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今日不知怎的，连月亮都不见踪影，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还真是稀罕。

    也并非是什么都看不见，瞧，前边有一条小河，河水正泛光呢。

    黑暗中，一只无形的手在为白知夏引路，最终将她带到了河岸边。

    这条河好像没有尽头，也没有源头。河水里泛着柔和的白光，水流无声，深不见底。

    直觉告诉她，这条河能给人带来厄运，踏入的人将会遭遇不幸。

    为了不被河流吞噬，她选择了按原路返回，只是这回头路极其难走，每多走一步，她身上的阻力会加大一些，像是走在狂风中那样艰难。

    仔细看过才清楚，原来她的身体周围弥漫着一团团浓雾，那雾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形成了一堵看不见的墙，阻止了她的前进。

    认识白知夏的人都知道，这女孩倔起来像头疯牛，她不在乎这条路为何会这样难走，也不在乎继续走下去会遇到什么情况，总之这条路她就是走定了。

    她这股野蛮的气势化身成了强大的磁场，将空气中的黑色浓雾逼退了半分。

    转眼间，前方出现了两条小路，左边那条杂草丛生看不见尽头，右边那条通向一处有光的地方。

    那光并不是月亮洒下的明亮，它就在那里，躺在地上，如同等待猎物的捕兽网。

    白知夏不敢轻易做决定，她认为这两条路的尽头都是危险，不管走哪边自己都会后悔。

    在她徘徊的时候，右边道路上的光圈里冒出了数根黑色的羽毛，它们飘到空中，汇集，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羽毛怎会凭空飘浮？它们好似有生命，一齐聚集在空中起舞，一下比一下陶醉。

    下一刻，它们向白知夏发起了邀约，邀请她加入其中来。

    想要抓住羽毛的冲动霸占了她全部的理智，她的身体被操控，思想被迷惑，抬起脚往右边的路迈出了一步。

    就在此时，羽毛消失了。

    几乎是在同时，它们又出现在了河水的上空，似活泼的精灵般互相追逐，不停舞动。

    白知夏连忙转换了方向，她朝着河岸冲了过去，即使跌入河中也毫不在乎。

    在入水的那一刻，她身上裹满了淡白色的柔光。可此时的她已完全顾不上身体的变化，视线只集中在羽毛上。

    她伸出手指想要抓住它们，但羽毛还是没有给她机会，再度消失在了黑暗中。

    下一秒，它们出现在了她刚才徘徊的分岔路口处，又一次对她发出了诚挚的邀请。

    她踉跄着爬上岸，大踏步朝着那边奔跑，眼看着就要碰到它们了，它们又逃脱出了她的指尖，慢悠悠地飘到了通向有光的那条路上。

    她小跑着跟在羽毛的后方，在迈出第10步时，她准确地踏进了那个光圈里。

    与此同时，羽毛终于停下了漂泊，轻飘飘地落入了她的手中。

    看着手心里的黑色羽毛，白知夏的意识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惊恐地盯着脚下的光圈，想要逃出去，却动不了，仿佛被钉在了地上。

    这时，她手里的那堆羽毛化身成了一只黑色的乌鸦。乌鸦睁开眼睛，红色的瞳孔比血月还要刺眼，有着能够洞悉人类灵魂的犀利。

    它飞了起来，盘旋在白知夏头顶的上方，先是顺时针飞了三圈，然后逆时针又飞了三圈。

    之后，它以天空为方向，身体笔直地朝上飞去。飞到十尺高时，它停下了挥动翅膀的动作，定格在了半空中，就这么悬浮着，不再有任何动作。

    白知夏抬头仰望着那只乌鸦，苏醒前的记忆正在逐渐清晰。

    乌鸦在空中停留了十秒钟，随后，它翻转身体，头朝下，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洒下，每一滴都被白知夏的身体所吸收，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在快速流动，正在往她的心脏汇去。

    随着血液的汇集，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由最初的肉色褪成了淡白色。

    待所有血液聚齐完毕，她的身体已完全消失，浑身上下只剩下一颗漂浮在空中的心脏。

    上空的乌鸦张大了嘴，朝着心脏俯冲了下来，将那颗鲜红一口吞噬。

    下一秒，它潜入了光圈里。在它全部进入的那一瞬，那道光圈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与它一同消失在了黑暗中。

    ……

    檀空的回程路非常顺畅，它既没遇上空相族的引路使者，也没遇上调皮的鬼魂作怪，准时在一刻钟内回到了元间十八年。

    落地后，它将口中的心脏吐出，在主人的指令下飞到了他的肩头。

    坐在法阵前的百棠轻轻捧起面前的心脏，他口中念着咒语，从丹田开始发力，为心脏注入了大量的灵力，使它能够被新的身体所吸收。

    施咒结束的那一刻，心脏在他手中跳动了起来，非常的有活力。

    它渴望生命，渴望新的鲜血，它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到新的容器里，因为太过活泼，它差点从他手心滑出去。

    传送完灵力的百棠失去了大半的法力，这次的唤魂术消耗了他巨大的体力，现在的他比卧病在床的病人还要虚弱。

    他捧着心脏来到了少女面前，用最后的法术能量将其放入了她的口中。

    在接触到她舌尖的刹那，心脏顺着她的喉咙滑进了胸膛，很快便与她融为了一体。

    此时，天色忽然转暗，月亮躲进了乌云里，漫天的星光在顷刻间覆灭，山谷里传来了让人战栗的狼嚎。

    雷声震耳，狂风呼啸，晚风几乎要把所有的树木连根拔起。

    不过是眨眼之间，数朵乌云融为了一体，以中心为点自转着。

    在少女睁开眼的那瞬间，乌云向四面八方发射出了数道白色的强光，点亮了这深邃的夜晚。

    少女体内的心脏正在适应新的身体，它在疯狂地跳动着，与她原本的心脏做着交接工作，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完全地接收这个身体的一切。

    一旁的百棠昏了过去，乌鸦见状焦急地飞向了西南方。

    随着少女意识的清醒，天空中的乌云慢慢散去了。

    月亮悄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月光温柔地倾泄在这世间，安抚着寂寞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