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凌晨四点,我醒了。

    习惯性的打开手机看看消息,备注徐予安的那个头像右上角有个红点,我点进去。

    3:36[枝枝啊,起床了就上楼叫哥哥。]

    我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三楼叫人。

    当我到时,徐予安坐在阳台上,他的头顶冒着缕缕白烟,我也就知道,他又在抽烟了。

    “小哥,”我走近,拖了个靠椅,坐在了他的附近“他们醒了吗?”

    徐予安好似对我的到来毫不意外,默默掐灭了烟“时间还早,先不叫他们了。”

    “好。”

    天还是漆黑的,见不着几颗星星,只感觉云里雾里的,阳台上昏黄的小灯映射在我们的面上,场面很安静。

    除了我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枝枝,怎么起这么早?”他没玩手机,可能是无聊了,便开始和我说话。

    “长这么大第一次去海边看日出,有些激动。”我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徐予安的侧脸很美,高挺的鼻梁下连接着平润的嘴唇。

    更多的或许是紧张,因为是和你。

    徐予安可能有些意外,身在这偌大的楠州,却没见过太阳从海天相接处升起,确实是有些令人费解。

    他顿了顿,又开口“哥哥是第二回,上一次和我的前女友一起去的。”

    前女友?

    江政之前和我说,徐予安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他或许也记不清是第几个女朋友了。

    “那个时候天气很好,太阳很圆,我以为天会是金黄色的,但那次我所看到的是淡粉色的天,”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很浪漫。”

    我就怔怔的盯着徐予安,听他说起这个女孩,看起来很高兴。

    可为什么,我感觉心头一紧。

    徐予安继续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炙热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那一次过后,她就和哥哥提了分手。”

    “为什么?”他那么好,为什么会和他分手?我不明白,但或许徐予安自己也不明白。

    “她说,哥哥遇见过的女孩太多了,她只是恰巧路过,哥哥又正好孤单一个人,所以选择了哥哥。”徐予安嘴角的弧度不减,他总是笑着“不过那之后哥哥解放了,再也没遇到我让我心动的女孩了。”

    我猜想这理由荒谬绝伦,徐予安不傻,他估计也清楚,这都是那个女孩的谎言,可能她所遇到的人也不会少。

    “嗯,挺好的。”我不清楚该说些什么,也就一笑带过。

    "枝枝,你真的开心吗?"这样的话,我听了许多年,只不过从他的口中听见,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从前我的答案都是"开心啊,怎么了?"

    可是这一次,我很想说实话"不开心,怎么了嘛?"

    徐予安听到这个答案,转身面对着我,我低着头,没去直视他的眼睛"哥哥看出来了。"

    所以呢?又不能怎样。

    他难得当着我的面抽出一根烟,点燃,他的手抬高,黑漆漆的天空出现小小的火心,他深吸一口,朝着天空吐出来,眯着眼睛,又扭头看我"哥哥很心疼你,但哥哥没经历过,所以无能为力,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到了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江政经常在他的朋友圈里提到我,说我过的多么不尽人意,说我变了很多,我也才知道,江政为了我也做了不少事。

    他像是以最快的速度抽完了那支烟,我闻着那味道,第一次感觉竟然不那么呛人。

    徐予安站起身看着我他说"枝枝,抬头,自信些,"他的眉眼带着笑,张开双臂朝我走来"要不要哥哥抱抱?"

    妈妈走了以后,极少数人抱过我,不是没人,而是我抗拒拥抱,在别人怀里时我会想哭,可这一次,我真希望可以哭出来。

    我抬头看着他,那双手臂悬在空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缓缓站起身“可以吗?”

    “当然了。”徐予安点点头,微微弯腰,将我扯了过去。

    在他的怀里,香烟的味道变得美好,结实的臂膀将我拢在怀里,很安心。

    但是我不能留恋,因为他总会走的。

    像妈妈一样。

    没有人会在我的人生中停留很久。

    "好了小哥,"我抹干净脸上的泪水,从他怀中离开"谢谢你。"

    徐予安低头看着我默默地擦眼泪,心里就揪成一块,他低头,捏了捏我的脸蛋"小姑娘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忍着干嘛?"

    我没应声只是自顾自的局促不安着。

    "好啦好啦,下次感觉不舒服,就告诉哥哥,哥哥带你去散心。"徐予安的声音很温柔,我或许已经在某一刻掉进了这个温柔的漩涡之中。

    是几年前的初见,还是只一天以来的相处。

    喜欢是什么样的,时间不是问题吧!

