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圣旨归还,安然无恙。

    齐方同终于松了口气,照理说这件事从头到底都是高矢寒给他找不痛快,偏偏这一瞬间他心理冒出来的居然是一丝丝“感激”,。

    高矢寒笑吟吟的说下官怎么会故意给两位添麻烦呢,上次没拿出来,那是还没找回来。上次怎么不说?那不是怕两位担心么。我已经有了明确情报,何必让钦差受惊呢,虽然经过了一点波折,好歹完璧归赵,时间也很宽裕。

    这两人知道他满口胡言乱语,可他们能发火么?肯定不能啊。

    这种掉脑袋的错误,人家主动下了台阶你不接受,谁知道北镇抚司这群宝贝还有没有后手。

    齐方同不好意思开口,蔡祥可没他那么腼腆,一边说的感谢的话,一边拐弯抹角的问“哪个盗匪如此大胆?贤弟可有把人抓起来?”

    高矢寒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了一句:“处理掉了。”旋即朝蔡祥笑笑:“在下认为这样的事不适合送京城审判。所以……便宜他们了,灭九族的罪一条命就抵了。”

    蔡祥被他堵得只能呵呵,到底忍不住,又戳了一句:“愚兄还以为贤弟要替我等保存到第九日呢。”

    “本来是有此打算,不过昨天晚上出了事两位大人应该也知道吧?”

    “山民劫掠女众?”

    高矢寒点点桌面:“他们并非为钱财而来。”

    “我的一个伙伴那边的东西差点被抢走,吓得她连夜就把要紧东西都送我这里来了。”

    言下之意,圣旨这种烫手山芋我也不想留了,你们自己看好吧。

    齐方同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就吊起来了。

    这个时候就要说蔡祥瑞四十岁的年纪,二十多年沉浮不是白过的,当下拱拱手,一脸:“放心,再也丢不了”的表情。

    高矢寒也相信。

    圣旨之前能丢,主要是这两个人从没产生过危险意识,一船上下都在变着法子捞钱外加纵情享乐。

    好好一个钦差大船搞得和青楼酒肆一样,人流繁杂,守卫松懈。

    齐方同两人认为是高矢寒“盗走”了圣旨,其实冤枉了他,他也真没想过干那么大一票。

    高矢寒只不过是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了被掉包的圣旨。

    真正的窃贼便是花娘红霞,此外船上还有两名士兵、一名杂役配合她。

    李业之所以死,主要是他倒霉,无意中撞到过红霞与上司接头。

    其实,就李业那脑子,根本想不到白莲教之类的,只以为这美貌花娘在地方上还有旧情人。事后还调戏了她几句,占了点小便宜。

    他满脑子黄色废料,红霞想的可是一连串阴谋论,盗圣旨那天,一来为了混乱船内安防,二来也是防止事成后他想到什么乱说话,于是就拿他的命做了引子。

    红霞知道他发迹前在杭州府干的那点不做人的事,故意讲了个改编版的鬼怪故事,让这场死亡看上出像是对他的复仇。

    要问高矢寒为何能赶在所有人前面破案,自然是因为船上有他的眼线,最巧的就是,这个眼线恰恰就是“配合红霞”的那个锦衣卫军士。

    至于红霞的结果,便是他对那两人说的“杀了太平”。

    几轮来回试探,高矢寒终于提出要求。

    他要知道“李业”的交易对象。

    理由很简单——白莲教已经深耕五仙教,昨天晚上的事就是他们所为。

    看上去遭殃的是富有的女眷,谁知道是不是情报出错的结果,说不定真正的目标就是他们呢?

    最重要的,李业这个胆大包天的货偷运的那批火药还没下落。

    高矢寒淡淡道:“如果真是白莲教的余孽,你说他们会把这批火药用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齐方同瑟缩了一下。

    唐赛儿起义失败后的很多年,各地白莲教受到朝廷清剿,组织受到巨大破坏。与此同时,白莲教针对官员、军士的暗杀也走到了高峰。

    很多信徒简直是怀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的想法,完全不顾生死。

    信徒密集的区域,在捣毁庙宇过程中多次发生民变,整村整镇武装对抗。

    这些事情其实只过去了不到二十年。

    蔡祥哈哈一下:“多谢贤弟提醒,宣旨那天我会肃清环境,确保钦差大人安全。”

    高矢寒摆摆手:“小弟一直觉得,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他看看蔡祥:“除了确保钦差大人安全,确保敕封能正常举行……小弟觉得,还有一石三鸟的地方。”

    “怎么说?”

