俩关起门来说了好些话，等再开门出来时，两人都一脸平静。
“你说娘跟哥说了些啥？”谨妮扒拉着弟弟的肩头，一脸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