    如果不是,那我或许真的喜欢上了他。

    "小哥,你什么时候会走?"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他走之后会去哪里,什么时候会再来找江政,或者来找我。

    "十月五号吧!回粤湖。"他的语气平淡无奇,而我已经开始难过了。

    我不再顾及那么多,又问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不会回来了。"这样的话,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

    我们只剩下五天时间了,他能记住我的好吗?亦或是记住我就好。

    "哥哥,七号我生日,你可以晚点走吗?"我的手指头扭打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徐予安沉静了一会儿,淡淡道"或许可以。"

    我轻柔的点点头,至少啊,有所回应。

    等到五点多快六点的时候,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起床了,见他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也下楼换了套衣服。

    上身穿着polo领的卫衣,下半身也是米白色的灯芯绒阔腿裤,我觉得今天的天气很不错,温度不算太低,也就没穿外套。

    到我下楼时他们已经成群结队准备好出发了。

    当然了,付盈也在。

    “江芷,你是不会看看天气?穿这么薄,不给你冻死。”江政皱紧眉头看着我,说出口的话没句好听的,习惯了他的谩骂,我不再想理会,看着靠我最近的徐予安。

    他也在看着我。

    估计也要骂我了吧?

    “你们先走,十三孔等我,”徐予安扭头对着那四个人说罢,又看向我“枝枝,上楼再穿件外套。”

    我抬头仰望他“小哥,我真不冷。”

    “哥哥开的不是小车,风有多大说不准的,而且待会在海边,也有海风。”徐予安轻声细语的说着,眼神里没有江政那样的愤怒,他像是在劝我。

    但我不到一百斤的体重,偏偏有着一百八十斤的反骨。

    我怔怔的盯着他,过了大概一分钟,他扭过头,说了句“上车。”

    这次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坐上了车,本来手放在他的肩膀,结果又被他向下挪“抱紧我,我也帮你挡挡风。”

    “哦。”我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推脱,也没觉得不自在了。

    因为喜欢了。

    开到目的地的时候,海风呼呼的吹,徐予安停好车以后走到我的身边,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而他的身上,只有单薄的卫衣。

    “小……”我转头,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抢先说道。

    “天气冷,会造成人体肌肉的紧张感,也就是所谓的肌肉收缩,哥哥我刚才明显感觉到了你的肌肉收缩,”他摸了摸我的头顶“所以给哥哥穿好衣服。”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悄无声息的摸着衣服,淡淡的烟味不难闻,还是温热的。

    徐予安看我没动,走到我的面前牵起我的手“走啦走啦,再不走太阳就下山了。”

    我和徐予安看到他们四个人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跟上,我们没有到沙滩上,只是坐在一个石阶上坐了一排。

    天慢慢亮了,而云也慢慢多了。

    等了快一个小时,我们并没有看见所谓的日出,也就抱着遗憾回去了。

    回想起那天他们给我送早餐,也是来看日出。

    那次应该也没看到。

    不然徐予安怎么可能只见到过两回。

    像他这样的人,或许对那样的场景已经没了兴趣。

    不过,我还是有点遗憾的。

    回去的路上,我小小声的问徐予安"哥哥,今天没看到,明天还来吗?"

    过了许久,我才听到徐予安的回复"你想看吗?"

    "想。"我没有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在没有清楚他的回答时,我紧紧的抿着唇。

    "你想来,哥哥有机会就带你来,"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悦耳,说出口的话也让我的脸庞有些许发烫

    有机会的话,几率应该不大。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家,付盈一脸不爽。

    也或许,我没怎么见过她的笑容。

    "江芷,我从明天开始去阿霖家里住。我妈同意了。"付盈每对我说出口的任何一句话都是报备,从不询问,最开始我也会说她不够尊重我,到后来,这些所谓的礼节我也不在乎了。

    我只是轻轻点头,毕竟她的亲身母亲都同意了,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免得平添烦恼。

    我们所有人的午餐都很简单,都是我做的。

    他们吃得开心也就好了。

    "枝枝,哥哥来帮你。"徐予安撸起袖子走到我的旁边准备帮忙。

    结果江政好像还有些不耐烦似的说"这种事情她可以,不用管,咱们上楼开黑去。"他的眼神没离开手机,自然也不会知道,徐昊辉和林心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或许他们也有够无语的。

    我没有拒绝徐予安的帮助,默不作声的洗着碗筷。

    等我们两个回到客厅时,付盈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我先走了。"付盈换好鞋子,冲我们摆摆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予安,快滚过来啊,就等你了,洗个碗他么的拖拖拉拉。"江政的语气从没好过,而他的内在修养也轻而易举的显现在他的外在表现中"江芷,你去帮我们洗点水果。"

    这是命令,不容拒绝的。

    林心放下手机起身"江政,就算是你妹,也把口气放好点吧!"

    "嘁,小问题。"江政不以为然。

    "没事,你们先玩,我很快的。"我从茶几上拿了些水果,走到厨房,会想着林心为我出头时的模样,我总想不通,他们怎么玩在一起的。

    "江芷,我来帮你。"是林心,他的相貌很清秀,他很高很瘦,但是看起来很有安全感,林心不像徐予安和徐昊辉那样,四处流浪,四海为家。

    他很有修养,我很少听他说脏话,他的母亲是上海富商的独女,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听江政提起过,林心的外祖父外祖母过世后,他的母亲遭受的是非人的虐待。

    林心外祖父的所有资产都被他舅舅夺了去,林心和他的母亲就算有一套房子,也无力回到上海支撑生活。

    "谢谢。"我小声的道谢,他就眉眼弯弯的冲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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