    “他们连火药都敢贩卖,想来平时走私禁品不在话下,说不定能为地方上拔掉一个大祸,抄缴大量……物~资~”。

    最后两个字拉了个长调,念得一波三折。

    蔡祥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猛地一拍大腿:“有道理,贤弟说的有道理。我等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当处处为陛下分忧,地方上有此等团伙,不知道要因此少多少税赋,我等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定然要将之连根拔起,尽取赃款,以充国库!”

    两人愉快的达成一致,蔡祥把“这几日费心查出来的李业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尽数说了出来。

    高矢寒微微吃惊:“这些人是永隆帮的?这不是秦淮帮在处州地界上的合伙人?”

    蔡祥一笑:“贤弟有所不知,自从永隆帮老帮主被宏祥帮打残,几个当家的先后被‘神罚’神秘死亡之后,帮里早就四分五裂。和我……和李业合作的是永隆帮当下的三号人物,他是那少帮主提起来的,却压根和他不是一条心。他和帮里一部分惧怕‘神罚’的人联合起来想要投靠五仙教另立门户,所以在拼命弄钱,什么活都接。”

    说到这里,他给下属使了个眼色,后者到窗口门口一阵张望,表示安全,他才继续说:“宏祥帮的人太贪心,狗仗人势不要紧,但是一条狗天天要让主人去帮他平事,那就讨厌了不是?”

    他指了指玄清住处的方向:“一些矿上的生意已经换给了这些人。李业那小子知道一些,他大概以为火药是矿上用的。”

    “这些人和兰仙姑有瓜葛?”

    蔡祥愣住了:“没有吧,去抱兰仙姑大腿的不是宏祥帮的人么?”

    这一下高矢寒也被绕晕了,他定了定神:“地址。”

    蔡祥呵呵一笑:“都是李业干的,钦差大人和我怎么会知道,我们象是会和这些不入流的江湖人打交道的么?”

    高矢寒看着他,伸手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四、六二字。

    蔡祥眉头紧锁:“我的一个下属好像听他们提起过,我把他喊来问问哈。”

    高矢寒伸手抹去水渍,又写了一个“五”字。

    “来人,把小康喊过来。”

    九日,生死决。

    从刑捕司总部密信传给楚亭月的信息,高矢寒也得到了。

    他的消息没有那么详细,但也知道大会的后半场必出大事,而且是惊天动地那种。

    正应了他最初的那句话——宛若养蛊,总要有一场生死厮杀才是终结。

    知道后半场,稍微一推理就能缩短方向。后半场七八九,三天都有大事。

    七号,游神结束,岛上将举行规模浩大的祈福仪式,这个仪式按照道家正统进行,起码要半天时间。

    八日本来没事,这次新加出来刘娘子成仙仪式,比之次次都有的活动更吸引人。

    第九天,敕封和同乐。

    若真是单纯的五仙教内部争斗,那第七、第八天搞事情最合适,加上白莲教,不用想了,肯定是第九天,敕封大典。

    一个奔着造反去的秘密教团,在敕封大典上搞出个血流成河的大事,不但五仙教在这里的威风扫地,皇家颜面也跟着完蛋。

    敕封是大事,当天处州府的重要官员也要到场。

    试想一下,处州头面人物济济一堂,宣读圣旨的庄严时刻——轰隆一声。

    圣旨、钦差、玄清、处州知州等统统完蛋,血肉四溅,残肢乱飞……

    白莲教在此时振臂一呼,恰好是处州主事无人、人心惶惶的时候,下州城、夺各县岂不是唾手可得了。

    外面的密探回报,各地都出现了煽动民众集体前往县城讨说法的情况。

    这会儿遂昌地区看上去是煽动民众找玄清他们的不痛快,和为“老教中首领们”——就是那些五通神祭司家族——鸣不平。

    可问题就来了,大家都知道玄清和五仙教根基在迎仙岛,为什么不让他们到迎仙岛毁庙打玄清,反而是去县城“找官府讨个说法。”

