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初冬、气温骤降,南城公园【一品轩】茶楼……
季琰等人走进面朝柏油马路的茶楼东门,一路穿过了这栋茶楼。
随着季琰的步伐停止,他们已经走过茶楼处于公园内侧的西门。
季琰站立在南湖公园的湖边上,心思沉重的盯着湖面忧心忡忡。
李挽站在他的身侧位置,表情也不怎么欢喜的追问:“琰哥,孙悦自杀的事是纸包不住火的,你真不打算告诉你表弟吗?”
“我怎么告诉啊?”季琰转眸看向李挽反问,语气无奈且带着悲哀的猜忌补充:“我要是真的告诉他了,他就会成为第二个季林卓吧!”
“老公,你别为难琰哥了,谁都不会希望看见不幸的事情发生。”
林小周快步站在李挽身后搭话,边说、边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掌。
李挽主动与她十指紧扣,因为身边人的不幸,他更加在乎他的周周了。
“其实小周说的没错,人世间有太多不平之事,或许遗憾才是人间常态吧!”
夏若烦躁的叹息了一口气,季琰闻言转眸看向了身后的夏若。
他很担心的追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今天穿得冷吗?”
“不是,是夏夏……夏夏今天会叫妈妈了!”
想起季夏看着夏一萱的照片叫妈妈的画面,夏若心痛的低眸落泪了。
季琰递给她手帕之后,随之烦心的看着手表喃呢道:“方志天这小子怎么还不来啊?生意做大了,真是比我都忙!”
“是啊!他也该来了。”李挽跟着开口搭话,接着神色担忧的看向妻子低声问:“我带酸梅了,你要是想吃我给你吧!”
“你别瞎说,我不吃,我没事吃那个干嘛?”
林小周低声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身侧的夏若。
季琰与夏若作为过来人,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林小周眼见事情瞒不住,果断承认:“他小时候没有兄弟姐妹,我们想多要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
她的解释夏若与季琰没有反驳,正当他们都沉默的时候落晓云来了。
她留着简约的齐肩偏分短发,身上穿着简单的秋季加厚运动衣套装。
在她看来,几人见面用不着穿着的那么扎眼,瞧见林小周穿着灰大衣、同色休闲裤,夏若穿着黑色修身毛衣套裙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今天没有穿错衣服。
至于季琰,他一向爱讲究,他习惯性的穿着黑色的正装,头发也梳理的整齐。
李挽刚好与他相反,懒散的穿着夹克套装、配着一套牛仔裤,蓬松的发丝虽然不乱,却也不怎么整齐。
“晓云,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志天没有陪你来吗?”夏若顺嘴一问。
季琰板着脸瞧了她一眼,嘴上没说什么,面容已眉毛紧皱、醋意飞升。
“他停车去了,在我后面。”落晓云给出这句回答之后,快速看向林小周,张口就八卦上头道:“真是恩爱,老夫老妻了还十指紧扣!”
“怎么?你老公不乐意跟你扣在一起吗?”李挽直言怼人。
落晓云闻言不说话,方志天一过来便替自己媳妇出了头:“谁说我们不扣在一起了,我们可是用过一条皮带的,不扣怎么腻歪?”
“皮带?”季琰闻言瞬间发觉了大量信息,他笑而不语的暗想:真没想到,这小子明着不骚,背地里是个闷……
“草啊!你小子还挺闷骚的!”李挽坦言开口反驳,随即肆意的再度补充:“你们家指定皮带换得特别勤,不像我们家,窗帘好好的,窗帘绳都断几根了!”
李挽就这样打断了季琰的话语,堂而皇之的说起了‘家事’,也说出了季琰的心声,他全然不惯着人。
六人站立在湖岸边上沉默,因为李挽的话语瞬间都哑巴了般,沉默不语。
湖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句:“快来人啊!有人跳水自杀了!”
方志天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急切的喊道:“琰哥,我衣服没有你们的贵,我去救人!”
他一个猛跳跳进了湖水之中,季琰瞧着他的处境十分担心他。
他所救的男人在他的拉扯下挣扎着,这么继续下去方志天会没力气的!
季琰见状快速道出了一句:“快打电话让人送两套衣服过来,我兄弟的命比什么衣服都重要!”
在方志天推着人上岸那一刻,手臂无力的在水面上摆动了两下。
他的身形下坠落水,他第一次觉得死亡那么近距离,彼时,一只手臂突然拉住了他的右手。
兄弟两人湿漉漉的站在岸边上,方志天胆战心惊的同时冲着季琰笑了,那是劫后余生的窃喜。
季琰见状习以为常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上,泛红的眼中带着一丝怒火。
彼时,他甚至不屑的喊出了一句:“你小子傻不傻啊?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你要是有事了落晓云怎么活?”
