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门上那一格不算大的玻璃窗，许愿望去。午休时间，已经来了不少的同学，埋着头看着书，纸上划着什么，很专注没有一丝倦意。
“怎么，不敢进去？”秦向皱着眉头，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
许愿显然被激到了却也不反驳，二话不说推开门冲进教室。
许愿坚持和秦向换了位置，坐在了过道口的位置。翻开厚厚的民法书，鼓着劲翻了几页。教室里的人逐渐满了起来，空调又开得蛮大，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恍惚变得动态了，晃动起来。
中午那免费汤喝多了，秦向忍不住起身要去厕所。教室的椅子是翻式的再加上有了些年头，一起身免不了一声噪响。
许愿惊着了，右手撑着脑袋的手一个没扶稳，脑袋就不幸地往书上栽去。
秦向被她那副丢人的模样逗乐了，捂着嘴怕笑出声来。
许愿的脸瞬间红了，信誓旦旦要考研的人是她，如今丢人现眼睡得正香的也是她。
许愿起身，为秦向让道。
秦向回到教室的时候，许愿已经没在位置上。他看了看她桌子上的课表，她应该赶着上课去了。和顾岩在食堂打饭的时候，许愿看到了不远处谈笑风生的秦向，他身边的林晨，还有两个生面孔男同学。
“那个女孩是谁？”顾岩问。
“你说呢？”许愿回答，“这回你们的嘴总算能闭上了。”
“晚上去教室吗？”秦向看到许愿，捧着餐盘走了过来。
“不去了。”许愿回答。
“为什么？”秦向不解，“好不容易给你弄的位置，都被你给糟蹋了。”
“又没谁求着你给她占。”顾岩替许愿抱不平。
秦向语塞，把饭放在邻座餐桌上。
“发现没，老李以前那光溜溜的后脑勺，今天那么茂盛。”林晨八卦道。
“你不知道么，他寒假去植发了。”其中一个男生回答。
“怪不得。”林晨偷笑。
顾岩时不时饶有意味地看向右手边的风生水起，窃听八卦的癖好苏乐之后顾岩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了。
“你们说的是哪个老李？”顾岩转过头问道。
“就我们院响当当的李教授。”林晨回答，“下次给你拍照。”
“好好！”顾岩兴奋得莫名其妙。
汤还没到嘴边，许愿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谁的？”顾岩问，“不会是他们又没带钥匙吧。”
“不是。”许愿看了一眼手机，“也不知道是谁的。”
“喂。”许愿迟疑地按下接听键。
“老子来了，赶快迎接。”苏乐从出租车上卸下大包小包。
“你？你来了？”许愿差异，又生怕是她捉弄她。
“骗你是狗，我就在你们学校北门。”苏乐不快，关上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苏乐有些没回过神。
“谁啊这是？”顾岩追问。
“你帮我收拾下桌子上，我出去接个人。”许愿背上包，匆匆地冲出食堂。
“什么人啊？至于吗。”顾岩丢下筷子，没了食欲，不停地埋怨。
秦向看向她飞奔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不少揣测，真如顾岩所说，他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至于她这般不管不顾地跑了去。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沈江”两个字，那是她唯一跟他提过的非常重要的人。
一路上许愿还是不确定那个电话不是她的又一出恶作剧，知道临近校门，远远望去，一个熟悉的女汉子正霸气侧漏地双手插兜，不知死活地跟门卫大哥嘻嘻哈哈。
“你来总要提前说一声吧，我也好给你准备准备。”许愿抱怨。
“不用准备，我啥都有。”苏乐指指许愿帮忙拎着的两大包，“连帐篷我都带了。”
“你就打算睡帐篷？”许愿望了望手中的包袱，满心不解，“再说也没地方给你搭啊。”
“操场不行么？”苏乐一副很有主意的样子。
“如果你想上明天的校报的话。”许愿打趣，“我待会还是给你订家宾馆吧。”
“那你陪我睡不？”苏乐笑得狡黠，“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明明是玩笑话，不免还是招来了周围同学的异样眼光，许愿的脸忍不住红了，“离我远点。”
“怎么着，准备怎么好好招待大洋彼岸飘来的我？”苏乐一把挽住许愿的胳膊。
“你这次回国不会就为了我吧？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许愿岔开话题。
“不全是。”苏乐叹了口气，“昨儿去看了李奇。”
“你们还有联络？”许愿疑惑，以往她们那么不对头，她回国第一个见的人竟然是他。
