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料子又好看又舒服。”王建菊摸着一条水蓝的棉布赞道。
屋子两面墙都是摆着展示柜，不同颜色的料子依次排开，颜色从浅到深，由淡转浓，让人看着就舒畅。
临窗的一面摆着一台缝纫机，上面还摆着几块碎布头。
另外一面墙边摆着一张桌子，在上头量量布料尺寸，画画纹路。
这屋子是院子里最大的一间，四五个人进来也没觉得多拥挤。
而赵丽就跟老鼠掉进了米缸一样，美的找不着北了。
她在每一条料子前都忍不住停留了。每条料子旁边都摆着一张白色硬壳纸，纸上画着不同款式的衣服，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她看看这件也喜欢，看看那件也想要，纠结的不得了。
“要是我能拥有一屋子衣服就好了！”赵丽一脸憧憬。
“那你选出最喜欢的衣服了没？”
赵丽闻言赶紧拉住谨妮，“快跟我一块儿选选，我眼睛都要挑花了。现在看哪件衣服都好看！”
最后选到快天黑了，两人才选出来心仪的款式。赵丽选的是和林谨一模一样的款式，领口是个蝴蝶结的长裙。
王建菊给自家闺女选的是水蓝色的料子，做成收腰的长袖长裙。
自从接了订单，苏敏就闷在屋子一门心思做衣服。有时候家里吃饭了她都没听到，等家里人来敲门才惊觉已经到吃饭的时辰了。
……
“喂，娘。小红是不是接了你给的那五百块钱了？”林严总觉得不对劲。
按理说，他拒绝了媳妇的各种要求，现在孩子也被他娘带走了，她应该不会搭理他才是。
可这两天杨小红都在他下班时候去厂子大门口等他，喊他去杨家吃饭。
问她怎么想的她就只会敷衍地说事情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
今天中午林严心里越来越不得劲，直接问她是不是接了娘给的钱，结果杨小红支支吾吾的。
林严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骑上自行车去打电话了。
“嗯，我走的前一天小红来找我了，跟我说她要为欣欣多考虑一下，为你们小家以后的生活多考虑一下，我就拿了五百块钱给她。”
“娘，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
“你们是夫妻，小红心里不平，最后受苦的还是你。一开始那五百块钱也是我答应的，给她就给她了。”苏敏轻描淡写道。
她一开始就知道要是没个补偿，大儿子那个小家要闹翻了。
虽说后头大儿子又恢复原职了，可话是说了，钱是给了，也没什么后悔的必要。
“娘！这不是一回事！”林严神情痛苦。
“你是长本事了，来和你娘大小声。”苏敏可不是村里那些年纪大了就对儿女百依百顺的老人。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严声音又低了下去，“这钱本来就不该拿，就算我没被调回去也不该拿！”
苏敏沉默了一瞬：“小严，你要想好，如果你打算把这件事掰扯清楚的话小红会有什么反映，你们的小家会不会散。我是你亲娘，但是在很多事情上我也没法帮你，你得自己思量着来。”
“知道了，娘。”林严在电话那头哽咽起来，在弟弟妹妹面前强忍的眼泪都倾泻在了母亲这里，只有在母亲这里，他才能只做一个小孩。
苏敏没有挂断电话，只默默听着儿子的低声哭泣。他现在一个人在老家，心里憋闷了太多的事，哭出来才好，不然好好一个人都被憋坏了。
现在她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坚定地反对杨小红进门。
虽然说她知道不应该让孩子都按自己的想法来，也知道再后悔都白搭，可是现在看到自己小孩这么痛苦的样子，她真的恨不得立马回到那个时候，无论小严怎么哀求，她都不会松口。
宁可小严像爱国一样独个儿过，也不想听到他现在的哭声。
就算孙女欣欣没出生，她虽也心疼，但到底不及心疼她生下的孩子。
“娘，我该怎么办啊？娘…”林严也不是想问娘到底该怎么办好，他只是太痛苦了，忍不住喊亲娘。
就像很多人在生死关头，喊出的第一个字也是妈或者娘。
“小严，没事的，你怎么决定娘都支持你。还有你弟弟妹妹呢，他们也很想你。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爹没了以后你和娘一块儿撑起了这个小家。”
不知不觉中，林严已然泪流满面。
他挂断了电话，再抬头时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看着钢铁厂远处的那条街，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妻子春夏秋冬四级在那条路上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的背影。
好像听到了两人在路上嬉笑打闹的声音，好像看到了她飞扬的红围巾和高高扬起的嘴角。
省城那头，苏敏蹙着眉挂断了电话，脸和心情一样黑沉沉的。
在旁边的姐弟俩对视一眼，都不敢开口问亲娘发生了什么事。
只言片语中他们听到和大哥大嫂有关，还有娘为了收拾他们这个烂摊子给大嫂了五百块钱。
“娘…”走了几步，谨妮忐忑不安地开口了，“大哥大嫂他们出什么事了？”
苏敏撇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么多。”