方志天知道季琰没有生气,季琰很快便搂着他的肩膀补充:“阿辉一点儿也不傻,他应该猜到孙悦出事了,我弟,我表弟,他们都挺让我心痛的,我不想再看着我身边的人出事了,我真的不想!”
季琰字字悲哀、低眸泪水,泪水夹杂着水滴滴落而下,方志天见状默然的攥紧了拳头。
他刚才差点儿死了,他差点儿丢下落晓云与两个儿子,还有他年老的爸妈,这一刻他低眸也落泪了。
他们并不想这么情绪颓废,可他们只是不想再看见悲剧,落晓云过来的时候方志天二话不说抱住了她!
夜晚,季琰看着高中毕业照发呆,不禁感叹:“岁月真的不饶人!”
夏若悄无声息的坐在了他的身边,真的吓了他一跳。
“老公,我觉得夏夏的眉眼很像她。”她说完便翻了翻季琰手里的相册。
盯着夏一萱的相片,季琰惋惜的摇着头说:“真没想到,她越长越像她妈妈了。”
“琰哥,我好怕,我不想生孩子了,我怕我跟妹妹一样……”
季琰闻言心中有些纳闷的看着她,第一时间搂着她追问起了原因。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我好像也怀孕了!”
季琰因此不知是开心还是担心,思来想去,他不允许她冒险生孩子。
“季琰,你心里很难过吧?
你弟弟独自带着夏夏很辛苦!”
“你哪?你心里也难过吧?
万浅浅跟尚青哥以前那么恩爱,
如今一个身残,一个又精神抑郁。”
季琰难以看清前路如何,只能尽力去好好的保护她。
他靠在双人沙发上搂抱着夏若,低声在她耳畔喃呢:“我们不生孩子了,等你下个月养好身体我带你打九价,我给你做检查,我的钱你别不舍得花。”
“琰哥,我想萱萱了,我很想她,她明明可以跟我一起看着孩子们长大的。”
“老婆,夏夏有一个好妈妈,是她的妈妈遇见了一个不太勇敢的男人,是他没有好好去保护她。”
季琰的这番话宽慰了夏若的心,关于夏一萱的死,人人都难以释怀。
“小班长,这世上是有负心汉,但是钟情之人绝非少数。”
季琰边合上相册放在沙发一侧的桌子上,边低眸靠近她的脸庞。
夏若在他快要吻过去的时候,抬手捂着他的嘴巴,低眸追问:“琰哥,如果萱萱少爱弟弟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吃药?就能开心的活着了?”
“小笨蛋,你干嘛想这个啊?人都不在了。”季琰扯开她的手烦躁一言。
“那明天我们带着初初和雪儿去找夏夏玩吧!”
“……”
夏若被他攥着手掌直言提议,季琰因此瞪着她、默然摇头回绝了。
现在的季琰有火难消,有担忧无法解决,有自责难以对她说出口。
一夜温柔暧昧,季琰站在手术室外的时候,心疼得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
转眼午后同学聚会,季林卓围着夏一萱当年亲手织好的围巾到达了南城高校。
万浅浅与他碰巧碰面的时候,他们都默然退后、保持了一些儿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季林卓选择去了五班,万浅浅则是去了三班。
同学聚会之后,季林卓独自一人站在南城高中校内的香樟树下发愣。
那里有太多他舍不去的回忆,那段关于他与夏一萱回忆,包含着他与妻子的炙热青春,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遗忘掉了。
夏一微跟季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远远看去、望而却步的羡慕。
彼时,夏若正沙哑着声线同季琰说:“你瞧你弟弟多可怜,我希望萱萱能在九泉之下开心,希望下辈子她跟季林卓能有好结局。”
“怎么又哭了?你现在是小月子,不能哭。”
季琰担忧的擦着她的泪水安慰她,瞧着她神色憔悴他更是说不出的不安。
“琰哥,萱萱那么好,为什么说没就没了?
