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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观(四)

    “玉明师妹——”

    玉明乍然回神,从清冷高洁的月宫瞬间回到简单熟悉的竹屋,心中还带着一丝惊觉不定。

    她轻喘着。

    此时天已大亮,天光入窗。

    门外再次传来女子轻灵之声,“玉明师妹可在?”

    玉明深呼吸,平定好心绪,才从床榻上起身,推开门,“白鹤师妹来的好早。”

    白鹤见玉明开门迎客,一壁从篱笆外进来,一壁扯着裙子笑道:“天可不早了,这个时辰,青台壁上的早课都做完了。”

    白露观的弟子,每日都会在青台壁上做早课,虽不是要求人人都到,但玉明素来是勤勉的一个,从不误课误时。

    如今却……白鹤弯了弯嘴角,意味深长道:“倒是玉明师妹,今日怎误了早课?”

    玉明眼睫轻颤,方才心神沉浸,并不知晓白鹤是何时就来了,更不能确定白鹤是否有察觉她入月宫 。

    她神色平静道:“正如观主常言修炼不知岁月 ,我不过是一时入定,忘了时辰罢了。”

    “师妹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白鹤轻笑一声:“玉明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玉明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白鹤也不避不闪,眼里是一贯的笑意。

    “请。”玉明微笑。

    白鹤率先进到屋子里,一股寒凉之意传来,她轻轻动了鼻子,性凉味辣,是霜雪草的味道 。

    穆昔的确来过。

    白鹤坐在穆昔坐过的竹凳上,桌上是已然烧尽的蜡烛。

    她浅浅扫过一眼,直言道:“昨夜穆昔是否来过?”

    玉明心底有一瞬间的松口气,月宫事需隐,穆昔所说事重,白鹤又亲近观主,她实在不想与她共处多年的人为敌 。

    如今白鹤所问,不过是明知故问,否则就不会前来询问。白鹤师妹行事,必要有万全的把握。

    玉明便坦言:“不错。”

    白鹤见玉明不做隐瞒,心里也有了底,便直接问道:“那穆昔所为何来?”

    玉明避重就轻道:“来讨要几张时雨种符罢了。”

    白鹤眼皮一跳,“玉明师妹竟就给她了?”

    “不然呢?”玉明极力回想沙棠面露惊讶的模样,她模仿着,轻眉挑起,语气上浮,“师妹特地为我修补衣物时,同样讨要了时雨种符,我亦给了。”

    “这如何能比?”白鹤唇边露出一个冷笑:“师妹知道的,观主说我肝火旺盛,需以水符静心,我向师妹讨要,也是过了观主明路的。”

    “何况,”白鹤一手撑着脸颊,语气不紧不慢:“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师姐妹,我若没有这个毛病,难道玉明就不给了。”

    “不会。”玉明淡淡说道。

    白鹤果然机敏,她早就怀疑穆昔有问题,且一直盯着,知晓穆昔来寻她,便猜到穆昔能从她这得到什么,还立刻寻了来。

    白鹤又笑道:“再者,我的事与她的事如何能比,我事小她事大,师妹可认同我这句话?”

    “自然。”玉明略做停顿,又接着说道:“师妹不妨说说看。”

    白鹤笑着说:“那师妹可要同万芝一样哦 。”

    玉明但笑不语。

    白鹤显然并不在意玉明有没有回答,直接说道:“初四晚间,穆昔为炼玉红膏伤了脸,引来了观中诸位长老和观主,因她伤的重,观主特意炼制了芝雪膏给她。”

    “芝雪膏不算是特别珍贵的药膏,但其中有一味霜雪草,只有观主的后苑中才有一小簇,如今却也没有了。”

    “今日初八,外敷了四天,按理来说脸上的疤痕应当快好了,可是并没有。”

    玉明想起穆昔狰狞的侧脸,“这能说明什么呢?”

    白鹤浅浅一笑,虽然年岁还小,可纤细的柳眉映在稚嫩的脸上,就为她添了一份楚柔弱可怜。

    “伤了脸后,她便有足足两日闭门不出。而后,昨日午间,又去了趟青石璧后边的小瀑布,为了避开人,特意走了荆棘林那块小道,带了满裙的刺球回来。”

    玉明垂眸,穆昔原是个很娇气的姑娘,怕疼了更怕伤了。

    “再然后,就是深夜来访玉明你。”白鹤托腮笑着望她,“你说,她是为何呢?”

    玉明却不急着回答,反而问道:“那你是整日整日地盯着穆昔吗?”

    白鹤坦然道:“当然。”

    否则谁知道这个蠢货又会在观主面前生出什么事端来,别坏了她的好事。

    玉明微笑道:“那你可知明知故问之罪为何?”

    白鹤撑着脸思考了一会儿,就道:“是装聋作哑,还是不闻不问呢?”

    玉明摇头,给出答案:“你怎么知道,明知故问问的是敌是友呢?”

