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采纳了乐正颜的建议，两人前后脚回清水湾畔。
乐正颜走在后面，心里存着事，凭着本能开锁进门，然后毫无防备地抬头，冷不丁看见玄关处背光站着个黑漆漆的高大人影，吓得她心脏都要停跳。
站在阴影处的裴言缓步走出来，举高手机，表情似笑非笑。
“谢谢你，风评被害有你一份功劳。”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乐正颜把即将脱口而出国骂硬生生憋了回去，下意识回避他的眼神，底气略有不足。
“帖子不是我发的，也不能全怪我吧？”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为了不让裴言以己度人，觉得她不安好心，乐正颜就把帖子发给了他，现下裴言的反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是不怪你，都怪我良心发作，不让你喝死被捡尸、不让你睡天桥、不让你和我谈恋爱，怪我没当一个好爸爸……”
裴言温声细数着昨天的事，一件比一件丢脸，说到最后脸皮厚如乐正颜都不由一窘，耳根顿时烧红。
“停停停！”
她一开口，往日老是和她对着干的裴言还真就听话的安静下来，双手环臂倚靠着玄关的柜子，整暇以待她发表感言。
乐正颜尴尬得脚趾扣地：“我昨天没控制住喝多了，是我的不对，说的话你别当真。”
裴言挑眉，不置可否，也不轻易放过她：“然后呢？”
乐正颜心中暗暗后悔。
喝酒一时爽，道歉火葬场！
她心里门清，昨天的事自己理亏，是她率先打破装作不认识的规则，还喝醉了耍酒疯，最后被人看见拍照发帖。
现在裴言阴阳怪气说的还都是事实，想回嘴都不行。
乐正颜也不是有错不认嘴硬到底的人，就是跟死对头低头，多少还是有点拉不下面子。
她酝酿半天，磨磨蹭蹭地憋出一句：“对不起。”
裴言压住唇角上翘的弧度，掏了掏耳朵，施施然道：“没听清。”
乐正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对不起。”
裴言用手挡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一声：“我还是没听……”
有一有二不可再三，他想听，乐正颜还不伺候了，怒瞪着他。
“少得寸进尺，小心我把说的话全都撤回！”
语罢，直接把手里的药砸到他怀里，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去。
裴言垂眼看手里这瓶包装花花绿绿的正红花油，还颇有些意外，眼睛里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行，再逗就要炸毛了。
裴言心情愉悦得很，抬手摸了摸后颈上尚能摸出轮廓的牙印，拿着药油转头去了浴室。
外面天气热得能把人给蒸热，乐正颜不想再出门，她看了眼浴室，撇嘴吐槽道：“反正裴言那狗东西也配不上好的，不如点外卖在家吹着空调随便吃点。”
乐正颜空了一天肚子，早就饿过劲儿了，窝在沙发里挑挑拣拣半天也没选出想吃的，倒是困得眼皮直打架。
倏忽，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传入鼻尖，霸道呛人，激得乐正颜瞬间清醒，这一刻她眼中的裴言就是个行走的正红花油精。
想睡也睡不着，她懒懒地趴在抱枕上，问起正事：“裴狗，帖子的事你怎么想？”
“不承认不否认，避免同时出现，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提了。”裴言扯了两张纸巾擦拭着手上水珠，干脆利落给出方案。
在他看来，那些人爱怎么想怎么想，与他无关，与其为不重要的人浪费时间，还不如逗乐正颜来得有趣。
裴言说的话，乐正颜也认同，要不在学校就不会躲着别人跟他见面了。
她皱皱鼻子，单手撑着下巴：“大家也就是凑个热闹，过一阵就没人提了，应该不用我们特意澄清吧？”
“不用。”裴言代入自己的思维，不以为意道，“谁会有那么多时间关注别人。”
乐正颜想想，被他说服了。
“也是。”
这个话题效率极高，两三句话就结束了，两人似乎都全然没有考虑过，有时候在别人眼里，不解释也等同于默认，永远不要低估吃瓜群众们的热情。
乐正颜伸了伸懒腰，把下一个难题甩给裴言。
“看下吃什么，不想出去了。”
抬手间，她的短袖向上拉扯，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腰肢，很快又被衣摆盖住。
裴言顿了顿，脑海中莫名想起帖子里那些人说的他一只手能遮半边腰，这样看能遮的好像不止一半了……
魔怔了吧。
裴言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中骂了一句脏话，触电般挪开视线，张口就道：“你这是请我吃饭吗，这明明是请我吃外卖。”
乐正颜才不管他：“爱吃不吃。”
“那我要佛跳墙、满汉全席、烤全羊……”
这一连串报菜名似的，乐正颜笑了笑。
“吃屁吧你。”
以上菜品当然——都没有。
两人点了最普通的牛油火锅，照乐正颜的说法就是，这样才能盖的住红花油的味道，不至于吃什么都像是在喝正红花油。
