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萧尬笑了两声。
他觉得他刚刚是脑子进水了才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暧昧氛围，照现在这个情形，他们两个和平共处都有点儿困难。
他硬着头皮给他们之间调节气氛，替叶其森解释说：“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冷淡，总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你都不知道，上学的时候我努力了很久，他才和我一起玩，慢慢的，就越走越近。”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到现在，他也是只和我关系最好。”
“身边只有我这一个最好的朋友，和其他人都是君子之交，关系点到为止，甚至是生疏。”
说到这，林子萧脸色有几分骄傲。
“所以啊，他其实是把你当朋友的，就是性格作怪，不好意思说。”林子萧用手捂住嘴，抻着脖子悄悄和辛妩说。
“等接触时间久了，你就会了解。要是真能走进他心里，他绝对拿一切护你。”
“我也罩着你，以后咱们三个一起玩。”
林子萧继续悄悄说。
“谢谢。”
辛妩感动林子萧对她的认可和对叶其森的维护，但也靠近他，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捂住嘴，悄悄说：“和你是朋友，但才不要和他做朋友。”
只想和他做情侣。
辛妩说完，在心里自己偷偷补充。
林子萧以为辛妩是讨厌叶其森才不想和他做朋友，沉默了三秒，心想：得，又遇到一个和叶其森一样的犟种。
......
他们一餐饭吃到将近晚上十点，快要结束时，林子萧起身去前台结账。
叶其森和辛妩起身去洗手间。
吃完饭，唇上原本的口红变得斑驳，辛妩洗了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桃子味道漱口水，撕开包装咬在嘴里。漱了口，她又拿出口红，对着镜子将斑驳花掉的口红用纸巾擦掉，重新补上新的。
做完了，觉得一切都完美了，辛妩从洗手间走出去。
走出去没几步，她看到叶其森站在不远处的树干下抽烟。
他站的位置离室外吃饭的人群有些距离，烧烤店是烟火气十足的地方，没有禁烟的规定，但叶其森还是隔开人群。
他没比辛妩早出来多长时间，辛妩看到，他手中的烟是刚燃起来。
夏夜风温暖，刮过树梢，安静带起一片涟漪。
他站在粗壮树干下，单手插在裤兜，留指尖一抹猩红。
人安静沉默，望向地面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辛妩有点好奇。
看了会儿，她视线从他身上挪回来，想往位置上走。
没走几步，被一个高瘦的少年拦下来。
男生脸上的表情能明显看出来紧张，话还没开始说，张嘴就有些磕绊，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问辛妩：“你好，请问方便加个微信吗？”
辛妩第一反应，也是下意识的反应是看向叶其森。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虽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什么，但叶其森可以清晰地看到。
况且，一个陌生男生突然出现在一个女人面前，还面色紧张，什么目的不用刻意去猜，也能想到一二。
辛妩看到叶其森面色平静地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自若地掸掉手中积长的烟灰，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
仿佛连热闹也懒得看。
辛妩收回视线。
她注意到男生身后不远处有一桌人时不时朝着他们看过来，脸上带着没有恶意纯粹看热闹的笑容。
辛妩猜他们应该是男生的同伴。
他们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少男少女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大学生。
估计是朋友之间聚餐，为了热闹玩游戏然后输掉了。
过来要微信是输掉了游戏的惩罚。
眼前的男生皮肤很白，大概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使得他原本就紧张的情绪变得更加紧绷。
明明是夏日的夜晚，他肢体动作却格外僵硬，脸也有些红，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辛妩：“可以吗？”
眼睛里含着不加掩饰的期待。
他身后全部都是他的朋友们在看热闹，辛妩不知道自己是不想让这个男生在他的朋友们面前丢脸，还是幼稚的想要让叶其森看见自己也有人喜欢有人追，于是一口答应道：“当然可以。”
但她没拿手机直接添加，找了借口说手机放在位置上没拿过来，然后拿了纸笔递给男生，让他把联系方式写在上面，等自己回去后再加他。
这样既帮他完成了游戏任务，辛妩自己也不需要真的去加他的联系方式。
男生信以为真。高兴的在辛妩给他的纸上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完后将纸张对折整整齐齐的叠好，递还给辛妩的时候，不忘鼓起勇气向她表达自己的喜欢，说：“你真的美得很特别。”
他内敛且害羞的情绪明显，即便这样，还是勇敢像辛妩表达了自己的喜欢。
他身后的同伴们在听到他大胆的表白后，不停起哄笑抱在一起，拉长尾音发出“哇哦——”地声音。
更有甚者，替他害臊的捂住脸，像是完全没办法直视。
至此，辛妩发现，这个男生过来找她要微信好像并不只是一场游戏。
她不再似先前那般从容淡定，接过他递到手里写了联系方式的纸张一瞬间觉得有些烫手，但为了体面，还是大方道了句谢。
等男生走回到座位上接受周围朋友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时，才下意识地又一次看向叶其森。
叶其森没有再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事不关己般垂头抽烟。
他夹在指中的猩红已经燃到尾端，剩下一截没有再抽，辛妩看他走了几步，直接按灭将烟头扔到垃圾桶。
他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于他来说，发生在这边的热闹不过是他无意中看到的一场荒唐闹剧。
辛妩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刚刚想要通过这种幼稚的方式让他觉得有危机感或是想以此惹他吃醋的想法简直愚蠢至极。
也许先前她觉得两人在逐渐靠近的想法从来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叶其森对她，从来就没有慢慢喜欢上。
......
