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殃(二)

    张峰年急了,一把抱住苏晚:“晚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就是柳静安,我就是你的静安哥哥啊!”

    苏晚猛地睁开张峰年,将苏父的书信丢到张峰年脸上,泪流满面:“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我爹爹都和我说了,你根本不是柳静安,而是一个杀害静安哥哥的凶手!”

    苏晚的父亲这些年来一直因为柳家灭门的事情耿耿于怀,直到前些日子奉旨剿匪,才发现了这天大的秘密。苏父一边悲愤好友家破人亡,又见女儿和张峰年恩爱两不疑,两边为难,只好私信一封告知此事。

    要是苏晚依旧对张峰年有些情意,这件事情苏父就会烂在心里,还会替女婿遮掩。

    若是苏晚不愿意,苏父会立马让二人和离,然后接女儿回家。

    可是苏晚是个烈性子。

    她不堪欺骗,竟然直接当面质问张峰年。

    张峰年颤颤巍巍地打开书信,果不其然,这就是困扰了自己数年的噩梦,现如今终是浮出水面,摆在最残忍的明面上。

    张峰年不再伪装了:“是,就是我告的密,是我害得柳家灭门,我也不是什么柳静安,我叫张峰年!”

    “啊!”苏晚狠狠地扇了张峰年一巴掌。

    张峰年却不生气,他握住苏晚的手,迫切地解释道:“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凭什么我出身草莽只配人嘲笑,凭什么他柳静安什么也不用干就能拥有我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一切。还能和你有婚约,晚晚,我就是太嫉妒了,但是我是爱你的啊。”

    苏晚快要恶心吐了。

    “滚开!”苏晚甩开张峰年的手,悲愤欲绝过后,她的理智也变动浑浑噩噩,如今大悲过后只有一个念头支持着她,“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我要告诉我爹,我不要你了,我要和你和离……”

    张峰年怕了。

    “所以你要告发我是吗?”

    苏晚死死地盯着张峰年,恨不得将张峰年千刀万剐:“是,我要你付出代价!张峰年,我要你为静安哥哥陪葬!”

    “你是我的妻子,晚晚,你忘记了吗?玉卿才三岁,他不能没有爹爹啊!”

    张峰年企图用孩子唤醒苏晚曾经对自己的爱意,可是张峰年小看了苏晚,苏晚冷笑:“孩子他爹已经死了!而他,不过是一个杂种!”

    杂种,好一个杂种!

    “晚晚,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玉卿他是你孩子啊!”

    苏晚:“呵呵,他不是了!”

    张峰年笑了,眼眶浮出嗜血暴虐的情绪,他大步上前,将已经走到门口的苏晚直接拖了回来,然后丢在地毯上。

    苏晚疯狂地挣扎,但是终究敌不过张峰年,眼睁睁地看着张峰年用铁链将自己套牢,然后像一头畜生一样拴在床腿上。

    “你不得好死!”

    张峰年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晚,撕破温柔脸皮过后,剩下的全是冷漠和自傲:“我会传书给岳父大人,这件事情就当做什么有没有发生,我也依旧是柳静安,而你也依旧是我柳静安的妻子,从今以后,晚晚你就在府里好好修养,没事就不要见外人了。”

    说着张峰年不顾苏晚的反抗将苏晚锁了起来。

    而门外的嬷嬷已经吓得一动不敢动,直到房间大门嘭地一声被张峰年打开的时候,才恍如大梦初醒,拔腿就跑。

    张峰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奶娘仓皇逃跑的背影。

    张峰年的眼神暗了。

    白影心里扑腾扑腾的直跳:“快跑快跑!千万别被张峰年那个大坏蛋抓到。”

    奶娘知道自己知道这么大一个秘密必然遭殃,连忙收拾包袱打算回老家躲一躲。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包袱,时不时往窗户外看看,生怕张峰年追上来。

    白影急得手心冒汗:“你说奶娘能逃过去吗?”

    涂山玉还没有说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谁!”

    “是谁?”

    奶娘和白影几乎同时发出来一声疑问,可是门外却没有人回答,只有一阵一阵的敲门声,“咚咚——”

    奶娘吓得一动不敢动,死死地盯住木门。

    白影淹了口唾沫:“涂山玉,是张峰年吗?”

    可是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奶娘颤巍巍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一个影子。

    周围太安静了,安静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不是。”涂山玉沉声道。

    白影:“那张峰年在哪?”

