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看着手机上面扫出的付款给个人的转账页面，辛妩无声了两秒，然后按照上面的步骤输入金额，将钱给叶其森转过去。
手机“叮”地一声代表转账已经到账，叶其森并没有去查看上面的金额，辛妩扫完二维码后，他收回手机关掉屏幕，心中轻轻舒了口气。
心想还好没有自作多情地出示加好友的那个码，否则辛妩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他。
他想的没错，她就只是单纯的想要还钱而已。
“还是加个微信好友吧。”辛妩突然说。
叶其森没说话，看过去。
外婆那里确实是有叶其森的微信，但偷偷摸摸一向不是辛妩的做事风格，她想要光明正大的当面加叶其森。
只是真的直接说我想要加你微信这样子的话对辛妩来说还是有些羞耻，于是她为自己找了个符合情理的理由：“之后送改衣服还需要和你联系，有个微信能方便些。”
她视线和叶其森的对上，眼神里面的东西，坦荡而又纯洁无比。
似乎纯粹是为了方便。
叶其森想说不用，送改衣服我有你们店里面的微信，转念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回去。
辛妩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自己是要被拒绝。
愉悦一整天的情绪猛地开始下沉，她努力维持着情绪不漏出破绽，脸上故作轻松地挂起一个笑容，调侃：“怎么，怕我让你负责——”
最后一个“啊”字没说出来，叶其森给手机解了锁，调出二维码递到辛妩面前。
“没怕。”
他们都心知肚明的知道她说的是下午无意中的那个“初吻”，于是叶其森看着辛妩利落扫码请求添加他为好友的动作，道：“辛小姐知道我是为了救人，我相信，辛小姐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
这个时间医院门口的人流量不少，除了陪护的家属出来买晚饭和日用品，附近的居民晚饭后也会散步到这边。
老板摊位门前的生意异常火爆，总有三五客人停在面前看物问价。怕妨碍到其他客人，两人站在角落里，逐渐被挤压的只剩下一方天地。
尽管已经最大程度上的避让，辛妩仍不可避免的被后面挤过来的大姨推搡了一下。
她发送好友请求后叶其森那边立刻点了同意，看到页面上的“你已经添加了森，现在可以聊天了”的提示，辛妩没着急离开。她站在原地，从自己常用的表情包里面挑挑拣拣，丢了个挥舞着两个荧光棒来回摇摆的卡通小人过去。
叶其森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刚要关手机，看到她发来的信息。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对方正低头沉浸在手机里，完全没有此时他们就站在对方面前的自觉。
她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和他的对话框，叶其森看见辛妩正在给他打字。
她给他发信息，问：[我们走吗？]
叶其森很想提醒她一下自己就站在她的对面，转而看到她嘴角勾起的笑，又把话咽了下去。
她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算了。
视线落回到自己的手机，叶其森给她回复：[走。]
辛妩就是在这时被后面过来的大姨挤压推搡了下。
叶其森给她回复完信息指尖停顿在屏幕上，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再给她回个表情包。
他平时聊天很少用表情包，所以微信里的存图少之又少，仅有的几个，还是和林子萧聊天时误存下来的。
正纠结思索的时候，辛妩被身后大姨挤得往前一拥，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好在有叶其森站在她的前面挡着。
叶其森眼疾手快地收了手机，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拥住辛妩的肩膀。一只手把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两人之间原本就不长的距离变得更加紧密相贴。
辛妩肩膀撞在他的胳膊上，因为姿势上的亲密无间，叶其森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夜色下，喧嚷的人群全部成为背景，辛妩在快要溢出胸腔的心跳声音里，感受到叶其森清淡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
不算规则，大概因为事出突然，他的呼吸节奏明显有些急促。
身体上的紧密相贴，让辛妩能够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他心脏凌乱的律动。一下接着一下，和头顶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音交织在一起。
人群包裹的角落里，辛妩侧脸抵在他的身前，她伸出手，慢慢攥住叶其森的两边衣角。
妈大姨有所感应自己撞到人。那摊位门前还有很多地方，是她自己图方便，非要从侧面找捷径走。
她回过头来找刚刚被自己撞到的人，仰着头往后对辛妩那边道：“对不起啊。”
她体型比正常体重要高出个两倍，这样图近路一路走过去，少不了也挤其他人。因此她回头的模样显得有些滑稽。
辛妩和叶其森都没看到那个大姨的正脸，只在她回过头来冲着两人道歉时，很有默契的同时从对方身上松开了手。
他们将头各自转向一边，似是为了掩饰尴尬，叶其森手握空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然后道：“走吧，回家。”
......
