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大皇子疑似在紫宸殿跪了一下午的消息顷刻间传遍后宫。

    贤妃与慧妃最为上心,却不知大皇子是因为何事被罚跪。此行突然,大皇子并未和身边人提起要面见父皇,进殿时身边也没带宫人,皇子身边的人嘴不严,皇帝身边却打探不到消息。

    就连罚跪这件事也是将信将疑,只因有宫人看到大皇子午时近殿,傍晚时分才一瘸一拐走出来,这才传出消息。

    皇后听闻此事,身为嫡母自然也要表态,便随手指了太医院的太医去给大皇子请平安脉。

    那太医只是恰巧今日当值,并不是任何一方的人,如若大皇子真叫太医看诊,自然也瞒不过旁人。只可惜也许是大皇子早有防备,太医回来后只说大皇子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只一件小事,东宫有位小太监搬重物砸伤了脚,偷偷去找相熟的太医要了点跌打的药膏。

    小太监在东宫负责洒扫无人居住的宫殿,与那太医是老乡,两人才有些联络,但太医是不允许给宫人治病的,宫人若是生了病,最多让未学成的药童或是医女相看,因此太医给的是自家调制的跌打药,此事也并未登记,除了他二人,无别人知晓。

    后几日,大皇子照常上学,骑射课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之处,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先不提大皇子心中如何忖量,三皇子与二皇子在书院里可是闹出了好一番笑话。

    先前三皇子对他伴读的行事作风惹了不少人好奇,在打听到伴读的身份后俱是不解,不知皇后与贤妃是何意,也有不少人猜测这是否预示着皇后与贤妃联手,见到二皇子的行为后更加迷惑,不知是谁在搅乱这一江水。

    三皇子对一个名义上是皇后义妹的宫女献殷勤就算了,二皇子明明有自己的伴读,比三皇子早两年入太学的他也早就在书院里结交了不少好友,却总是在三皇子不注意的时候找他的伴读聊天谈话,于是这一年来常常出现两位皇子连带着两个伴读共同吃饭的盛况,皇子们拼命往白芍碗里夹菜,将她本就不大的饭碗里堆得满满的,等到实在堆不下的时候,两个人再争锋相对拼命往自己的碗里夹菜——因为两人总在一起吃饭,御膳房也就干脆给两个人的食盒里做了不同的菜式,权当做他们二人关系好共同吃一桌菜。

    这饭桌上四个人,最终受伤的只有二皇子的伴读齐淮礼。

    两位皇子的交锋,齐淮礼不敢参与,但桌上的饭菜已经被率先夹给了白芍,留下的一些在顾卓晟和顾卓钰的筷子的交锋之下掉出一半,夹走一半,齐淮礼只得默默扒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半点不敢下筷。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三皇子也已经入太学足足一年了。

    这一年里,先不提两位皇子大大小小闹出的事情,诸位夫子都被三皇子这位混世魔王闹得心烦。

    与前头两位皇子相比,顾卓晟充分向京中权贵展示了什么叫皇家子弟的为所欲为,他不善文墨,在学堂里当着夫子的面就能呼呼大睡,连带着他身边的那个小伴读,原本规规矩矩的女娃也偶尔被他强硬要求一起趴在桌上睡觉,夫子试图教训过,然而三皇子屡教不改不说,归家后他便被将军府的人找上门送了五十两白银。

    夫子铁骨铮铮,自然不屑于收下区区五十两白银,但他不知道将军府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他严加管教,还是放任不管?

