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林锦凭借着在小世界拥有的钞能力,直接买了后天早上的头等舱飞机票。为迎接美好的假期,她决定先做指甲,再做头发。

    下午,或者说晚上六点,林锦终于再次站在了商场大门口,望着不知何时乌漆一片的天空和疾速砸下的暴雨发愁。“这个雨滴有黄豆般大小唉???-???”,她自言自语。

    周围还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吐槽着这说变就变的天气。

    “天气预报不是说这几天都是晴天吗?”

    “这么大的雨,我的伞抗不住啊!”

    “再等等吧,商场离关门还早着呢。”

    ……

    林锦是肯定不会冒雨回家的,为了她新做的大波浪卷发,为了刚染的紫色发尾,她决定回商场找个地方坐着。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已现在是晚上十点十分。

    舟舟每晚十点会有闯关福利,拿到名次它能获得高额积分,现在舟舟在闯关中,没人和她说话,商场也已经冷清下来,还有20分钟就要关门了,一些店家也撑着早早翻出来的伞离开了。

    可是雨一直没有变小,仍是卯足了劲往下砸,像是与地有血海深仇一般。

    必须得走了,她不走,商场工作人员也就不能提前走。林锦认命地叹一口气,撑开新买的号称最结实的雨伞,打开手电筒,闯入暴雨的天地。

    明明回公寓也就三四分钟的路程,她却走得很艰难,瓷砖缝隙里盛满泥浆,地势稍低处就是一条河。不一会,林锦的低跟鞋就湿透了,溅起来的雨水毫无章法地扑在她的连衣裙上,整个人黏糊糊的。

    砰!

    什么声音?这么大的雨都掩盖不了的撞击声从哪传来的?林锦想着,皱着眉头在四周搜寻着。

    离她不远处,约十米的小巷口趴着一个人。雨势过大,看不真切。如果她真是一个年轻女子,定是不会上前查看的,可她是天地人之外的第四种存在体,就是在小世界死亡也不会影响她在“洺世界”的分毫。

    如果能提供帮助,说不定此人的人生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很多救赎世界里男女主一样,一方不经意的维护会换来终生的爱护。

    林锦一步步向那团黑色走近,手电的光也一点点射在男子身上,在距他仅有半步时,那团黑影,或者说是狼狈不堪的男子突然瑟缩着往后移。

    如果不是看见他右手攥着什么东西,一副防卫状态的话,她或许会认为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者。

    林锦不说话,只是将伞移到男子上方,伞虽大,可两人之间至少有半米距离,这下暴雨很快浸湿林锦的裙子,紫色发尾也不再飘逸,死气沉沉地贴在她背上。

    那男子似是感受到了头上的雨停了,慢慢地将头从左手臂弯处抬起。

    眼睛真亮。不知道是因为路灯,还是因为手电筒。见男子抬头,她移开手电筒射向脚下。方才借着手电的光,她已经看清男子的状态,黑色长衣长裤上有不少破处,露出来的肌肤上是骇人的伤口,左肩伤得最重,雨落进那处伤口溅起来的是血水,砸出来的是血坑。

    “需要叫救护车吗?”林锦记得叫救护车需要给钱,她不缺钱,甚至医疗费她也可以全付,但是不知道这人是否会领情。趁着这人是清醒的,问清楚比较好。如果好心办坏事还不如甩手走开。

    “不用,没钱。”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钻进林锦耳朵,男子不知何时稍稍松开了紧紧攥着的右手,隐约露出玻璃的模样。

    林锦直接拨打急救电话,报了位置。挂断电话,她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冰凉冰凉的,干脆上前半步蹲下,紫色的大伞给两人挡住大部分的雨水,当然男子只有上半身得以被伞庇护。

    等救护车的雨夜总是难熬的。

    “你,伤口疼吗?”林锦本来想问问他出了什么事,但想到那些病娇文里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女配,及时更换了问题。

    男子愣了一下,仿佛是在感受伤口是否让他痛苦。

    “对不起,我暂时没钱还你。”林锦等了一会,没等到他回答疼不疼,也没等到道谢,反而等到一句抱歉。

    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明明是他倒在暴雨里,却愧疚得像是对不起我。林锦想。

    “给我,一个月。”男子费力地撑起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锦双眼,身体的疼痛让他受力的右胳膊不住颤抖,说出的话却无比坚定。

    好像懂了救赎文存在的意义,从来没有一个反派是天生坏种,只要一点点关心,他们就能走上正派的道路。

    “好,你先把手里的玻璃给我吧,可别失血过多,你不是还要还钱吗?”

