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李寒山修为不过三境巅峰，却能跻身青云榜前十。还在在她手下死撑了数十招，骨头相当硬，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也仅此而已。
让人不解的是，她记得十年前李寒山参加青云会时貌似已经十六了。
十六岁的巅峰三境，虽然天赋也算颇高，但难与真正的天才相提并论。
可现在的李寒山居然已经入六境了，恐怕同辈之中能与之一战的已经屈指可数，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难道说这十年间他另有奇遇？
李寒山望着东方薰那双眸子，想了想坚定的说道：“不，这些年你虽然从未露过真容，但你我十年前见过的，不会错的。”
“我与霜月君确实在十年前的青云会上见过，后面便再无交集，霜月君何以说这样奇怪的话？”
“再无交集？啊薰，你我相交十年，你还亲自授我剑决心法，还有……还……”
闻言东方薰更加觉得荒谬， “霜月君慎言，我这些年来从未出过巍城半步，也从未与谁写过书信。”
见东方薰不可置信的样子，李寒山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暗淡下来，“你……是后悔了吗。”
他颓然的仰头半靠在床头，领口顺势被微微扯开，颈上露出一条若有若无的血丝。
这……是长生诀？！
东方薰瞳孔微缩，快步上前捏住李寒山的手腕，一探脉搏，果然如此，他的伤势竟然是被长生决反噬所致。
长生决是东方家的独门心法，疗伤确有奇效。不过风险也很大，需使用者心无旁骛且中途不被打断，否则轻者前功尽弃，重者伤势加倍，气血乱走，周身都会布满这样的血丝，三日才能消退。
有意思，难道说是族中女子心悦人家霜月君，又自信不足所以才用了自己的名字？何人这样大胆，竟敢外传家族独门心法！
东方薰放开他的手，胸有成竹的说道：“看来这其中有些误会，你说这些年从未见过那人真容，那你又是如何笃定那人就是我的，难不成就因为她说她是东方薰。”
李寒山看向一旁的灵玉，说道：“昨日我仔细问过灵玉姑娘，她身上的天蚕衣是你的。这天蚕衣是我三年前送她的，你若不是她，又怎么会有这天蚕衣？”
东方薰看了一眼像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的灵玉，大脑一片混乱，要不是记忆并无残缺，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这件天蚕衣确实是她三年前得到的，但……那分明是兄长东方明日送她的。
那是自从那件事以后东方明日第一次送她礼物，她以为他原谅她了，才将这天蚕衣视若珍宝，藏于内境。
“其他的呢，还有什么？”
既然来往长达十年，李寒山又这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就肯定不只是一件天蚕衣这么简单。
很快李寒山就印证了她的猜想，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极品墨玉，是一个古藤树的雕样，细节栩栩如生，任谁看了都能惊叹一句巧夺天工。
“除了这个，其他的都是些剑诀心法之类，还有书信……”
只是看了一眼那墨玉，东方薰便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又震惊于自己的想法。
这不可能，也没理由，东方薰一时想不清楚缘由，只能喃喃的重复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此玉难得，雕工更是世间无二，只能是他那块。
想到这里，东方薰下意识就去夺玉。只是手还未至便被怀释捏住手腕，直到手骨被捏得生疼她才回过神来。
只见怀释冷着眸子，质问道：“东方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李寒山也是没料到东方薰会夺玉，反应过了后又将墨玉收了起来，“你既说你不是她，又为何夺玉？”
“我……”
她无法回答，或者说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就想让李寒山认为那人就是她，所以她必须拿回那块玉。
就在此时，怀释看了看门外，朝几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是等剑宗宗主进来时，东方薰正和怀释正端坐着喝茶，灵玉紧张的啃着糕点。
东方薰连忙起身行礼，她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位白发鹤颜的宗主竟然就是李呈岳！
而且这位李宗主的年纪应该比怀释还大，完全看不出与青妩给的画中人有什么关系。
李呈岳确实也曾是剑宗大弟子，可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东方薰一时间有些懵，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幻剑仙李呈岳，七境巅峰修为，却连八境强者都能得惧他三分，可见其剑道已然臻至化境了。
李呈岳持手朝着怀释一拜，“这几日事忙，怠慢尊者还请见谅。”
