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大餐

    骆初见敲了敲办公室虚掩的门,推开走进去。

    程裴站在老张身旁,低着头,一副虚心挨训的表情。

    骆初见注意到他旁边的人,比他高半个头,头发齐肩,皮肤很白,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那人也注意到她,眯长了眉眼,打量她片刻,收回了目光。

    转而对张老的数落,点头称是。

    老张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叹口气,见骆初见,便问:“卷子做完了?”

    骆初见点头嗯了一声,将试卷递给老张,老张接过展开看了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抬眼对程裴说:“程裴,去把你的卷子拿来。”

    程裴哦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张老又睨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高大少年,从第一次见这少年,他就觉得这人不务正业,语气态度倒是很客气、配合。但请了几次家长,程裴还是老样。

    张老教了几十年的书,临近退休,也明白不可能把每个学生都教好的道理。

    但,他不想他们有遗憾。

    老张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笔,旋开笔盖,开始改骆初见的卷子。

    “重做一遍感觉怎么样?”

    “感觉有些困难,有些题问了同学,勉强能做出来。”

    张老点点头,嗯了一声,“不会的要问,不要闭门造车,纪淮的数学成绩很好,解题思路清晰多变,往往能找到最佳的解题思路,你可以多问问他,他又是你同桌。”

    听了张老的话,旁边的男生瞥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微妙,还未等她窥见一二,程裴将自己的试卷拿了过来。

    老张将程裴的试卷接过翻看了几眼,顿了顿,脸色紧崩,浮现一抹微怒之色。

    将试卷递给少年“这是你弟弟这次月考的试卷,我昨天在课堂上讲了,还有好几道没有改。希望你回家能好好跟你们的父母谈谈,高三是最重要的一年,再忙也不能忽视了孩子的学习。”

    身旁的人煞有介事地接过卷子看着,不一会儿,骆初见感觉他的肩膀似乎在微微发抖,余光看去,旁人嘴角的肌肉忍不住地抽搐着,像是在憋笑。

    程裴轻轻碰了他一下,他咳了咳,正色道:“确实是很恼火,让老师你费心了,家里这学期也给他请了家教,每天辅导。”

    骆初见拿着改完的卷子回到座位,看着错题,完全不知道怎么改。

    纪淮斜过视线看了她一眼,目光扫向她的试卷,随手抽出自己的数学书,翻了翻递到她面前。

    手指点了点书面,“先把这个知识点弄明白”他微微倾过身来,往后翻了几页,“看到这里。”

    骆初见发现他的书上写满了笔记,空白不够写还贴了便签,便签上写的历年高考真题。

    他又找了一本解析书给她:“结合这本书,要是还看不懂可以问我。”

    骆初见理解有困难的地方,他都能翻到对应的知识点,虽然他语气不冷不热,骆初见还是很感激。

    骆初见终于将题自己解了出来,弄明白了一个知识点,而不是一道题,她又按照他的方法,去解其他几道题。发现原来解开一道数学题那么有成就感。

    她放学就直奔书店,想买纪淮的那几本参考书,在书店找了一圈,找到了几本,还有一本怎么也找不到,问店员,店员说没有这本书。

    冬天的街道是萧瑟的,不只是树木的荒芜,街道的冰冷,连风都带着萧条。

    骆初见迎着冷风,脖子瑟缩着,将脸埋进奶白的围巾里。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冷风逛进袖子里,手指冻得通红,她把手往袖子里缩着,刺冷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身后有一个声音喊了一声“喂',声音有些沙哑,带有男性的低沉。虽听着这个“喂”字不是漫无目的的,针对的很有可能是她自己,但这声音听着陌生,她便没有搭理。

    身后有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近得感觉就在身后一寸之远的时候,骆初见停下了脚步,微侧身。

    来人摘下头盔,往后抹了一把头发,“还真的是你,我在这附近逛逛,看背影很像你,我还有点不确定?”

