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夕阳西下,家家户户都升起炊烟,李依曼就坐在墙角,她的手里拿着一块鸡蛋糕。

    院子外传开两个妇女的交谈:

    “秀菊啊,你们家在煮什么,这么香!”

    “哎,我家军宝儿不是把脚崴了吗,我给他买了只猪蹄补补。”

    只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开门声,陈秀菊回家了。

    她径直走向厨房,掀开了锅盖,用筷子戳了戳猪脚,轻轻一碰,猪脚的肉就松开了。

    肉香在空气蔓延,传到了隔壁。

    一墙之隔的李依曼看了眼手中的鸡蛋糕,委屈地瘪了瘪嘴,她也想吃猪蹄,但是她没有票。

    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再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蛋糕,细细品味,就跟她也在吃猪蹄似的。

    不只是李依曼馋这猪蹄,周大嫂的小儿子周大宝也在馋。他穿着厚厚的棉衣,看起来就跟头熊似的。小跑到陈秀菊面前,扯了扯陈秀菊的衣角,讨好一笑,“奶奶,我想吃猪蹄。”

    陈秀菊对着周大宝笑了笑,但看了眼院子外的周大嫂,就变成了一声冷哼,“谁生的儿子谁养,想吃猪蹄找你自己妈去。”

    周大嫂握着扫把的手一顿,真没见过这样的奶奶,孙子想吃块肉都不让。大不了她明天也去买。到时候你和周耀军也别想吃她一块肉!

    但转念一想,家里的钱都在陈秀菊手里握着。她是有私房钱不假,可买了肉,她的私房钱不就暴露了吗!想到这里,周大嫂对周耀军的怨念更深了。

    陈秀菊环视一圈后,用筷子夹了一块猪蹄,放到碗里,径直走到了周耀军面前,笑道:“军宝儿,快帮妈尝一下熟没熟。”

    周耀军夹起猪脚的一边,咬了一口,立马对着陈秀菊竖起了大拇指,“妈,你炖的猪蹄可真好吃。”

    陈秀菊笑得脸都快烂了,“你别急,一会还有红烧的。”

    陈秀菊说完后,就回了厨房。

    周大宝眼珠子一转,将视线放在了周耀军身上,他小跑上前,讨好一笑,“四叔,我也想吃。”

    周耀军看了眼身高刚到他腰部的周大宝,沉思片刻后,用筷子把碗里的猪蹄戳成两半。

    递给周大宝时,还不忘说道:“我对你好吧,以后有好吃的了,也要记得孝敬我。”

    周大宝此时的注意力全在猪蹄上,他连连点头,“四叔,你就放心吧,等我有钱了,第一个给你买肉吃。”

    周大宝的话让周大嫂眼神变得黯淡,这老四惯会笼络人心,她的大宝长这么大,还没说过给她买肉吃呢!

    周耀军吊足了周大宝的胃口,在看着周大宝都快跳起来抢猪蹄了,他才把猪蹄放到周大宝的手里。

    周大宝拿到猪蹄的第一时间,就把它放到了自己嘴里。刚出锅的猪蹄非常烫,他又舍不得把好不容易要到的肉吐出来,他的嘴里就一直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一转身就看见陈秀菊从厨房走出来,她的手里还端着一碗汤。周大宝的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奶奶知道他吃了四叔的猪蹄,不会骂他吧!

    可陈秀菊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端着汤就走到了周耀军面前,吩咐道:“你帮我把这碗汤送到隔壁,给那个小傻子。”

    今天吃了小傻子那么多绿豆糕,这碗汤就是还礼。里面也没几块肉,大部分都是骨头。

    周耀军本来还在吃猪蹄,突然听见陈秀菊让他给小傻子送东西,直接呛着了。脸憋得通红,一直咳嗽。

    陈秀菊赶紧把汤放在桌子上,拍了拍周耀军的背,心疼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周耀军当机立断弯下腰,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肚子,“我肚子疼,我要先去上个厕所。”

    他说完后,就径直走向厕所。

    隔壁那个小傻子还一直以为他是“小偷”,现在给她送汤,岂不是暴露了吗!

    还在一旁的周大嫂看了眼桌子上的汤,主动站出来,浅笑道:“妈,我帮你送吧!”

    这是一个示好的信号。

    陈秀菊也明白,她瞥了周大嫂一眼,点了点头,沉声道:“嗯,早点回来吃饭。”

    管教儿媳妇就跟放牛似的,逼太紧了,牛会往反方向跑。放太松了它又不听话。所以,要学会见好就收。

    因此,她说完后,就转头就看向周大宝,大笑道:“我的乖孙想吃猪蹄是吧,奶奶给你拿。”

    周大嫂拿着猪蹄向外走着,身后传来周大宝的欢呼声,“哈哈,我也有肉吃了!谢谢奶奶,奶奶真好!”

    周大嫂脚步一顿,她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只要她的儿子能吃上肉,她受点委屈没什么。

    这边的李依曼脑子里全是红烧猪蹄,酱猪蹄,炖猪蹄……

    不停地向老天爷许愿,信女愿意用身上的五斤肥肉,换五斤猪蹄!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李依曼看门一看,居然是周大嫂,而周大嫂的手里居然是一碗猪脚汤!

    她这是许愿成功了?