    但凡和白莲教打过交道的人,都充满了既视感。

    高矢寒没想到找个有明确使用指向的火药能那么难,这会他已经开始后悔趟这浑水。

    因为杨小英的缘故,他得到消息比楚亭月他们早多了。

    楚亭月和路英通过一桩桩案件来抽丝剥茧,逐渐锁定兰仙姑,发现白莲教秘密和他们的危险计划。

    高矢寒则在踏入遂昌前就知道——白莲教通过兰仙姑夺权,进展不太顺利,他们准备在迎仙大会后半段搞一次大流血事件。

    他第一次失算是没想到偷运火药进来的居然是钦差大船上的人,他所有暗探线人钉死了兰仙姑和其骨干党羽,钉死了遂昌几条走私通道,全是白忙。

    其次,没想到接货的人表面上和兰仙姑毫无关系,甚至和五仙教血海深仇。

    他已经在想,如果到了第七天还没方向,是不是在哪里弄出点事出来让自己能离开迎仙岛。

    仔细想想,不靠谱,真出了事,齐方同、蔡祥两个死了倒也罢了,但凡活下一个,自己将来有的受。

    正纠结,下属带来一个好消息——杨小英的人传来情报,玄清这边在刘仙姑的棺椁之中找到了火药。

    高矢寒刚松一口气,马上又紧张起来。

    怎么是刘婉音的棺椁?

    她的事在第八天就结束了,仪式终结,入土为安,根本不会放到第九天出现在册封仪式上。

    难道……不是第九日,是第八日?

    第八日,处州知州这些到不了场啊。

    来人又说玄清他们还在搜查,昨天之所以出事,也因为他们拨了一部分人手去调查火药的事,使得山上的巡逻力量减弱。

    杨小英的内应也是个人才,他给的判断非常准确——火药没有全部找到。玄清那里掌握了准确的数量,和已发现的对不上。

    高矢寒暗地里深吸一口气,情况似乎只好了一点点。

    没一会儿,城中的探子乘坐第一批渡船登岸,带来的是实打实的好消息。

    遂昌城外的确出现了乡民持械(农械)聚集,不过按察司的那位经历是个人才。一介书生,赤手空拳站在激动的人群之前,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好几队都说的低头忏悔,各自散去。

    此外,浙西有跨区域调动军队的痕迹,最新情报,新任钦差按察使并没有前往杭州,而是乘船一路南下,已经到了金华附近,距离处州一步之遥。

    钦差护卫队本身就有百余士兵,足够应付一场中等规模民变。京城的消息说此人出京前问皇帝要到了“可以在两浙内部调动军队”的旨意。

    大规模民变的危险减少了很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应付好岛上的事情。

    否则,炸药一响……按察使再怎么调兵遣将,平叛抓人都和他没关系了。

    高矢寒终于问了一个问题:“楚巡司在做什么?”

    下属愣了愣:“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今天早上还没见她下青螭。”

    盯梢的士兵并不觉得奇怪,昨天晚上大家都熬了一个大夜,这会风平浪静补补眠也很正常。

    换了个人,高矢寒也这么想。

    可那是楚亭月,他们两个从临安到遂昌,也算熟人,这姑娘是一口血吐完吞几粒药丸照样提刀纵越。

    可以这么说,这会儿他睡不着,这姑娘也同样不会高床软枕。

    昨天晚上乱成一团,他这里眼线众多可以等着回报,楚亭月带出来的人手有限,照理说她因该去见玄清,甚至和兰仙姑谈谈……

    这会儿还留在青螭上,是否是因为更有用的人物就在青螭上。

    高矢寒手指一击茶几,蔡祥给出的那个人接货人是永隆帮的重要人物,永隆帮是秦淮帮合作伙伴。

    楚亭月那里是不是也得到了同样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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