她现在心情很不美丽，没有要和俩小孩说话的心情。
回到房里，她继续拿着做到一半的布料缝着，只是没多久呢，她又愣愣地发起呆来。
儿女都是债啊！
嘴上说不愁，随他们去，可这个心就是不听话啊。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向众人宣布了一件事，她帮林爱国看了一个对象，必须要让林爱国跟人处处。
“奶！”林爱国的脸色黑红黑红的，黑是晒的，红不是羞的，而是急的，“我跟人处啥啊？”
老太太眼睛一挑：“处就处，你费啥话呢？你都老大不小了，天天独个儿的人都没活气了！王云云都结婚有娃了你又不是晓不得，她是个好姑娘，可世上好姑娘多的是！你和她没缘分不代表你和所有好姑娘没缘分！”
“我不想处！”说出这四个字后林爱国就紧闭嘴巴，一副拒不配合的神态。
“不处也得给我处！你要是神仙似的没那个结婚过日子的心也就算了，我不强摁牛喝水。可爱国啊，你也晓得，你就是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的人！我是你亲奶，不能看着你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老太太看似表面云淡风轻的，但其实上为这个大孙子愁白了不少头发。
这次她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和林爱国脾性相合的好姑娘，她咋可能放手。
“对！娘，您不愧是咱家的顶梁柱！”方桂英那个激动的啊，文绉绉的“您”都出来了。
儿子的婚事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白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还真没空想。可到了夜里一躺在床上，总是愁儿子老了以后咋办。
就算兰花孩子和小严他们孩子都是有孝心的，对林爱国也多加照顾，可又不可能一辈子看顾他。
病了床前总得有个人吧？你渴了饿了有个人招呼你，你疼了累了有个人说说话诉诉苦都是好的。
她不理解婆婆说的神仙似的没过日子心的人，在她的想法里头，人就得活的热热闹闹的，上有老下有小才有盼头。
像她现在这样，就算是苦，日子过得也有劲！有奔头！
“娘，还是得爱国点头同意才是。不然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姑娘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出来？”苏敏倒不是要反对老太太给林爱国介绍对象，只是像爱国那个倔脾气，他不同意事情白搭。
老太太掌眼，那姑娘人差不到那儿去，只是要是真成了，爱国心思又没放在姑娘身上，那也是害人呐。
老太太最后开口道：“得，我不强迫你。但是爱国，你得答应奶一件事，那就是把王云云放下。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男子汉你就算现在没那个心思也不能一直活在几年前了。”
“奶，我现在已经不怎么想起了。”林爱国低着头开口，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我总觉得当时我对不住她。”
“她现在日子过得好，你应该替她高兴才是。”老太太开解道。
这顿饭从天亮吃到天黑，回到屋子里，方桂英躺在床上枕着手和她男人说话。
“你说咱娘咋就放弃了呢？说不定爱国听她的话了，好好跟人家姑娘相处，咱们过两年就可以抱孙子了。”
林满粮哼笑一声：“你觉得咱娘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爱国的事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娘既然开了这个头，就没有戏到一半不往下唱的道理。”
其他的他不敢说，但是对他娘的脾性，他也算是摸得透透的，毕竟在他娘手底下过了那些年呢！
方桂英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真的？不然我得愁死了。早知道生下这么个不省心的我还不如把他塞回肚子里呢！”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娘心里有数着呢！”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林满粮就呼呼地打起呼噜来。
黑暗中方桂英白了他一眼，他也是多亏得有了那么一个好娘，再娶了她这么一个媳妇，才能万事不操心。
想想他刚刚说的话，方桂英的心又放下几分，翻了个个背对着林满粮睡了。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使唤林满粮去街上买菜。
“你记得挑嫩的芽，不然炒出来的菜老，不好吃。”
“知道了奶！”从小在田间地头长大，看菜好不好还真难不倒他。
“和人杀杀价，别憨不溜秋的人家说啥价你就给啥价。”老太太还是不放心，但她下定决心要让大孙子多和人打打交道，别整天闷着不吭气。
“杀不下来咋办？”
“咋办？我给你一脚你还咋办！”老太太站起来就想给他一脚，“买贵了一分钱你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