    无论如何,他不该再强行出头了。

    夫子只想做一个简简单单教书育人的夫子,夫子不想卷入皇子之间的权利斗争中。

    也因此,三皇子与将军府嚣张跋扈的传言喧嚣甚上,被不少言官狠狠参了一本,然而此时正是用兵之计,将军府不痛不痒,贤妃在后宫听闻兄长的事还提心吊胆了几日,发现皇帝并没有责罚的意思——朝堂之上皇帝很少发怒,诸位朝臣互相吵得火热,对上皇帝就失了气焰,在他面前各个都乖觉地像个小绵羊。

    毕竟他们的这位陛下,是踏着父兄的鲜血坐上的帝位。

    后宫之中,贤妃也没得到皇帝的警告。

    陛下不是重欲之人,在那事上不甚上心,自从有了三位皇子后就更加冷淡,贤妃贵为三皇子的母妃,也已经很久没见过陛下了。

    总而言之,在多方放任的共同作用之下,顾卓晟很是张扬了一段日子。

    直到这日,他在书院里公然打骂了不少贵女。

    起因很简单,只因这些贵女趁他不在与白芍说上了话。

    白芍的心智有损,这是两位皇子之间默认的事实,但出于保护的心理,他们并不打算让旁人发现白芍的不同,况且她只是在情感上有些迟缓,在学识方面却远超于常人,也许是因为赤子之心,她心中没有世人纷纷扰扰的杂念,学起知识来自然格外地快,偶然在学堂上被夫子叫起来回答问题也能顺利答出,课业上也并不用过多操心,甚至除了骑射课外,她的课业要比三皇子好得多。

    在顾卓钰和顾卓晟的共同努力之下,白芍在学堂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不会和其他人有所接触。这在其他人看来其实也很合理,说到底只是一个宫女,就算幸运地成了皇后的义妹,就算成为了三皇子的伴读,但在身份上终究只是下人,寸步不离跟在两位皇子身边也很正常。除了因为同他们一起吃午膳的齐淮礼看出了些门道外,别的人对白芍的印象只剩下了沉默寡言。

    齐淮礼从小受到君子教育,知礼节知廉耻,不会将他人的事作为谈资,就算心里知道白芍的不同,面上也不会显露分毫,面对同窗的打探也只是笑而不语,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放弃从他这里获取情报。

    原本是很平衡的状态,并不会出现白芍一人落单的情况,就算两位皇子双双有事,也有齐淮礼在一旁看顾,只是顾卓钰到底大上两岁,前不久他已经取得了升学资格,带着伴读齐淮礼离开了属于幼儿的启蒙班,与大皇子顾卓麟站在了同一课堂,顾卓晟对此洋洋得意,虽然在同一书院中,但相隔还是有些距离的,虽然每到饭点顾卓钰都会准时出现,但别的时间白芍可就是他一个人独占的。

    然而到底男女有别,就算两人再怎么形影不离也总有分开的时候,这一日顾卓晟突然被夫子叫走,原以为只是短暂地离开,却不想迟迟未归,又恰好顾卓钰与齐淮礼二人也在别处上课,白芍就这样一个人留在了满是学子的屋内。

    同一学堂的贵女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年纪尚幼,但太学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前来读书的学生要么身份尊贵,要么聪慧过人,且在家中也都知晓了一些事件,或多或少都被叮嘱过要与皇子打好关系,唯一可惜的是大皇子与他们年岁相差较大,二皇子与三皇子又互相不对付,与其中一人亲近毕竟会得罪另一人,导致在没有完全站队之前他们并不敢靠近任何一方。

    此时此刻,从伴读入手就显得尤为重要。

    齐淮礼身为齐国公嫡次子,又是二皇子的伴读,身份尊贵不说,在为人处世上也颇有天赋,面对前来或打探或交好的同窗全都笑脸相迎,交谈间与人广结好友,事后回想起来却又滴水不漏,实在让人扼腕。

    相比之下,白芍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虽然没有具体接触过这位皇后义妹,但从平日里两位皇子的作风与她接触的言行来看,想必是一个合格的宫女——听话,懦弱。

    比不上贵女从小接受礼仪教导,但倒也符合宫女的身份。

    见时机正好,一些贵女借着机会与白芍搭话。

    “你就是三殿下的伴读吗,”一被众人簇拥着的小女孩站在白芍面前,“模样到是还不错,喂,本郡主大发慈悲,允许你与我们一同玩耍。”

    自称郡主的小女孩身份地位不低,言语间并不考虑白芍的意思,直接就将她划定为自己身边的人,很是霸道。

    “清河郡主,您虽贵为君主,也不该这般蛮横才是。”

    “你!”