    杨珂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只在他的眼角留下轻微的痕迹,不仔细去看是看不出来的。

    当然骆初见没有察觉到他的笑意,心下全是警惕,毕竟她对她哥哥的这个朋友没什么好印象。

    杨珂把头盔挂在左后视镜上,身体向前倾,手随意地搭在车头上,一身黑色皮夹克,自以为很帅的装束和姿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回家吗?我载你。”他拍了拍摩托车的车头,挑着眉看着她。

    “不用了”她面无表情地摇头,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杨珂看她的动作像是觉得好笑,呲笑一声,“我不是坏人。听你哥说你以前是Z大附中的,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骆初见闻言猛地抬头瞪住他,温润的眼底怒意渐起,而这怒意更多的是针对骆凡的。

    她看着杨珂,似乎他没有幅度的嘴角都有了一丝玩味,冬天的风刺骨地刮着她的耳廓,她却感觉不到分毫,只觉得世界混沌,周遭一片嘈杂。

    杨珂本来因为骆初见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有了变化而勾起了兴趣,但察觉到这脸色的变化并不美好,便识趣地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又去了几家书店,都没有找到那本书,骆初见只好回家,走到单元楼下,听到有东西砸到树上的声音,骆初见下意识地偏头去看。

    绿荫掩映下,有人推开窗,将床单接成的绳垂了下来。一个女孩跨坐在窗台上,使劲扯了扯窗台,看是否结实。。

    “姐”骆初见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呼出声。

    窗台上的人闻言手中一滞,回头见是骆初见,忙将食指竖在嘴巴前,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往屋子里扫视了一眼,开始双手抓着床单,蹑手蹑脚慢慢往下滑。

    骆初见在楼下看得心惊胆战,一动不动,生怕让骆琳分神。

    不多时,骆琳下了一楼,由于床单不够长,骆琳抓着最后一截,直接跳了下来,手划在护沿上,疼得她轻嘶了一声。

    她全然不在意,警觉地仰着头看了看二楼的窗口,确定没有动静,她才看向呆在一旁的骆初见,悄声说:“初见,你可千万别跟我妈说这件事,我有急事,先走了。”

    骆琳说完就匆匆走了。

    骆琳是骆远的姐姐,小的时候,骆初见和骆琳走得挺近,自从骆琳上高中后,迷上了音乐,和同学创建了一个乐队,就几乎没怎么见过这个姐姐了。只听爸爸说她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

    “妈,五百真的不够。”骆初见一进门,就看见骆远斜倚在沙发上,跟正在看电视的骆母撒娇。

    “五百还不够,吃顿饭哪花得了那么多。”饶是骆母溺爱骆远,但在钱上她一向还是有分寸:“往年在家不是一样过,我一早就去超市把菜买好,还给你订了蛋糕,偏偏要去外面吃。”

    “今年我朋友要给我过生日,妈,你就再给我一点吧。”

    “多的没有,你爸爸每天在外面跑货车,你以为很轻松啊,五百过个生日。”骆母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骆初见向骆母和骆远打了招呼,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客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不多时,骆初见听见隔壁的敲门声,隔壁是骆琳的房间,骆初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要是他们发现骆琳没在房间怎么办。

    “姐,你开一下门。”

    紧接着是骆母训斥的声音“别去废着你姐,她在看书。”

    “她会看书就怪了。”骆远小声嘀咕着,他们家就没一个学习的料。

    骆远拐到骆初见的房间门口,见骆初见在床边写作业便走了进来,房间很小,他几乎是贴着墙迈了一两步。

    骆初见的这个房间原本是厕所,骆母觉得装修两个厕所太花钱了,也没这个必要,就拿来做杂物间,现在改成了骆初见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空间很小,勉强摆下一张床,床和墙壁间有条狭窄的过道,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骆初见一般不关门,毕竟是住在别人家。

    “我手机上给你发了消息。”骆远把声音压得极低。

    骆初见看了一眼他,不明所以,打开手机,看到骆远给她发的消息,想借五百块钱。

    “你是不是跟你那些朋友说了我的事”骆初见通过短信问他。

    “没有”骆远回她。

    “那你的那个朋友怎么知道我之前读省大附中。”

    “你那点破事,谁稀得提,我还嫌丢脸呢。自己非要搞得人尽皆知,还怕人家知道啊。”骆远直接没了耐心,来了火气,出声道:“不借算了。”

    骆远走后,骆初见盯着书上的字,半天没有看进去,心底莫名地酸涩,压得她闷闷的,透不过气来,她起身拿了水杯去厨房接水。

    骆远边跟人打电话,边在玄关处穿鞋。

    骆初见刚坐下就收到骆远的消息。“我生日请吃饭,杨哥说让你也一起去,人多热闹”

