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花早上睁眼，入目的是渐黄的树叶，凉风也吹到了建阳。

    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床角悄声声地玩过家家。

    刘桂花起了身，两个小家伙听到动静立马转过身来，嘴里喊：“娘，您醒啦！”

    刘桂花穿上鞋，笑着回身应：“走，跟娘去饭堂。”

    喜儿也蹬上小鞋，胜利跟在她后面。刘桂花把他们的衣领揪了揪，怕早上起来着了凉。

    喜儿走在前面，一打开门，见门口已然站了人。

    “哟，是喜儿呀，”李芳弯下腰来招呼，“穿得有点少，冷不冷？”

    “李阿姨好！”刘喜儿脆生生地回答，“不冷的！”

    李芳直起身来，看着刘桂花在孩子后面愣愣看着她，有些好笑：“怎么了，桂花？几天没瞧着我，不会不认识了吧？”

    刘桂花听闻一笑，再看李芳脸色虽好了些，但还是没歇回来的样子，开口道：“怎么会呢，只是没想着一开门就见着了。厂长，身体舒服些了没？”

    李芳脸上浅笑一僵，随即叹道：“难为你这么记挂着，已经没事了。”

    两个孩子在前面走，李芳和刘桂花跟在后面，嘴里一面商量着一会儿跟重阳菜馆的老板谈谈生意。

    李芳讲着讲着开始假装哀嚎：“桂花哟，这可是我将要谈的第一笔生意。一想到这对于我来说多么重要，我就睡得不踏实。”

    刘桂花在一旁被她戏精般的语气弄笑了，一边乐一边宽慰：“厂长，这是好的开始。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大生意来找咱们大兴谈呢。”

    李芳直起腰来，哈哈笑：“对，说的太对了！”

    一个时辰后，两人就去了那家菜馆。

    “是这么走？这地儿有些偏僻啊，在这么个小巷子里，人来了都找不着地儿。”

    李芳跟在刘桂花后面，在拐了数不清第几个弯进了个窄巷子后终于忍不住吐槽到。

    刘桂花一边带着她熟门熟路地走，一边说：“是啊，这家菜馆服务周到，面菜做的也都好吃，只是这地方，选的真是不太好。”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站在了重阳菜馆的门前。

    小菜馆的凉山门帘被老板拉开了，门口放着两个高筒子，高筒子里插着鲜花，湿漉漉的，花瓣上还盛着水。

    “哟，真花啊，从哪儿弄的这是？”李芳上前去拨弄，心里疑问。

    刘桂花倒是看着若有所思，这老板还真是有心了。

    两人一走进去，老板娘就从小凳上起身，迎了上来。

    她还认得刘桂花，今日又见，以为她还是来吃面的。

    但是她丈夫昨日关店后跟她嘱咐，说今日有谈生意的人来，菜馆今天就暂时不接别的客了。

    “同志，”老板娘有些为难，搓着满是纹路的手，抱歉地笑：“今日我们饭馆子不做活的。”

    李芳反应过来，问她：“不做活？那为何开着门？”

    “这……”老板娘弓着身子：“今日是个重要日子，馆子里没有厨子，只有我两口子。”

    刘桂花点点头，又有些难为情地道歉：“大姨对不起，这晌午头，实在饿了，上次在这儿吃的饭菜又实在好吃的紧，所以今日带了朋友来尝尝，那我们改日再来吃。”

    老板娘在听到她说自己饿的时候皱起眉头，听完后拉住转身欲走的刘桂花，摆摆手道：“这样，你们俩姑娘先到那个小桌子一坐，我让我老头给你们下两碗面先吃着。”

    两人坐到了角落里，老板娘急匆匆去后厨找老头做饭，没一会儿，她就端着两碗面放在她们桌子上，嘴里还嘱咐：“面烫，吹着慢些吃，这是切的盘猪肉，你们可以先吃着。”

    李芳一手支着腮，低头看着热腾腾的面和那一盘满满的猪肉块，嘴里小声地笑叹道：“这也怪不得你说这两口子人好。”

    刘桂花执起筷子，嘴里已然品尝着有嚼劲的面条。听到李芳的话，嘴里含糊地回应。

    这一会儿功夫，老板已经从后厨出来，并换上了一件干净正式的中山装。刘桂花瞥到他出来，放下筷子，笑着叫了声。

    老板冲她们这桌走来，脸上溢着温和的笑：“同志们，面吃起来合胃口不？”

    刘桂花点头，说很好吃。又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吃上瘾了的李芳。

    “嗯，”李芳把面吸进口，咽下去，抬起脑袋来看着老板：“方老板，面做的真不错。”

    方老板这才认出来李芳，连着哎呦几声，一时间急的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好。

    刘桂花起身拉开对面的凳子，让男人先坐下来。

    “方老板，”李芳放下筷子，好吃的美食让她眼睛亮亮的，“今天来找您说上次合作的提议，您觉的怎样？”

