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笃笃。”

    拐杖敲击的声音让嘈杂的四周安静下来,坐在堂屋一侧的长须老人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百来岁,须发皆白,窄长脸上布满一道道沟壑和一块块黑斑,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双眼却丝毫不显浊态。

    这应该是程素的小叔公,她太爷爷最小的弟弟,现在程家辈分最大的人。

    “行了,兴国和小陈留下,其他人都先回去。现在都有监控,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见的,查查监控就知道了,莫自己吓自己。”

    小叔公的威望很高,他这么说,大家便都往外走。

    只是脸上残存的恐惧依旧挥散不去。

    程素也被拉走了,程勇军和虞雯莉面色尤其难看,他们让程素跟着爷爷奶奶慢慢走,自己小跑着回了家。

    雪没有继续下下来,太阳从东边探出了一小段圆弧,正是出柩的好天气。

    爷爷奶奶步子小,走得慢,程素放缓脚步,戴上耳机准备听听歌,但等了好久都没加载出来。

    仔细一看,居然还没信号。

    难道是大雪把基站压出问题了?国内的基站不至于怕这点雪吧。

    程素没有把歌下载到本地的习惯,计划泡汤,她只得收好手机,将注意力放在路上。

    他们一家并不是单独走在路上,顺路的大概有十几个人,但走得都异常沉默,程素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突然起雾了,远处的群山在雾气中闪烁沉浮,逐渐被淹没,变成白茫茫一片。几个呼吸之后,马路就变成了一截孤岛,前无进处,后无退路。

    一直被刻意压制的恐惧感爬了上来,程素呼吸急促,心跳逐渐加快,思维却越发活跃。

    大夜这一天留下来的大多是族亲,棺材旁边也一直有人,道士、亲戚,收人情的桌子也在旁边,前几天客多,堂屋来来往往的人只会更多,尸体又不是什么小物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偷走。

    难道是早就被偷走了?

    “爷爷,二爷爷是什么时候入殓的,被子盖上以后揭开过吗?二爷爷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们应该先报警吧。”

    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但当了十多年的唯物主义者,程素首先想到的是求助警察的帮助。

    程同甫偏过头,露出程素从没见过的严厉神情:“素素,这件事,你不要问,也不要多想,你小叔公会带人解决的。”

    程素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一时没有说话。

    一束车灯从迷雾里照了过来,熟悉的白色SUV停在了岔路口,程素钻进后排,发现后备箱堆满了行李。

    这是要走了?就这么走真的没事吗?

    车子发动,车厢内一片静默,程素没有把疑惑说出口。

    雾气很浓,开着前照灯勉强能看清路,程勇军的动作带着一丝急躁,但车速依旧控制得很慢。

    虞雯莉拿起手机:“我给陈卓打个电话,说我们先走了。”

    程勇军点点头,虞雯莉拨通后快速说了几句也挂了电话。

    车厢内又恢复了沉默,一夜未睡的疲倦席卷而来,程素慢慢合上了眼,却在几秒后猛地坐直了身体,在自己包中翻出咖啡,猛灌了小半瓶。

    这动静有点大,虞雯莉看向她:“怎么了,不睡会儿?”

    程素又灌了两口,苦涩的味道自舌尖蔓延:“不睡了。”

    她不敢睡,一闭上眼,她就又梦到了祠堂后院那间屋子,看见那本摊开的族谱,和那样小字。

    “于八岁时病故。”

    她是八岁发的烧,也是八岁离开的泥塘镇,八岁改的名,她族谱上的名字依旧是程清墨。为什么她会做这样的一个梦,还是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夜晚?

    难道她八岁那年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程素有点想问问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但回想起一直以来他们对那段时光有意无意的回避,直觉告诉她即使问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有风从车窗缝隙中吹进来,吹得她半边身子发寒。

    不久,车子到了三岔路口,程勇军却踩了刹车,程素好奇地探头看向挡风玻璃。

    或许是因为昨天下了雪,坡道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是不是走不了了?”奶奶也意识到不妙。

    程勇军将方向盘打向右边:“没事,就算这个坡能走,这么大的雾渡口也不开船,我们走镇上,过桥。”

    从市里到泥塘镇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在渡口坐船,就是他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另一条是过桥,更好走,但绕了远路。

    现在才七点多,天冷,又不是赶集的日子,镇上人起得晚,被雾气笼罩的街道空旷寂静,只能偶尔听见几声犬吠。

    离开小镇没多久就是大桥,河面上也是大雾弥漫,将整个桥面都笼罩在内,桥上并没有结冰,程勇军直直地驶了上去。

    车身被减速带颠得一晃一晃,随着车子的前进,车内的气氛也在慢慢拔高。

    然后啪的一下沉了下来。

    前面堵车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程勇军下了车往前走,想搞清楚状况。

    前面只停了三辆车,司机都下了车,站在路边商量着什么。三个都是村子里的人,其中一个刚在葬礼上见过,程勇军上前打了个招呼。

    “大力表哥,怎么了?”

    程大力表情不是很好看,带着他走到第一辆车的车头那里,示意他自己看。

    程勇军脸色骤变。

    只见第一辆车的车头被平平整整地横向切开,前盖、发动机、电线甚至轮胎都被整齐切断,地上放了一根千斤顶,也是断了一截。

    这辆车的主人是个年轻人,一脸后怕:“我早上赶回城里上班,开到这里,车头就一点点不见了,幸好这里减速带多,开得慢,我立马踩了刹车才没出事。”

    他捡起千斤顶指了指一条减速带:“我试了一下,不能超过这里,超过的都消失了。”

    “你看。”

    眼前的场景有些诡异,往前伸的千斤顶在越过一条无形的线以后,就像被擦掉的粉笔线一样,消失不见了。

    “今天遇到怪事了,”那人扔掉千斤顶,看向程勇军:“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还要去上班,迟到了要扣钱的。”

    程勇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交代程大力去镇上找公安局的人来拉警戒线,随后劝他们回家去:“先回吧,出了什么事镇长要通知的,这里不安全。”

    说完也没有管他们,自己先回了车上。

    “我们出不去了。”言简意赅说完,他开始倒车。

    程素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出不去了?但车里其他人好像都不意外。

    虞雯莉长叹一口气:“先把爸妈送回家,我们还是去找罗道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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