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沈确愣了下,静默地盯着手机屏幕。

    片刻后,他拿出了那钱夹里的学生证看。上面用英文写着了许瓷的基本信息,从学籍号到专业和时间。

    这右上角的2寸照显然是从身份证上直接扣下来的。

    女孩规规矩矩地露出了眉眼耳朵,穿了件蕾丝边的Polo衫。黑色长发扎成清爽的高马尾,唇色是浅淡的朱粉,还是那张温山软玉的脸蛋。

    他其实在那几天里一直没认真去看她,这四下无人时才能无所顾忌地盯着。五年没见,足以将一张稚嫩的脸改变,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了。

    沈确身心松弛地靠在车座椅背,面色懒淡,深长的睫毛有些疲惫地覆在眼睑。一缕日光透过枝叶罅隙落在他青筋凸显的手背上,连带着腕表的镜面都在反光。

    男人手里把玩着金属盖的打火机,虎口处时不时蹿出猩热橙红的火焰。

    就这样自娱自乐地玩了会儿,墨灰色的梅赛德斯车里渐渐飘出了一阵薄荷烟草香。

    他指间夹着根烟,从车窗口探出来抖了抖烟灰。

    ……

    待会儿是数码影像基础课,提前进教室的教授靠在讲台前和前排学生聊天。

    找好位置的孙杳戳戳同伴的手,一脸八卦:“谁的电话啊,怎么不接?”

    许瓷看着那则被自己挂断的电话,囫囵一句:“没谁,不重要的电话。”

    “不重要你还犹豫半天才给挂了?”孙杳不信。

    许瓷把手机丢回包里,打开了平板里的笔记页面,支吾着蒙混过去:“这都快上课了,打什么电话。”

    凭什么他想联系自己,她就要接他电话。

    他们还在吵架呢!

    这节课一共一小时多十分钟。

    教授没有拖课的习惯,拿着教案很快离开。

    刚打下课铃,孙杳就拿着手机回消息,顺便推了推她:“哎,柯闻卓和岑邵林约我们晚上去吃日料。”

    “再说吧。待会儿还一节课呢,留了作业的话就不去了。”许瓷心不在焉,手摸进包里拿手机。

    被挂断那通电话后,沈确果然没再打过来。

    她撇下嘴角,正犹豫着要不要回拨一个过去时,那边又发来了一条短信:“你有东西在我这”。

    这下许瓷觉得有理由打回去了。

    她走出教室,到走廊拐角那拨通了电话,很快被接起。沈确似乎是从很吵的地方到了一个稍显寂静的房间里,低音磁沉:“在学校?”

    “嗯。”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冷硬,“我有什么东西在你那?”

    “钱夹。”沈确说,“垃圾桶边上捡到的。里面没钱,但证件都在。”

    许瓷记得之前去法国玩,巴黎的地陪告诉她如果钱包丢了不用着急。在方圆几公里内的几个垃圾桶边翻一翻,总能翻到失物。

    因为当地的小偷都是只想偷方便使用的欧元,并无心拿走游客的护照。

    不过那小偷真是太不识货了,她那钱夹就算是卖给二手店也值不少钱的。

    许瓷本来是没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纳闷道:“你为什么会在垃圾桶边捡东西?”

    “……”

    沈确对她这问法有些措手不及,沉默一刹:“丢垃圾的时候看到了,你什么时候要?”

    “我今天就要,不然我晚上吃什么?”她口气冲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确偷了她钱夹。

    “我现在给你送过来?”

    “我还有节课。”许瓷抿了抿唇,“吃晚饭之前给我送过来吧。”

    下完课也差不多是晚饭时间,沈确看着她学生证上标的专业,问:“你读的摄影系是在哪栋教学楼?”

    她突然不说话了,或许是想起了他那晚问她“又要打听什么”。咬着下唇瓣,一个字也不愿意再多回答。

    “许瓷?”他在那边喊她名字。

    “没必要知道在哪,我去校门口等你。”许瓷扣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用力到指尖泛了白,小声得近乎是自言自语,“你也别想打听到我的事。”

    “……”

    在没听到对面的答复时,许瓷就已经“高冷”地把电话挂断。像是比对方快一步,就赢了他一样。

    回到课堂里正好打铃,教授还没过来。

    哄闹闹的聊天声中,孙杳放下手机,抽空瞥一眼她:“谁的电话啊?你怎么出去一趟心情都变好了?”

    “你不是说‘好心有好报吗’?”许瓷没反驳,心口莫名怦怦跳,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我的‘好报’来了。”

    孙杳疑惑地说她:“神神叨叨的。”

    “反正你待会儿自己和岑邵林他们去吃饭吧!我有约啦。”

    “可以啊,哪个系的帅哥?”孙杳打量着她,啧啧两声,“柯闻卓对你这么感兴趣都追不上你,你这是闷声钓了个更上档次的吧!”