    他似乎很诧异,虽然动作缓慢,却乖乖地摊开右手,半个手掌大小的厚玻璃躺在他手心。

    “怎么这么用力?现在手划破是小事,你力气再大点,手废了怎么办?”林锦不自觉埋怨这个陌生男子不爱惜身体,同时在手电照射下小心翼翼地取走这块玻璃。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终于来了。林锦将没来得及处理的玻璃放进包,一同上了救护车。

    ……

    救护车上,随行医生护士给男子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也从他的裤子口袋里取出了钱包,得到了他的身份信息。

    没想到他之前趴在地上看着瘦弱,衣服被剪掉后,肌肉居然还挺发达。长相也不错,之前没空注意,现下细细看来,薄唇、眼睛狭长、鼻梁高挺,就是再狼狈也能让人移不开眼。林锦正像扫描仪扫描男子长相时,突然被打断了。

    “女士,你是否是病人妻子?”一名医护人员询问林锦。

    “不是,我只是帮忙叫救护车。”林锦应答。

    “好的。闻先生,你肩上的伤口需要尽快缝合,现在你是否清醒?”医护人员又问男子。

    “清醒。”

    “手术同意书你自己能签吗?”

    “嗯。”

    “请问有别的家人能来医院照顾你吗?”

    “没有。”

    到了医院,林锦缴了医疗费,处理了碎玻璃,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钱包,很普通,没有任何花纹,甚至不是皮质的,胜在他保护得很好,没有破损。

    方才缴费时,得知他的全名叫“闻以墨”好生奇怪,诗句里含“以墨”的不少,“以墨”却从来不是整体,怎么会有人以此为名呢?

    手术完成,闻以墨转入普通病房。此时已是凌晨两点。

    “闻以墨,这是按照黄医生要求准备的粥,你记得喝。”林锦提着保温盒放在病床旁的桌上,“我叫林锦,锦绣的锦。我的电话写在这张纸上了,住院费交了半个月,你先把伤养好,一切等你恢复健康了再说。现在很晚了,我得回家。”

    林锦将纸放进闻以墨的钱包,本想直接放到他手上,可现在的他,像一个被纱布包起来的碎陶瓷,他坐在病床上,右手、左肩、腰腹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干脆将钱包也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谢谢你,林锦。”闻以墨说得很慢,却无比真挚。自从林锦进来,闻以墨的眼神便一直放在她身上。

    他看清林锦皱巴巴的沾上泥浆的裙子、看到她眼底的疲惫、看着她无血色的唇,思绪不可控地飘到几个小时前,明明初见时像哪家的千金,撑着一把紫色的伞从路灯下走过,看着就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我没有被那块砖绊倒,她怎会为了帮我导致自己成了这般模样。

    “不用谢,助人为乐是我们公民都应该学习的美德。”林锦看着闻以墨逐渐暗淡的眼眸,尽可能的用宽慰的语气说话。

    闻以墨很想很想说,这么晚了,回去路上不安全,要不留在这里一晚上,你睡床上,我正好怎么躺都不合适,还是坐着比较好。可是他没有立场,他以什么身份说这话呢?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没有任何理由留下救命恩人。

    他只能说“注意安全。”

    “放心,我联系了司机,并且现在雨变小了。”

    林锦不再耽搁,转身离开病房。她不曾回头,也就没看到一直追随她身影的视线。

    在往外走的路上,林锦突然想到了一个被她抛之脑后的问题。

    糟了!这是合并世界!

    如果是在乌托邦世界,设定里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暴雨,也不会有受重伤的闻以墨。如果是共享世界情况,就她身边的建筑物未发生改变来看,共享的是乌托邦世界,那么在受伤的闻以墨出现时,会有许多人上前提供帮助,可是没有,只有她一个。

    那么,只能是合并世界。

    多个世界合并里,两个世界合并的兼容性最好。她之所以没能立刻想通就是因为两个世界融合得太好了,一切看起来都是理所应当的。

    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呢?第一个变数是暴雨,她总不能去天上查吧?而闻以墨是她遇到的第二个变数,这是她触手可及的线索。

    明明是来旅游的,却碰上这样的意外,想脱离世界却做不到,虽说她不怕死,可她怕疼,如果另外一个世界总是将人折磨成闻以墨模样的话,她就要想方法脱身了,如果闻以墨只是例外,那她的假期还有盼头。

    所以林锦回到病房门口,探头问闻以墨:“你能自己喝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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