    “不去”

    那边没了动静,骆初见把手机放在床上,刚翻开书,骆远的消息又来了。

    “你不来,万一我喝醉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可别怪我。”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气得她感觉浑身抑制不住地在发抖。

    去的饭店算是市购物中心里面比较高档的一家,东西都比较贵,菜单传到骆初见这里,她看了一眼。

    刚才看饭店的装饰,已经做好了很贵的准备,但没想到这么贵,刚才那些人点的,对她已是天价。

    她没点,直接把菜单推给骆远,瞥着他,想看看他看到账单的反应。

    骆远正和那班人说笑,视线落往菜单上,脸上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视线都没顿一下,又豪爽地点了几样菜,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她刚才看了一眼,骆远刚点的那几样菜也很贵,即使骆远每个月的生活费是她的三倍,骆母还会时不时地给他零用,买衣服鞋子这些费用也是不算在里面的。

    这顿饭他也不一定支付得起,可看骆远依然在和那班人说笑,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的账单。

    毫无顾虑,毫不顾及,骆初见突然对骆远仅剩的一点好感突然一扫全无。

    “你多大了?”一股浓烈刺鼻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本来她和杨珂中间隔着一个空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了过来。

    他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放在她的椅背上,靠她很近,骆初见往旁边摞了摞,瞥见骆远还在和人说笑,完全没注意这边,她有些无措地抓紧了衣角。

    杨珂等了许久,见她不答,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单手倒了一个杯底的酒,碰了一下自己的酒杯,递到她面前,”喝点酒总该可以吧。”

    嘴角带笑,眼里却笑意全无。

    “我不会。”声音很轻,却也简洁明快。

    杨珂脸上的笑缓了缓,看向刚注意到这边的骆远,骆远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初见,喝一点吧,红酒不醉人的。”

    骆初见瞥向她哥,态度强硬,一字一句,“我说了,我不会。”

    杨珂别过脸去,脸上笑容全收,吸了吸脸颊,转过脸来看着骆初见,眼神里的阴蛰一闪而过,看向手里的酒,轻笑了一声,伸手递给骆远,“你喝。”

    整个吃饭的过程,他没有再和骆初见说一句话。

    几个人一直在喝酒说笑,没怎么吃菜,真正在吃饭的也只有骆初见一个人,和陌生特别是没什么好感的人一起吃饭,让她有点食不知味,吃到最后还剩很多菜,有几样甚至还没开动。

    骆远起身准备去付账,她跟上他,小声问,“剩这么多,不打包带回去。”

    她知道骆远最在意面子,她也不想当着他朋友让他觉得失了面子。

    “这么热的天,宿舍又没冰箱,带回去也没法吃。”骆远看似一脸嬉笑,眼里已经有了警告意味。

    “我可以带回去。”

    骆远有些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去付账。

    骆远不心疼,骆初见觉得心疼,那一顿饭差不多就是她一学期的生活费。

    骆初见把骆远拉到一边,问他,“他们是你同学吗?”

    骆远摸了摸后脑勺,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低着声音说了句,不是。

    “那他们是做什么的?你交的是些什么朋友,一顿饭花这么多钱,你哪来这么多钱?”

    骆远被她问得烦了,也火了,“你管我呢,你还想管我了。”

    吼完,自觉失态,飞快地瞥了一眼刚去完洗手间的那帮人。

    杨珂站在远处倚在玻璃护栏上,点着烟,吸了一口,眉心一皱,看着他们这边,呼出迷蒙的烟雾,见骆远看来,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我不管你。”骆初见也火大,她很少发火,但今天是真的很生气,转身就走,脚步飞快,手被拉住,她猛地甩开,头也不回。

    几步之遥外,玻璃护栏前有个男生正在打电话,他上身一件铅白外衫,宽松的休闲裤,半回头的侧脸,剑眉扫入鬓角,下骸骨清晰流利。

    骆初见见到他脚步一顿,纪淮扫了她一眼,眼神对视上的一秒交错而过,垂下眼帘背过身继续说着什么。

    “小妹,不去唱歌吗?”骆远换了平常的语气在她身后喊,小妹是骆远对骆初见讨好的叫法,可她现在不想说话,径直一直往前走,直到身后的喊声再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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