两人走到马路对面打车，看着辛妩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叶其森迟钝地问她：“你家住在哪个方向？”
如果辛妩和他的方向不同，他们刚刚应该直接停在原地打车。
出于礼貌，叶其森没有直接问辛妩的家庭住址。
辛妩意会错了，以为他这会儿才问自己家里的位置是完全没有想要送自己的打算。甚至想要在离开前和她划清界限。
她没有内耗自己的习惯，于是直接问叶其森：“你是不打算送我回家吗？”
这问题将叶其森问住。
他没开车出来，不存在送不送她。原本他的打算是拦到车先让辛妩离开，确定了车牌号，他在她后面一辆车走。
毕竟他们只有两面之缘，今天才算正式有所交集，这样的社交距离，是叶其森觉得最为妥帖的。
就像他想知道两人是否顺路，但不会询问精细到她家的具体地址。
他们出来时正好赶上晚高峰时间，数量闪着灯的出租车从他们面前经过，里面都坐了乘客。
没有停下来的倾向。
辛妩看着叶其森的沉默，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意思。
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懂了。”
叶其森朝着她看过来。
她自言自语，什么都明白的表情：“虽然我的腿受伤了，但你不想送我回家。”
他们前面车辆来来往往，他们就站在路边昏暗的光影下。
感受到叶其森在看自己，辛妩慢吞吞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辛妩的身高不算矮，有一七二，站在叶其森身边，这人仍然比她高出一个头。辛妩目测过，叶其森的身高应该有一八六。
此时站在他身边，她需要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她说话仍旧是慢吞吞的语调，善解人意的样子，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是在道德绑架。
“就像你虽然夺走了我的初吻，但你不想对我负责。”
“......”
“可是那可是初吻耶，”她脸上表情和语气都伪装的懵懂无辜，继续道：“一个女孩子最重要的东西，哪个女生，不想让自己的初吻发生浪漫又唯美的时刻。”
“而且——唔！唔唔！”
干燥温暖的手掌猝不及防捂住辛妩喋喋不休的嘴巴，看着辛妩露在外面瞪大的一双漂亮眼睛，叶其森认命般叹了口气，道：“我送你回家。”
“唔，真的吗？”
叶其森点点头：“真的。”
“这可是你自己自愿的，可不是我逼你的。”嘴巴还被他用手捂住，辛妩费力含糊道。
“......”叶其森。
他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松开手，放开了辛妩的嘴巴。
松开手之前，叶其森看到辛妩眼睛里闪烁着的晶亮笑意。
带着某种得逞后的狡黠。
莫名的，叶其森脑子里突然蹦出关于辛妩的那个梦境。
梦里她也是这样眼神蛊惑而又亮亮地看着他。
问他能不能做她的男朋友。
-
辛妩给叶其森转的那笔医药费有剩余，叶其森回到家后，将多出的钱计算出来，给辛妩重新转过去。
辛妩拿着衣服正准备去洗澡，一只脚刚踏进浴室门，手机响起时，她有所预感似的，停住迈开的脚步，率先查看信息。
是叶其森发过来的。
他给她转了笔金额，后面附着医院缴费的单据。
解释：[钱转多了。]
辛妩乐起来。她没急着去洗澡，把迈出去的腿收回来，她将换洗衣服扔到床上，自己窝到布艺沙发里，给叶其森打字回信息，问他：[你到家了？]
说完，她关了手机屏幕抵在下巴上，眼神望着地面上的空荡处，不自觉傻乐。
他们两个最后打一辆车回来的，她家正好和叶其森家是一个方向，叶其森先把她送回家，然后改道的自己家地址。
[刚到。]
叶其森那边刚到家，也拿着衣服正准备洗澡，看到她回信息，停在原地拿着手机给她回复：[钱收了。]
[好的。]
叶其森不说辛妩也会收，那钱原本就是她按照自己估计的给他转的，只多不少，现在他单据给她发过来，收下他转回的多余的钱，很正常。
对叶其森来说两人现在还不熟悉，做事情分清界限，这是原则问题。
回答完，辛妩直接点了收款。
然后给叶其森回了个“好的，总裁”的表情包。
那上面有三名身穿黑白灰三种颜色西装的职业女性，刻板的九十度鞠躬，弯身对着表情包对面的人。
黑色加粗的好的总裁四个大字，落在上面大而方正，让人想要忽略都困难。
看似严肃异常，其实非常滑稽。纯纯的土到极致就是时尚。
“......”