火锅沸腾时的热气氲氤，乐正颜和裴言对坐着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互怼，不热闹却莫名和谐。
乐正颜咬着筷子，蓦地觉得这场景有些新鲜。
正经算起来，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了不知道多少顿饭，小学六年更是几乎每天都在一起，那会儿年纪小，还不太能收敛控制情绪，吃顿饭都是针尖对麦芒，非得争个高低你我，恨不得打到饭桌上。
仔细回想，像现在这样称得上平静安宁的时候还真没有过，被曾经午托班的生活老师看见估计得哇一声哭出来。
“知道我帅，再看就要收钱了。”裴言敲了敲碗沿，提醒道。
乐正颜赏了他一个白眼：“给你五毛包月，不用找了。”
“谢谢惠顾，等会记得转给我，微信支付宝都可以。”裴言说得顺畅坦然，这业务做了没有几百也有上千。
乐正颜不想搭理他。
真应该让学校里那些一口一个学神的小迷妹们看看，看看这不要脸的样子！
不知乐正颜心中在如何腹诽，裴言话音一转，开口问道：“帖子里造谣的人都起诉了，沈谦就放着不管？”
乐正颜反问：“你觉得呢？”
裴言夹了一筷子毛肚下进锅里：“不信。”
这两个字说得干脆有力。
毛肚在锅里咕噜几秒就好了，一双筷子横空而出，动作快准狠地抢走了毛肚。
乐正颜也不怕烫，“嗷呜”一口塞进嘴里，一点也不意外裴言知道她举证报警的事。
“沈谦还有其他破烂事，我打包好了给他导师也发了一份，保研的事情估计得打水漂，大概率还会被开除学籍。”
她话音未尽，裴言就掀起薄薄的眼皮，不冷不热地看着她。
乐正颜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扯起嘴角。
“觉得我太狠了？”
“偷毛肚的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皆是一愣。
裴言不紧不慢地重新在锅里下了毛肚，扬起眉看向她，笑着道：“真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你不是一直都这样。”
这样都算是委婉的了，谁敢踩着她的底线耀武扬威，她就给谁脑袋上开瓢，看看她那个以前总喜欢上蹿下跳的便宜表哥，现在多老实啊。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这就是乐正颜。
这绝对说不上好的评价，却让乐正颜心中骤然一松，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很难描述有点复杂。
——大概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越讨厌你的人越了解你。
……
吃完了饭，两人收拾了一下残局，把碗筷通通送进洗碗机。
裴言下午还有课，散了散身上的火锅味就回学校了，乐正颜宿醉的后遗症还没消除，趿拉着拖鞋回了房间，一倒头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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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正颜是被热醒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浑身发软，头昏脑胀。她费力撑坐起来，敲锣的小人敬业的站在床头柜上，时间还没到它发光发热的时候，现在是早上六点半。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窗外天光大亮，柔和的风带着雨后的空气，夹杂着些许凉意，轻轻吹拂在乐正颜发烫的脸颊上，让她舒服地微微眯起眼。
乐正颜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彻底鼻塞了，耳朵也跟蒙了一层薄膜似的，听声音嗡嗡的，嗓子也疼。
她从床上爬起来，在客厅找到了一根电子口腔温度计，消了毒后含在舌根下等了两分钟，显示屏上赤裸裸地写着38℃。
“发烧了。”乐正颜扶额喃喃道，“才熬夜喝个酒后遗症这么严重，要是被裴狗知道不得笑死我。”
好在今天的课都在下午，乐正颜吃了两颗特效药又倒回去睡回笼觉，心里盼着能在上课前退烧。
遗憾的是，乐正颜睡了一觉再爬起来，体温十分不给面子的一跃到了38.5℃，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眼看时间也来不及了，乐正颜寻思着下课后再去医院，拎着包出门上课前还不忘照照镜子，满意地点点头。
除了脸色苍白些，还是很漂亮的。
今天下午的是公共课，好几个班的学生一起，乐正颜去的早，选了个后两排角落靠边的好位置坐下，方便老师点了到从后门溜走。
乐正颜选好位置，再把课本全部堆起来，确定能挡住脑袋后就闭着眼睛趴下了，可她不知道，还是有人凭着个后脑勺就能一眼就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