孩子将来长大了,连个全家福都不会有了。
你弟弟确实是好个男人,只可惜他太慢热了。”
“老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是我弟弟配不上她这个著名的画家。
他这辈子怕是不会走出来了,可他想通是一回事,活着是另外一回事,不冲突。”
季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无奈,他只想快点带夏若上车回家休息。
夏若适时地听见了他的好心安慰:“若若,有他们的孩子在,我弟弟不会太难熬,主要还是他太难撩了。”
“难撩?”夏若抬眸看去,对上了他的视线。
“爱一个人爱得满心满眼都是她,那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了。”
“是,季林卓是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我妹妹为他而死,他是不该爱上别人了。”
夏若这话说得心事重重,季琰解开车门锁附身快速一捞,直接公主抱抱起了她。
夏若没有了以前的羞涩,她搂着他的脖梗在他耳侧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如果我没回来你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没想过。”季琰边回答、边走路。
夏一微沉闷低眸,忍着泪水又问:“琰哥,下辈子你还愿意遇见我吗?”
季琰闻声停下了步伐,神色恍然的盯着怀里抱着的妻子沉思。
“这个问题,我想想……”季琰的声线有些颤抖,下一秒他便红着含情眼,看着她补充:“下辈子吧!下辈子本少爷再回答你。”
他挑着眉头不悲不喜的肆笑,夏一微因此红着眼眸笑着落下了泪水。
季琰将她放在副驾驶的时候,她盯着车外的落日红霞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她在想:宝宝,妈妈舍不得你,我们先瞒着爸爸吧!
季琰上车的时候她已经坐好了,他丝毫没有发觉夏若的异常情况。
彼时,万浅浅看着前来接自己的丈夫,心头空荡荡的忆起了从前。
“尚青哥,你以前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真遗憾呀!你没能爱我一辈子!”
尚青闻言自责沉默,一阵冬风突然吹来,他下意识挡住了万浅浅纤瘦的身影。
万浅浅哭了,瞧着他如以前般那么体贴入微,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尚青及时伸手抱住了她,在她没有反驳的形式之下,他低眸直言:“浅浅,你的病会好的,我会让你好起来的,人人都渴望得到幸福,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开心起来,我们和好吧!”
万浅浅默然安静的往他怀里拱了拱脑袋,其实她知道尚青一直在欺骗她,他那天晚上只是伤了腿。
尚青舍不得告诉她真相,是因为他害怕她抵触自己的靠近,他从未想过她会因此胡思乱想得抑郁症。
他不在乎什么残疾的丑闻,他只在乎身边有没有她,这样的道理万浅浅怎么会不懂哪?
傍晚初雪降落的客厅内,孩子们围在落地窗前看雪,他们的欢声笑语适时地兴奋传来。
一阵阵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传入耳畔,季林卓抱着怀里与妻子眉眼相似的女儿酸涩的笑了。
他抬眸盯着眼前肆意落下的朵朵雪花,再度想起了夏一萱痴痴地在校门口等待他的画面。
七八年时光,就如弹指一挥间……
夏若二胎双生女三人皆安,季琰堪称幸福世界的第一人。
落晓云与方志天夫妻恩爱,第三家物流分公司已经开业。
陈哲律师事务所成名,早在三年前便与蒋若馨儿女双全。
李挽退出房地产行业,最大的爱好就是:携妻旅行、收租、晒娃!
人过三十岁的林辉看透了很多,他看似孤独的活着,他本人却不觉得自己孤独。
前不久夏一泽回来了,他有妻有子、儿女双全,心里却永远为亲妹妹留着一处位置。
他时常告诉妻子丁雨琪:
夏一萱是我最爱的女人,可惜她是我的亲妹妹。
你没必要生气或者吃醋,她已经因为我自私的爱不在了。
季林卓对于夏一泽这个大舅哥毫无好感,他最反驳的事情就是他靠近自己的女儿。
他又去看夏一萱了,他附身将百合花捧花放下,习以为常的拿着湿巾擦拭着夏一萱的墓碑。
“萱萱,女儿越来越像你了,我又想你。
下辈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行吗?”
季林卓在夏一萱坟前自言自语,低声告白:“下辈子我会好好爱你的,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下辈子换我追你。”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在青春与成年成长的道路上追爱,可是那条道路上满满的都是夏一萱的身影。
下辈子季林卓想努力深爱夏一萱,只要能撩得动她,能撩拨的到心仪的她,下辈子便是他在感情路上最难能可贵的一种本事!
季林卓终其一生都在自责,直到老去、死去与她的爱妻合葬,他的人生才得以圆满。
生而为人的他们面对着日日未知数,整个人生就像是开盲盒般,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欢乐悲喜。
人生的遗憾往往是数不尽的,或是小时候有的、或是成年后有的……
人人都渴望弥补逝去时光的遗憾,可遗憾如果真的能够弥补,怎么会叫遗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