    正好教授进门,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许瓷把她脸转回去,俏皮地“戚”了句:“别胡说八道,是我哥哥要来。”

    但是她开心得有些早,这节课上到一半,自己因为全身发热起红疹太严重。被讲台上的教授注意到后,连忙让人将她送去医务室里。

    医生是个中年女人,在对许瓷身上初步检查之后得出结论:“红疹是过敏症状,还有点低烧感冒。中午吃什么了?”

    “牛腩粉和咖啡,我和她吃的都一样。”孙杳迷惑不解,“也没听她说对这俩过敏啊。”

    沈确的电话打过来时,许瓷正躺在病床上吊盐水。她整个人进入了半昏睡的发烧状态,咽喉疼痛,浑身红痒,完全自顾不暇。

    那手机震动了三次之后,旁边的孙杳才听见,看了眼备注帮忙接通:“你好,许瓷哥哥。我是她同学,许瓷过敏住院了。”

    “过敏?她喝纯牛奶了?”电话那边的男人声色低淡。

    孙杳听他这么了解的语气,猜测许瓷这个“哥哥”应该就是字面上意思的“哥哥”。

    应了一声,告诉他医务室的位置。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医务室里的值班医生开好药后就去了药房。除了躺在床上的许瓷,和坐在床边陪护的孙杳以外也没其他人。

    下了课,校园里有脚步走动的声音。

    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一下将逼仄的门框显得更狭窄了。

    医务室里的灯光本就白亮刺目,孙杳抬起头看过去,眯了眯眼。

    在视线还没清晰之前,隐约看见身前男人落拓的身型轮廓,凛冽气质与深沉暮色很接近。

    给人一种他是幻想出来的错觉。

    男人下颚线干净利落,弧度硬朗。饶是孙杳阅男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皮骨相是自己印象里最为出色的。

    明明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并不像校园里的男生那样有着轻狂朝气。反之,那双没有温度的阴郁瞳仁,让人注视着就觉得威压心慌。

    孙杳站起来,本能地将电话里那道沉哑的嗓音和眼前人联系起来:“许瓷的哥哥?”

    沈确点头,漆黑的睫羽垂下,看向病床上蜷缩着一动不动的女孩:“她睡着了?”

    “对。医生给她开了药,说吊完这瓶就能回去了。不过她还有点低烧。”孙杳被他带引得也不自觉降低音量,抱歉道,“原来她是纯牛奶过敏啊?我不知道,怪我把和她的咖啡搞错了。”

    她喝冰美式有加奶的习惯。

    而许瓷知道自己牛奶过敏,特地要了不加奶的。但当时是孙杳去点单付钱,就把两杯搞混了。

    炽白光线下,男人面容被额前碎发的阴影半明半暗地遮着,低声开口:“嗯,多谢你。”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吊瓶快吊完之前去隔壁药房那喊下医生就行。”

    孙杳本来就收到了岑邵林他们的消息,她还急着去吃晚饭。

    医务室陷入安静,暮色下的橙黄路灯也亮起。

    许瓷迷朦睁开眼,看见床边上有人守着,她卷着身上的外套试图盖住脸。下一秒外套被沈确拉了下去,淡声:“现在捂也晚了,已经看了十五分钟。”

    “……”

    她清楚自己过敏就会长红疹,脸上估计不能看。知道是他在这才遮的,没料到他会轻飘飘地说了这句话。

    许瓷心里烦闷,不理他。

    下一刻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被握住。

    她稍稍坐起来,看着沈确将吊针给拔了,熟练地给她用棉球擦拭针口。弄完后,粗砺的指腹摩挲着那处,直至那处有些泛青的肌肤变得温热。

    “我问过你同学,你明天的课在下午。”沈确掀起眼皮,看着她问,“现在回家?”

    许瓷飞快收回手,嘟囔了句“谁让你问了”。

    她显然还在闹上次见面时的脾气,不高兴的习惯和小时候一样。脸色故意冷下来,唇珠会微微翘起,侧过脸决计不看人眼睛。

    沈确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喉间含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没谁让我问。是我话多,喜欢打听。”

    他故意把那个伤人的词这样说出来,是在示弱服软。

    许瓷听出来了,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回:“不想回。头痛,肚子饿,走不动。”

    沈确觉得也有道理:“那你回宿舍吧,我去吃饭了。”

    说着还起身往外迈出脚步,真要走的意思。

    许瓷气恼,拍了下床沿:“沈确!”

    他步伐还没迈出去,从善如流地倾身下来。微微偏额,目光狎昵:“为什么喊沈确?”

    她看出他的逗弄表情,抿唇不作声。

    沈确眼尾稍稍扬起,盯着她躲闪不及的眼睛,又问出一句:“怎么不喊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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