    李依曼瞬间喜笑颜开。

    周大嫂站在门口,把猪脚汤递给李依曼,浅笑道:“这是我妈让我给你送过来了。”

    李依曼双手接过猪脚汤,连连点头,笑道:“秀菊婶子真是个好人,请帮我谢谢秀菊婶子。”

    李依曼的注意力都在猪脚汤上,自然没注意到周大嫂泛红的眼眶。周大嫂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陈秀菊是个好人?这小傻子果然傻的不轻!

    猪脚汤很烫手,李依曼接过猪脚汤,就把它放到了桌子上。等她回过头时,周大嫂已经离开。

    碗里面有三块猪脚,两块肉。李依曼拿起筷子,先把肉吃了。然后就开始啃猪脚。她都三天没吃肉了,她把猪脚啃得干干净净,猪脚汤的汤她也全喝了,一点都没浪费。

    看着桌上的空碗,李依曼愣愣失神。这里的人都挺节约的,这个碗应该要还回去吧!

    三分钟过后,李依曼就拿着洗干净点空碗敲响了隔壁的大门。

    “谁啊~”

    门内传来一个男人清润的声音,李依曼只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但她也没多想。

    正要开口,门就被打开了。

    周耀军就那么出现在了李依曼的面前,和李依曼大眼瞪小眼,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块啃了一半的猪蹄。

    李依曼眨了眨眼,眉心蹙了蹙,现在还是白天,这“小偷”胆子怎么这么大!

    陈秀菊从厨房里走出来,只见周耀军一个人站在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她直接大喊:“军宝儿,该吃晚饭了!”

    军宝儿?

    周耀军!

    听见陈秀菊的称呼,李依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你就是个骗子!”李依曼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她把碗塞到周耀军怀里,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家。

    周耀军想过无数种暴露的方法,唯独没想过这种。他看着李依曼离开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明明他也没做错什么,可他为什么那么心虚呢!

    陈秀菊走近后,就看见了周耀军手中的碗,她直接笑了,“小傻子刚才来了吧,尽管不怎么聪明,但还知道把碗洗干净了还回来……”

    陈秀菊的话周耀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小傻子刚才是生气了吧!他欺骗一个小傻子,好像是有点过分。

    月黑风高夜,周耀军翻墙时。

    刚爬上土墙,就看见李依曼在屋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尴尬一笑,“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李依曼眨了眨眼,眼眸澄澈乖软,“我在等你啊!”

    周耀军从墙上跳下来,主动递给了李依曼一个鸡蛋,红着脸道:“你是饿了吗?这是我今天的过路费。”

    李依曼一听就知道周耀军误会了,她晚上吃了一块鸡蛋糕,又喝了一碗猪脚汤,她并不饿。

    但她还是把鸡蛋接了过来。

    居然是热的!

    这让李依曼看向周耀军的眼神带着一丝惊讶。

    周耀军扬起下巴,傲娇道:“这是我从二狗家离开的时候煮的。回来的路上我还一直放怀里暖着。”

    李依曼点了点头,吃完蛋清,就把蛋黄递给了周耀军,白软的脸上浮现两个小酒窝,“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周耀军接过蛋黄就丢到了嘴里,一口就吃完了。他也没发现李依曼眼底的精光,转身就去搬凳子。

    随着周耀军翻墙过去,李依曼就双手托腮,一脸看好戏地盯着她家和隔壁的那一堵墙。

    并且在心里默数:1,2……

    在她数到3的时候,只听见隔壁传来了周耀军的一声大喊:“爸,你怎么还没睡啊!”

    然后就是周建国的大骂:“你个兔崽子,这么晚才回来,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又背着我去打牌!”

    “我没——”周耀军刚张开嘴。

    周建国就暴跳如雷,手中的扫帚直接向他打过来。“你还敢说没有,老子在这等了你两个小时,你不是去打牌了还是去干嘛了!”

    这天晚上,周耀军的惨叫声响遍了这个村子,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

    李依曼以前只是听说周耀军不务正业,经常被周建国追着打。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

    这让李依曼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周耀军真是太惨了,但谁让你骗人,遭报应了吧!

    半个小时后,周耀军的房间里。

    周耀军趴在床上,他的后背全是周建国用扫帚打出来的红痕。

    触目惊心。

    陈秀菊一脸心疼地帮他擦着药膏,“你说你也是,明知道你爸尿频,你出去打牌也不知道把房间门关上,这不是上赶着被他发现吗!”

    周耀军有苦也说不出,因为他清晰地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关了门。谁知道它怎么就开了!

    背上的疼痛似乎换回来他前世的记忆,他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世界也快五年了吧!

    从最初的迷茫,到现在的适应。

    他本来是大周王朝的人,身为将军府独子,他从不为非作歹。最喜欢的事情不过是和一群兄弟喝酒看戏。

    无意间看见一个戏子被一个恶棍调戏。他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他直接冲了过去。

    打算救戏子于水火之中。

    恶棍手里有刀,可他不怕,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兄弟呢。

    可他没栽倒在恶棍的身上,反而栽倒在戏子的身上。

    那戏子误以为自己和恶棍是一伙的,把他从三楼推了下去。

    他冤啊,他比窦娥还冤!

    他绝逼是死得最惨的人之一。

    等他醒来,就来到了这穷乡僻壤。尽管这里科技比他们大周王朝先进,但这里穷啊!

    要啥啥没有。

    只有一个随时拿着扫帚,恨不得抽他五百下的老父亲。

    想到这里,周耀军感觉后背更疼了。他转头看向陈秀菊两眼泪汪汪,“妈,你轻点,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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