看着屏幕上的土潮表情包，叶其森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然后将手机关掉，抬步往浴室走去。
辛妩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等了会儿，看叶其森迟迟没回信息，想了想，她在对话框里输入：[你在干嘛？]
输完，觉得这样会显得唐突，又握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她余光看到从医院门口买回来的那盒植物，于是光着脚走到地上，拿着那个小盒摆放到窗边。
拍了照片给叶其森发过去，辛妩打字提醒他：[不要忘记每天给它浇水。]
然后，她很正式的和叶其森说了句：[今天谢谢你。]
无论是从梯子上救她下来，还是送她回家。
......
叶其森第二天起床后才看到辛妩前一晚发来的信息。
折腾一下午，他回到家时就已经筋疲力尽。用最后的意志力强撑着洗完澡，吹干头发从浴室里一出来，躺到床上就直接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明。
直到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他掏出手机看到辛妩前一晚后来又发来了信息。
刚睡醒的意识还有点朦胧，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缓了几秒，叶其森才手指点在屏幕上，引用了辛妩和他说谢谢的那条信息，打字回复道：[不用。]
转念想到什么，又把打完的字逐一删掉。
隔了一夜，实在没什么回复的必要。
他关掉手机起床。
直到他人到了办公室，把那个小盒子拆开，种子种进去又浇了水，才在微信上给辛妩回复。
他没有说话，直接把拍好的图片发了过去。
粉色盆栽放在他的办公桌上，里面泥土湿润。
辛妩正在吃早饭，她受伤的那条腿过了一夜痛感更加明显，为了缓解疼痛，此时她一只脚正伸长搭在椅子上。拿着勺子往嘴里送麦片。
看到叶其森发来信息，先是心中有个小人蹦跶了一下，直到点开图片，看到盆栽被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和里面湿润的泥土，她心中的那个小人开始蹦跶的越来越欢快。一下接着一下，全部踩在她的心脏上。
辛妩放下勺子，翘着脚，单腿蹦哒到窗台。学着叶其森的样子同样拍了张照，然后给他发送过去。
她也刚把种子种进去没多久，图片上也有湿润的泥土。
是她吃饭之前浇的水。
她靠着窗台单脚站着，打字：[希望它早点发芽：）]
只是和叶其森那个不同的，她的那个盆栽底座是绿色的，且是苹果形。
叶其森也察觉到了。
他看到辛妩发过来的图片，看了眼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个，给她回复：[咱俩的盆栽是不是拿错了？]
刚说完，林子萧从外面推门进来。
他一眼看到叶其森桌上多出了个粉色的盆栽，还是少女心的爱心形状，方方正正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上。
他拿起那盆爱心盆栽，拿在手里见了鬼似的，问叶其森：“你谈恋爱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他每天出入叶其森办公室像吃家常便饭，比出入自己办公室都勤，昨天他来的时候还没看到有这东西。
于是他摇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问叶其森：“你哪捡的这东西？”
“阿姨昨天又过来看你了？”林子萧喋喋不休地追问。
不怪林子萧一大早上嘴就闭不上，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除了女朋友和妈，他实在想不到叶其森这个臭性格，有谁能说通他让他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摆这么个少女心的物件。
甚至很多时候，连妈也不可以。
叶其森被他一大早上吵的头疼，他在林子萧进来时就关了手机，这会儿眼睛盯在电脑上处理工作，等林子萧终于闭上了嘴，才分出视线给他，问他：“说完了？”
林子萧：“说完了。”
“说完了你可以出去了，”叶其森视线重新落回到电脑上：“别忘记把门帮我带上。”
林子萧：“......”
他张嘴想骂叶其森没礼貌，话没等说，看到叶其森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叶其森滑开屏幕。
辛妩给他回了信息，模棱两可的两个字说：[可能。]
林子萧将叶其森的举止看在眼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和他不同，叶其森这人很少有说微信的习惯。仗着自己是老板，公司微信群聊常年设置消息免打扰，只有在自己有事情安排的时候才会露面。
他是典型的infp的性格特征，接电话和收发信息这种看似简单的社交，对他来说却都是种磨难。
也因为如此，公司里面凡是需要对外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林子萧和他团队里的人在负责。
叶其森手指点在屏幕上回信息，林子萧站着观察了会儿，看着他和手机那头的人消息发得有来有往，不再淡定。
手里的盆栽放回到桌上，两手撑着桌面儿往前一倾，林子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其森，像是审视。
说：“你不对劲儿。”
叶其森在他靠过来的瞬间就把手机屏幕关掉。他滑着椅子往后退开几分，回视林子萧的时候云淡风轻道：“有病就去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