    “在你身后。”

    白影猛地一颤。

    一只大手搭在了奶娘的肩膀上,奶娘根本来不及回头,就被人从身后用帕子捂住口舌,下一秒,一把匕首自脊背穿透奶娘的心脏,定在木门上。

    奶娘也终于看清楚了门外的人,是她风尘仆仆赶回来看他的孙子。

    她孙子说,说要接她享福去呢。

    眼泪从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滑落。

    匕首自身体抽离,老人家的身子没了支撑,犹如破布一般滑倒在地上。

    奶娘听见她的乖孙道:“奶奶看来不在,还想给奶奶一个惊喜呢,听说奶奶在柳府找了个活事,我去那里看看吧。”

    说着,门外的人提着礼品兴高采烈的走了。

    奶娘的身体抽搐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别去,快回家……”

    白影哭了起来。

    她们视线再次灰暗了下去。

    “为什么,涂山玉,为什么张峰年要这样,柳家于他有知遇之恩,他却灭了柳家满门。老管家也不过是想要守着老宅等他家主人回来,却被他割喉!奶娘差点差点就能和她的孙子回家,颐养天年了。凭什么,凭什么他张峰年心狠手辣如今被人叫做大善人,无辜的人却只能枉死。”

    白影痛恨自己的无能,无论是东洲天水阁还是如今的环境,她都无力改变。

    涂山玉摸了摸白影的脑袋:“白影,信我,再给我些时间,我会让这一切好起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的视线再次明亮了起来。

    这次,她们附身到了柳玉卿的教书先生身上。

    小小的少年跪在阁楼之外,眼巴巴地看着禁闭的房门:“母亲,我求了父亲好久,父亲终于肯让孩儿见你了,母亲,你能开门……我能见见你吗?”

    满眼希冀,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夫子有些心疼。

    但是毕竟自己一个外人,夫子也只能掩面叹息。

    “母亲,你在吗……”

    “滚!”

    柳玉卿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想哭却又将泪水逼了回去,站起身来,自顾自拍了拍衣袖,他将头低得很低,声音却好生轻快,仿佛为苏晚的不待见找到一个理由。

    “父亲说,母亲生病了,母亲好好休息……我以后再来看母亲……”

    夫子:“……小少爷……”

    就在这个时候,张峰年走了过来,满脸不耐烦,看着柳玉卿也是极为烦躁,一脚将柳玉卿踹开,啐了一口:“没有用的东西。”

    柳玉卿摔在地上不哭也不闹,只是默默地将手摊开,只见尖锐的石头划破掌心,血流不止,像是个没有表情的木偶娃娃。

    张峰年完全没关注柳玉卿,他怒气冲冲地踹开房门,“嘭!”随着房门重重关上,里面的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夫子将柳玉卿抱在怀里:“……玉卿……”

    柳玉卿抹了抹脸,低声道:“夫子,我没事,我们走吧……今天的课业还没有完成,要是完不成,父亲又该生气了……”

    夫子沉默片刻,终究是点点头:“好。”

    ……

    满目缤纷的桃花树下摆着一方书案,七八岁的柳玉卿正拿着诗经诵读桃夭这一篇文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柳玉卿小小年纪就能将诗经倒背如流,十里八乡的夫子莫不是对其赞不绝口,按理说这是值得让人开心的事情,但是柳玉卿却愁眉不展。

    “要是我背的好了,母亲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父亲是不是也会夸奖我?”

    夫子叹了口气。

    想当年苏晚和张峰年也是这不闻地津津乐道的神仙眷侣,可是自从前些年,苏晚一直称病卧床不起,就连自己亲儿子前去拜见也无疑都吃了闭门羹。张峰年也日日没有个好脸色,对着柳玉卿爱答不理,看的夫子也是心疼。

    夫子拍了拍柳玉卿的小脑袋瓜,笑着说:“会的,只要玉卿好好学习,你父亲母亲会开心的。”

    柳玉卿乖乖点头,然后抱着园中的桃花树,笑着问夫子:“夫子,桃夭是不是指的就是这颗桃花树啊?”

    夫子笑着摇头:“是也不是,人们把桃花比喻新娘的年轻娇媚,又用桃树枝头的累累硕果和桃树枝叶的茂密成荫,来象征新婚娘婚后生活的美满幸福①……”

    柳玉卿年龄还小,不是很明白,天真懵懂地说:“我明白了,这桃花树就是我未来媳妇!”

    说着,柳玉卿将脸贴在桃花书上:“我会好好对你的,每天给你松土浇肥,谁让你是我未来媳妇呢。”

    夫子一愣,随即顺了顺自己的胡子,也没纠正,只是放声开怀大笑起来。

    涂山玉:“此树有灵,前些年灵力低微,如今几年竟然渐生灵智,不过十载必能化形!”

    所以呢,这颗桃花树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什么楚晨星在浮屠宫种了满宫墙的桃花,为什么柳玉卿要以这个桃花书为阵眼,开启了一个不知何用的阵法。

    柳玉卿想要做什么?

    白影点头:“只是为什么这桃花树后来会枯萎?”

    涂山玉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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