    方老板有些激动，嘴里一边又开始回味上次吃到的那些猪肉产品味道有多么好，一边说自己一直等着大兴的消息。

    合作谈的极其顺利，李芳对方老板也很看好。只不过就是中间老板娘一直蒙在鼓子里，直到听到自己领进来的客人跟自己丈夫聊起什么生意来的时候，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你这姑娘，”老板娘挠着头笑着对刘桂花说，“那一出演的可真是让我信了。”

    这个小生意谈下来了后，大兴猪场也正式开始加工生产刘桂花发明的猪肉产品了。

    不管是之前的同志们，还是大兴后来扩招进来的一些工人，他们工作热情都很高。同志们的工钱拿得比以前多了许些，每日上班都容光焕发的，积极的很。

    还没用到一个月，重阳菜馆的名声也跟着做起来了。起先是住在附近的几个人去菜馆里吃饭，一看，吆喝，坛子肉是啥，新玩意儿，没吃过，点一盘，尝一尝。一尝，哇塞，这味道配着方老板的拿手菜一起，饭香充斥着整个口腔。这菜馆里有这么多新鲜的没见过的肉品，可得请家里人和朋友们都来尝尝。一传十，十传百，方圆几十里的人们都渐渐知道了重阳菜馆的神仙肉菜，一到周末下了班，不远千里的驾着车、走着路过来吃。

    又有那有心人问这菜馆的老板和老板娘，这些肥美的肉是怎么做出来的。方老板又实诚，不藏着掖着的，告诉他们是大兴猪场直接提供的，自己从那儿买来的。那些有心人听到后回去也想改善自己的菜馆子，便来了大兴求合作。

    刘桂花这些天一直跟在生产车间里面，监管着工人们做活，以免出了漏子。

    她一从车间出来，就被李芳叫到了办公室里去。

    刘桂花看着前面转过身来的李芳，这些日子大兴的生意越做越大，就连那滁涧都来大兴看过一次。虽然还没立即提出来要和大兴合作，但她心里觉着离那一步并不远了。

    而李芳的状态看上去着实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看上去跟很久以前一样了，脸上又有了开朗甚至有些吊儿郎当的笑容，嘴上也爱说幽默风趣之语了。

    李芳握着刘桂花的手，笑道：“桂花，你的功劳实在太大了。现在已经总共跟十多个饭馆子的老板谈拢了，外加上有些去外地的小商贩，大兴真是一下子好太多了。”

    刘桂花被她噼里啪啦一通吹捧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最近想着，”李芳继续说，“大兴生意做大了，现在工人们也渐渐又些力不从心，产品的需求量越来越多了。”

    “我最近看了几家加工厂，觉得还挺合适的，你看看，我们要不要雇个工厂？这样同志们也不用那么早起贪黑的。”

    其实这正好是刘桂花最近正在思考的事儿。工人们积极性是有的，但是工作量越来越大，还是得尽早雇好厂子才行。

    而且有些人拿着涨了的工钱，就开始懒了起来。刘桂花每天看着，虽没明着说，但暗地里提了几次，都没有明显的改进。

    “嗯，”李芳听后点点头，表情严肃了些：“既然要雇厂子，正好趁这个机会，也让大兴里面不认真做活的人回家去歇着吧。”

    与此同时的北平——

    谢元勋穿着长衣厚棉袍，开着车去了站台接林瑛。

    北平的深秋已有了寒气，车里的温度也低。

    谢元勋坐在车里，呼吸出的热气在空中变成白气。

    没过多久，副驾驶的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敲，林瑛什么也没拿，空着手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好些日子没见着了，谢哥，”林瑛坐上车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摆，转头招呼道。

    谢元勋挑着眉毛，笑着斜楞他一眼，启动车子：“怎么突然回北平来了？你去找李芳了？”

    林瑛瘪着嘴，唉声叹气：“不是我说，谢元勋，你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谢元勋直视着前方，冷冷地哦了一声。

    林瑛更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的憋屈堵的不上不下的。

    “行了，我没去找她。我卑鄙，我懦弱，行了吧。”

    谢元勋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冷哼了声。

    林瑛双手抱在胸前，呆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建阳？”

    谢元勋耸耸肩，淡淡道：“得月底了。”

    林瑛大叫：“都快过年才回去啊？这么晚？”

    谢元勋皱着眉头，决定不再理他。

    林瑛继续说：“对了，陆姨让我这次来北平帮着给你传个话，她想着让你下次回建阳的时候见个姑娘，她觉得挺好的。”

    谢元勋兴致不高，淡声回他：“怎么陆姨也操心这个？让她别□□这个心。”

    林瑛一想，倒也觉得稀奇：“你可不知道，陆姨前几天见着我跟我说的时候，那脸上的神情，从来没见着她那么稀罕过个姑娘嘞。”

    谢元勋笑了声，打断他问：“你去哪儿？去酒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