叶其森忍不住地自己和自己不停较劲生气。
明明在知道她答应林子萧出来吃饭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她是个怎样的人，但在看到她游刃有余地轻易答应了男大学生要加联系方式的请求时，心中还是无法控制的止不住生气。
在看到男大学生和她相谈甚欢时他心中仿似住了个恶魔。理智上告诉他这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情，不要朝着他们看过去，但心中的恶魔却无数次叫嚣，你难道不想看看辛妩是怎么应对的吗？
于是他站在树下用余光看完了全程。
他看到辛妩游刃有余地和那男生聊天说笑，然后风情万种得伸手接过那男生递出来的联系方式。
他们之间距离隔得不算近，烧烤店外人声嘈杂，叶其森听不清她们具体在说什么。
但光是眼睛看到的一切，就已经足够令他嫉妒得发疯。
手背上青筋暴起，叶其森指腹用力捻着烟尾，一向无波无澜的冷淡情绪终于无法控制的出现了裂缝。
听到那男生身后同伴的起哄笑闹声，叶其森手中剩下的半截烟蓦地被他使力掰弯。
将那边的热闹动静尽数隔绝到耳外，叶其森走到垃圾桶旁，把手里的烟掐灭扔掉。
等往回走时，感觉到掌心的疼痛，叶其森才注意到，刚刚拿烟时，烟灰不小心烫破了掌心。
辛妩走出一段距离还能听到那群少男少女的笑闹声。
她其实没比那群大学生大上两岁，但总觉得自己和他们已经不再处于一个世界。她处在最好的年纪，却并不朝气蓬勃，空有一具年轻的身体和皮囊，精气神上更像是个垂垂暮老的上了年纪之人。
她打开那个男生递给她的纸条，上面用黑色碳素笔写了他的联系方式。
英文字母加上数字的一串微信号，一共不到十个数字和字母，一行字被他写得歪七八扭，像条来回蠕动的丑陋毛毛虫。
辛妩合上纸条团成一团，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同样是男生，叶其森的字迹就很好看。
他和林子萧都有自己的公开微博，时不时会在上面发些工作内容和日常plog，辛妩很早以前就关注了。
她看过叶其森发在微博上给粉丝的手写信，白色纸张上，他下笔遒劲有力，笔锋飘逸，一笔一笔都是力量。
和给她联系方式的男生字迹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完全碾压。
辛妩是背对着那群人，那男生此刻看不到她的动作。于是辛妩不再有顾忌的将手中的纸垃圾一样搓成一团。
搓完，抬眼看到叶其森定定地站在她身前。
他像是已经站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辛妩抬起眼时，他正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低头看着她。
辛妩没有避讳地迎上他的视线。
纸团攥在掌心中出了汗，辛妩看着叶其森，没有开口说话。
半响，叶其森视线从和她的对视中转到她握了纸团的那只手上，突然道：“既然决定答应了让林子萧追求你，就该和其他人多加保持距离。”
他话里没有说教的意思，相反，像是撞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时，好言相劝的提醒。
只是辛妩并不领情。
他这副高高在上不可靠近的清高姿态已经维持了一整个晚上，她在心里忍了很久，早已经看他不爽。
加上过去几日突然性的像是凭空消失般找不到人，故意冷落晾着她，连缘由也不给出一个，辛妩一直憋着的火气和委屈在此刻一股脑地涌出来。
“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我说这句话的？”
似是被他荒谬的逻辑关系给气笑，辛妩也是真的冷笑了一声，看着叶其森的眼睛问他：“而且，谁说答应一起吃饭就是答应让他追求我？”
她说完执拗地盯着叶其森的眼睛，像是一定要他给出个答案。
叶其森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沉默半响，只能说出一句：“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辛妩知道他丝毫不会怀疑自己的逻辑有问题，只是有些事情不适合摊开到明面上来讲。
他怕她跌了脸面。
所以选择自己退让，试图用一句道歉来将刚刚发生的不愉快粉饰过去。
只是辛妩没有选择善罢甘休。
她挪动脚步往前逼近一步，眼神勾人心魄地直勾勾盯着他，步步紧逼地追问：“我说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林子萧性格大大咧咧藏不住事儿，辛妩在明知道他对自己的意图下还答应他一起出来吃饭的邀约，明眼人只要不是傻的，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都会觉得两个人是郎有情妾有意，制造机会接触然后准备在一起。
只是叶其森没想到的是，辛妩之所以答应林子萧的邀约是为了能够见到他，也是为了能和他有更多的接触。
辛妩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并不地道，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她确实从一开始，就存了利用林子萧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能适得其反。
原以为会因此和叶其森之间能有更多的进展，没想到反而让两人之间一下子变得疏离。
一朝回到解放前。
但辛妩在赌。
赌叶其森的故意疏远是因为吃醋，而不是什么所谓朋友之间的成全。
还有他刚刚说的，该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的那句话。
辛妩赌他并不是为了林子萧鸣不平，而是因为吃醋，才多管闲事。