“李宗主多礼了，贫僧喜好清静，何谈怠慢？”
他摸着胡须哈哈一笑，目光落到东方薰和灵玉身上，“哈哈，尊者还是一如往昔，这两位是？”
不等东方薰回答，李寒山率先抢答道：“师尊，她们是我在外游历时结识的朋友。”
李呈岳厉色看了他一眼，“问你了吗。”
“是，弟子知错。”
许是李呈岳太过严肃，东方薰下意识将灵玉护在身后，“在下巍城东方薰，这位是我的药师灵玉，见过李宗主。”
他上下打量着东方薰，片刻才道：“原来是巍城少主，不知令尊身体可还安康？”
东方薰心中了然，她父亲东方旭去年就已经身陨，巍城大丧，东方明日继家主之位。他堂堂剑宗宗主怎会不知道，想必是试探她，这老狐狸。
“家父大丧已四月有余，李宗主不知道吗？我也早就不是什么少主了。”
“哦对对，瞧老夫这记性。听说你没拿拜帖，现在和怀释尊者一行同住清风院，不知道可还习惯否？”
东方薰明白李呈岳这是在旁敲侧击她和怀释的关系。且先不说李呈岳是否知道她是逃出巍城的，就算不知，以她现在的处境能靠上怀释这棵大树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我与尊者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自然是习惯的。”
谁料怀释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熟。”
“……”
东方薰尴尬得嘴角直抽，这和尚是懂拆台的。
还没等她解释，又听怀释道： “不过嘛……东方施主棋技颇佳，贫僧还是很欣赏的，要是再有几分你家霜月君的君子风骨就更好了。”
李呈岳顿时喜笑颜开，毕竟不是谁都能得怀释尊者称赞的。
“尊者谬赞了，老夫这徒弟自小顽劣，如何担得起尊者这般赞赏。”
东方薰心道这和尚是拐着弯的骂她是个小人呢，挺会一捧一踩啊。
懒得听他们互相吹捧，东方薰朝两人躬身施礼，“尊者、李宗主，在下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李呈岳到也无心留她，只道：“如此老夫就不强留了，要是有何不顺心的尽管来找老夫，或者找寒山亦可。”
“多谢李宗主，霜月君保重身体，我改日再来探望。”
直到拉着灵玉出了孤月院，东方薰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看了看灵玉身上的衣服，又想起李寒山的神情，终觉不妥，于是又三两下把衣服扒下来。
灵玉立刻打了两个喷嚏，恼怒道：“你干什么，冷！”
“你不是嫌这件衣服丑吗，给你换件不丑的。”
“哦……”
一路上东方薰的思绪都在飞快捋着：首先，如果说青妩给的画像和信息都没有问题，那么就有且仅有一个可能，就是青妩入沧海遗境时李呈岳确实还是剑宗大弟子。
可这也太荒谬了，这就相当于青妩至少已经在沧海遗境中呆了一百多年而不自知！
最开始的时候东方薰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沧海遗境中没有时间变化。
但是出于什么原因让她断定青妩入沧海遗境中时间不会特别长呢？对了，是因为灵玉的年龄……
想到这里，东方薰的偷瞄了两眼走在身侧的灵玉。假设她的猜想成立，青妩确实在沧海遗境中住了一百多年，而且没有出去过，那十七岁的灵玉是怎么回事？
难道灵玉和自己一样，是突然出现在藏海遗境的，而并非是青妩带她进去的？或许还有另外一中可能……
想着，东方薰突然抓住灵玉的手腕，眉头却皱得更深了。这丫头的脉象也不见异常，确实是绝脉药师无疑。
灵玉奇怪的看着她，“怎么啦？”
东方薰摇了摇头，松开了手。思虑了片刻后，还是问道：“之前忘记问你了，你是怎么认识青妩的，怎的这样死心塌地帮她？她可是妖啊。”
灵玉大概以为东方薰杀不了身为幻剑仙的李呈岳，所以又在打解药的主意，于是说：“我以前呢遇到些麻烦，是青妩姐姐帮我解决的。再说了，青妩姐姐待我很好很好，至于她是人是妖很重要吗？要不是她救了你，你这会都已经在体验六道轮回了吧？”
闻言东方薰却顿住了脚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盯着灵玉。这丫头天真无邪的模样，确实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沧海遗境中就只有青妩，如果灵玉是在沧海遗境中相识，又会有什么麻烦需要解决呢？也就是说她们必然是在境外相识的。
那么，至少一百多年了……这个灵玉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青妩自称不能出沧海遗境的事是骗她的？
见东方薰神色有异，灵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又立刻补充道：“你是不知道，当时呢我误入沧海遗境中，就遇到了一只大老虎，吓得我赶紧跑。那老虎也紧追不舍，腿都差点给我跑断了，还好这时青妩姐姐出现了，不然我肯定就成大老虎的盘中餐了。”
很好，反应很快，说得也很合理。不过她要是不补充这一番，或许东方薰还不能确定她确实有问题。
理由很简单，一个毫无修炼根基的小姑娘被老虎追着跑是十分不合理的。如果当时真的有老虎在追灵玉，那灵玉一定跑不出三丈之外，更别说腿都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