    白鹤笑容滞了一瞬,又瞬间恢复正常:“你说的对。”但我始终认为,在这件事上,我们应当态度一致。

    她忍下想要告知一切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能急躁,要慢慢来。

    “那我问,师妹答是与不是,行吗?”

    白鹤太急切了,玉明心道,她平日里并不怎么在意观中人事,接触也不多,对于白鹤和穆昔之间的矛盾,玉明同旁人一样,都以为是为了争夺观主亲传弟子之位。

    可如今看来,恐怕另有隐情。

    玉明沉默片刻,“可以。”

    白鹤深吸一口气,问道:“昨日夜间,穆昔特意来寻你,是不是与观主有关?”

    玉明轻声道:“是。”

    “那讨要时雨种符也是为了观主?”白鹤眼皮一跳,心里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玉明又道一声是。

    白鹤心头一颤,这个蠢货,就会坏她的事。一看观主身体略有不适,就巴巴地从玉明这要了时雨种符。

    时雨种符颇有些治愈之力,不仅可以滋养灵植,还可以滋养人体,排除体内的杂质。

    而且,白鹤也用过玉明画的时雨种符,她感觉比观主和她自己画的都要有效果一点,能大力缓解她身上的不适。

    所以,她以往都是借着观主的“金口玉言”,将玉明的时雨种符全揽下了。观中的师姐妹谨遵着观主的教导——外物不益于修行,也看在她常年身体不适的份上,也不会与她争要。

    而观主与长老,白鹤心口嘭嘭地跳,玉明对待观主和长老,从来都是表面恭敬,除了早课以外,玉明很少去寻长老们开小课。

    她也在避着观主和长老们。

    白鹤捂着胸口,一定要稳定好情绪,不可以大惊大喜,毒素不能再蔓延了。

    玉明看白鹤面色发白,不由关切道:“白鹤师妹,你怎么了,可还是身体不舒服?”

    肝火旺盛会伤及心口吗,玉明有些怀疑,中丹田绛宫也在心下三分处。

    “无碍。”白鹤摇摇头,“就是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玉明显然不明白白鹤明白了什么,她看白鹤面色稍稍恢复了些,心下也算了口气。白鹤的身体向来不好,一年里能有半年都是躺着的,身体状况实在不乐观 。

    倒是白鹤现在的心情有一种满怀期待的乐观,她也没有打哑谜的想法,直接问道:“玉明,你为何避着观主和长老们?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玉明沉默一瞬,“从前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只是不习惯观主高高在上的打量态度,也不喜欢远道长老那种窥探的眼神,所以才避着他们。”

    从前她无忧高哉,现在位处卑下,这种落差感,饶是她心境好也调节了很久。

    远道!白鹤心一揪,心底泛起一阵戾气,他还把主意打到过玉明头上,真是该死!

    不过她并没有忽略玉明口中“从前”二字,她压下怒气,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从前?后来呢,是不是发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一直认为,与人相处,问迹不问心,毕竟,都是凡人而不是圣人。”玉明缓声道:“所以纵然不甚喜欢他们的眼神态度,我避着就好,毕竟,我是真真切切在白露观受益的人 。”

    “但我现在,并不这么想了,心是坏的,纵然他做的事情是有利于我的,但这只是一时的。一旦我触犯到她的利益,或是伤害我我有利于她,她便能即刻献祭我,成全自己。而我,还因不知她的伤人之心,很可能白白断了命。”

    玉明在心底告诫自己:如今,她为微尘蝼蚁,就要有渺小经不起风浪的自觉。

    “谁说不是呢。”白鹤露出几分若有所思,若不是远道此人甚是恶心,她又怎会起了提防之心,甚至阴差阳错发现了观主真正的目的,这也算是一桩踩在污秽浊泥上的幸事了。

    白鹤继续问道:“所以玉明,你是发现了什么呢?”

    玉明轻描淡写道:“就是发现观主传授的心法可能有问题。”

    她们这一批十多个师姐妹,都是由观主亲自教导的。

    白鹤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她连声追问:“是我们体内灵种的问题,还是功法的问题?”

    “都有吧。”玉明垂眸道:“我暂且还只是怀疑,只待一个验证的机会。”

    其实不用验证的,我就是证据,白鹤心说。玉明亲自验证一番也好,到那时,玉明才能深信不疑,届时,她再出面有了玉明,她的计划或许还能更完备些。

    她便开口说道:“师妹验证完了,可否告知我一声?也好让我辨个明白。”

    这不是什么大事,玉明便应了。

    “那穆昔?”白鹤又回到最初的问题,穆昔是不是从观主那处发现不对劲了,因不信她,便寻了玉明。

    “师妹不妨亲自去见一见她。”玉明同穆昔交谈时,虽只一句提及白鹤,却难掩她落寞之情,想必,白鹤也算穆昔的心结,若能解开,便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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