从前她和叶其森之间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她虽然有意勾引，但心里总是怕物极必反，怕用力过猛地惹得他反感，最终得不偿失。
所以她察言观色，处处小心翼翼。尽量让两人之间的接触和发展变得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
但现在她突然不想了。
她直勾且犀利的视线盯得叶其森开始无处遁形，后背起了层轻薄细密的汗，他心脏开始慌乱又无序得跳动起来。
他那点儿刻意想要隐藏起来、不想承认的心思明晃晃的暴露在辛妩的目光之下。
再没办法隐藏。
但他还是极力想要挽救。
偏开目光，叶其森咽了咽嗓子，刻意避开辛妩的视线，说：“我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不论对方是谁，就应该一心一意。”
他看似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直接肯定了辛妩的猜测。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辛妩之前心中积攒的怨气消散开，心情一下变得轻快明媚起来。
身上的攻击性褪去，她始终看着叶其森的脸，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似开玩笑也似认真地问道：“那如果我说，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呢？”
说完，她视线一转不转地紧盯着叶其森。
辛妩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哪里来的勇气。
也许是叶其森今晚的吃醋行为给她往胜算的砝码上增添了底气，也许是她厌倦了两人长时间来的你推我往。
又也许，她仅仅是想要撕开叶其森平静表面下的面具。
看看那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不是疯狂的底色。
辛妩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等待猎物自己上钩的心机猎人，享受眼睁睁看着猎物挣扎的姿态。
最终却怎么也逃脱不开她布下的猎网。
叶其森越是这样极力想要掩藏自己的心思，她看着就越是兴奋。
她这句话说的无异于在叶其森已经变得古井无波的心中突然投掷进了一颗石子，让他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又一次平白地掀起波澜。
叶其森开始琢磨不透她的想法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和平时无异，但看过去的眼神还是略显迷茫，同时里面包含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冀。
他哑着嗓音问辛妩：“你喜欢我什么？”
很多。
从我十几岁时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坚定不移的喜欢你，从此往后，你是我往前走时不断追随的目标和方向，也是我在黑暗中前行时，不停为我指明方向的光。
辛妩和叶其森对视着，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复说。
只是这些叶其森从来都没记得过。
他是她黑暗世界中一直追随的光，但于叶其森而言，自己不过是他世界里匆匆路过的一个过客甲乙丙丁。
连记忆都不配拥有。
这些话突然说出来未免太过离谱，所以辛妩敛了自己看向叶其森时不自觉流露出的深情神色，恢复寻常样子。
她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唔”了声抬起头道：“喜欢你长得帅？”
图脸总没错吧。
辛妩想。
“但这个世界上长得帅的男人有很多。”
他眼中的期冀一寸一寸的黯淡下来，半响，他扯扯嘴角自嘲似的说。
辛妩的回答让他证实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叶其森觉得自己不过是她心血来潮或无聊时，可以随意拿来戏弄解闷的玩物。
像逗宠物一样，无聊时拿来戏弄一番，真有事儿了，又搁在一旁。
可有可无，随意逗弄。
她对他的喜欢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可能等过几日，那些上头的情绪逐渐退去，她的喜欢也就会被冲淡。
“可我就只喜欢你。”
辛妩没有注意到叶其森眼中情绪的异常，说话间，她往前又逼近了一步，像是想要一鼓作气，势必在今晚得到个答案。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她迈出这一步后基本为零。
她鞋尖快要碰上叶其森的鞋尖，有不听话的发丝从她绑好的头发间垂落，若有似无地触到叶其森的白色衬衫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亲密，亲密到她可以清晰闻到叶其森身上干净的雪松味道。
亲密到，只要她上半身往前再靠近一点点，他们两个的唇就可以精准无误地碰到一起。
他们的呼吸就会完全相融。
但叶其森往后退缩了。
关键时刻，他沉默着，无声地往后轻轻退开一步。
落在辛妩眼里。
他的拒绝是这样的温柔，也是这样的残忍。
但辛妩仍旧不顾后果地往前又靠近了一步。
就在她唇将要落上去的时候，叶其森突然将头往旁转过去。
辛妩扑了个空。
她即时将动作停在原地，停顿了半秒后，她伸手，把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叶其森肩头的长发拿下来。
她没有此地无银地立刻往后退开，只借着这个姿势垂头轻笑一声，然后才往后退开两步，捏着头发眼含戏谑地问他：“你以为我想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