“也不算什么正经的联络。”苏乐耸肩，“上个月在群里听说，李奇出事了。”
“出事了？”许愿停住脚步。
“他去内蒙玩，骑马摔下来了。”苏乐回答。
“骑马？严重吗？”许愿说道。
“右腿粉碎性骨折，肿的吓人。”苏乐无奈，“我去的时候，他母亲就在旁边，一脸的愁容。虽然手术成功了，但后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恢复行走。”
“你人在国外倒还有心回来瞧瞧，我们这些算不上远的同学倒显得麻木无情了。”许愿隐约看到苏乐眼角点点泪花，心中不是滋味。
“同学一场，我也是顺便回来看看。”苏乐的语气极其释然，只是许愿心中明白，她对他的心思恐怕远不止“同学一场”。
因为李奇的话题，接下来的时光显得沉闷了许多，许愿有一茬没一茬地问着她在美国的生活，只是苏乐回答得不免心不在焉，早早地就说要去宾馆休息。
晚上是许愿和苏乐一起睡的，睡前许愿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对李奇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你怎么这么说？”苏乐没有一口否认，语气异常平静。
“ 感觉而已。”许愿回答。
“你曾多次问我，什么时候回国，毕业后是不是准备留在国外。我每次的答案都是不想回来，美国的生活很自由，也很精彩，相比于国内的拘束，那里的环境更对我的胃口。”苏乐转过身，黑暗中对上许愿的眼睛，“听到他病了的消息，我忽然很迫切地想回来看看。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因为别的情感，但是事实是，因为他，我回来了。”
“那对于你，他应该是很重要的人。”许愿叹息。
“谁知道呢？”苏乐笑笑。
“可是苏乐，未来尚未可知。”许愿劝道，“他要是腿落下点毛病……。”
“许愿，我真不相信这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苏乐不是质问的口气，满满的全是失望，“我喜欢他，哪怕他废了残了！”
许愿哑口无言，她忽然看清自己，远不是自己想象得那般真爱至上。
早上苏乐还没醒，许愿下楼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苏乐的东西便不见了。
“走了。”不能再简洁的字条，看向手中的早餐，许愿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许愿？”秦向在学校外头吃完早餐，看到前方许愿从旅店走出来。
许愿回头，他的双手插进裤兜，逆着风急匆匆地跑来。
“你怎么从这里出来？”秦向问，又看向她手上拎着的点心。
“一个朋友来了。”许愿回答。
“昨晚你没回宿舍？”尽管尴尬，秦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恩。”许愿承认。
秦向沉默，随即无奈地笑了，“你说的朋友，是沈江？”
许愿原本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思与他交谈，忽然听到他提起沈江的名字，仿佛明白了他刚才询问的意思，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你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凝重，仿佛下一秒便会愤然离去，秦向觉得心里憋屈，一个正常不过的询问也如此得罪了她，“至于吗？我又没说什么。”
许愿抬起脚，又后退一步，“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秦向愣住，惊觉自己必定是误解了，一时口拙，“我以为……”
“不必解释什么。”许愿苦笑，“只是以后别再随意提起他的名字。”
许愿自顾自己地走在前头，手机震动起来，是苏乐。
“你还知道打电话给我！”许愿吼着，流下委屈的泪水。
“对不起，许愿。”苏乐愧疚。
“我不过是担心你，担心你受苦。就那么一句话就值得你跟我翻脸了？一辈子不相往来了是不是？” 许愿哽咽。
“你别哭啊。”苏乐也哭了。
“你现在在哪儿？”许愿抹去泪，问道。
“机场，待会就登机了。”苏乐回答。
“那你保重。”许愿嘱咐。
“李奇在老家中心医院，你有空帮我去看看。”苏乐说道。
“我知道了。”许愿答应。
秦向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作为朋友，他不够了解她，自然也帮不了她。兴许他单方面把她当成朋友，而她的世界从未容得下他。这一刻，秦向落寞了，他和她成不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