    手拿团扇,身着青衣的贵女行为举止皆温婉有度:“郡主娇蛮,白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二人言语交锋,互不相让,被双方夹在中间的女童甚是懵懂。

    她原本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等三皇子回来,一眨眼似乎就被牵扯进了两大贵女的斗争中去。

    说来也巧,这两位贵女正是这书院里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个人。

    清河郡主是当朝大长公主的女儿,大长公主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当年长公主出嫁,还未曾有孕,先帝就已经下旨为长公主未来的孩子赐了封号,若是男孩便承郡王之位,若是女孩就赐郡主之位。只可惜长公主于子嗣上缺了一丝缘分,多年后才与驸马育有一女,此女刚出生便依照先帝旨意封为郡主。封号清河。

    另一位贵女则是当今圣上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昔日的三公主所生。

    三公主当年并不得圣宠,彼时陛下也未表现出游龙之姿,三公主的驸马只是当时朝中一三品官员的嫡子,及笄后嫁为人妇,在京中并无出挑。直至多年后当今圣上在夺嫡之争中一跃而已,登上皇位,三公主的身份才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被称为叶府夫人的三公主与大长公主之前颇有嫌隙,凡是在宴会上碰见了,二人之间必要分个高下,又恰巧大长公主的女儿与三公主的小女儿年岁相仿,免不了一番比较,时间久了,她们二人之间也免不了结下仇来。

    清河郡主心直口快,叶连漪言语温和又不失犀利,言语交锋间前者渐渐落了下乘,她被说蛮横,后又被数次指责娇蛮,这词若是坐实在她头上,日后京中贵女可不都认为她是个娇蛮无理之人?

    清河郡主越想越生气,一把扯住乖乖坐着的白芍,质问道:“你来说,本郡主哪里娇蛮了!”

    她年长一岁,力气也不小,白芍被扯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叶连漪见此,也伸手扶住白芍的肩膀:“郡主应该小心些,你看白姑娘都差点摔倒。”

    顾卓晟从夫子那里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二人一左一右面色不善站在他的伴读身边,而他可怜的小伴读被夹在两个恶霸中间瑟瑟发抖的模样。

    “你们在干什么!”他一声大喝,以为白芍被这帮贵女联手欺负了,一挥手臂就打了上去。

    说是打,其实也不尽然,顾卓晟自诩身为男子,不屑与这帮女子计较,只是想着将她二人推开即可,却没想到她们不是他平日里随手打骂的宫人,他不过是轻轻一推,她们就双双摔倒在地。

    三皇子打了两位贵女的事迹顷刻间传遍后宫。

    身为皇子,即便年幼也不是他对贵女动手的理由,更何况听闻两位贵女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反而是三皇子不由分说就打了上去,实在是粗鲁无礼。

    贤妃听闻此事,当即让三皇子回来禁了他的足。虽然皇上还没有表态,她却应该率先对此事做出回应,毕竟被打的两位贵女身份不低,论起来他们还称得上是表兄妹。

    这件事在贤妃宫里闹得人仰马翻,在皇帝的默许下,三皇子被贤妃禁足在她的殿内,虽然不知道具体经过,但从贤妃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件事和那宫女伴读脱不了干系,她心里窝火,自然不会去管她,只将自己的儿子带回了宫。

    另一边,这场乱糟糟的闹剧过后,想来众人今日也没有心思学习了,夫子便给这些启蒙班的学生放了假,众人作鸟兽散,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了霉头。

    无人问津的小小伴读呆坐在原地,瞧着身边的人闹哄哄走来走去,又渐渐地越来越少,最后空荡荡的屋内只留下她一个人静坐。

    没有人来带她回宫,她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出去寻找回宫的马车,眼看着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从桌上掉落,她伸手想要捧住那一抹跳跃的光,眼前兀的一黑。

    她低垂的睫毛轻颤,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白芍,你瞧。”

    “最终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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