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

    不敢相信。她平时也经常用传送符,怎么会出差错?

    梅知白宽慰她:“没事的,我们重新来一次就好了。”

    元锦书看了他一眼,语气沉重:“……朋友送我的传送符已经用完了,而我不会画。”

    明微宫内门培养专才。四大峰里,无渡峰上没有人,无灵峰弟子擅画符,无藏峰弟子擅炼丹,无极峰只有两个弟子,姜离和元锦书,是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

    传送符的画法极其复杂。元锦书作为一个剑修,在符咒和炼丹两道上只是浅尝辄止,平时的符咒丹药都是无灵峰首徒宋晚和无藏峰首徒周寻送的。

    没有传送符,没有坐骑,连把剑都没有,二人只能徒步行走。

    这片土地很是荒芜,一眼望去全是黄沙乱石,连杂草都不怎么生长,目光所及之处基本看不到庄稼和树木。

    “不对劲。”元锦书越看越觉得诡异,“这地方有问题。”

    梅知白一脸懵懂:“啊?”

    元锦书站定:“此地背靠高山,曲水环抱,是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怎会如此荒芜?”

    她蹲下身,拨弄了一下枯萎的杂草,又抓了一把土捻了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二人加快了步伐。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发现不能再前进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横在前面,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被挡住。

    “见鬼。”元锦书抬腿踹了一脚空气墙,“这什么破地方!”

    她有些烦躁起来了。心魔这种东西越拖越要命,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比以前易怒。她需要尽快到魔界,得到那株净台草。

    梅知白扶住她的肩膀:“没事的姐姐,我们往其他方向走一走。”

    两个时辰后。

    走完一圈,元锦书再次踹了一脚空气墙:“这到底谁干的!”

    这里被包围起来了。诡异的空气墙将这片土地画地为牢,里面的人根本走不出去。元锦书已经用了各种方法,拳打脚踢、火攻雷击,通通没用。

    深吸一口气,元锦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元锦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身,看到远处有一男一女正向他们走来。

    那两人看穿着打扮像是修士,很快到了近前。女子脸上显现出欣喜之色:“终于有人来了!”

    说着她向元锦书和梅知白一作揖:“我们是映月楼弟子,敢问二位道友师承何方?”

    为了掩人耳目,梅知白衣服上的云纹饰案已经被元锦书用法术掩盖掉了,所以这两位修士看不出他俩的身份。

    元锦书:“没有师承,散修罢了。”

    她这话倒也没错。她已经被赶出来了,梅知白没有师父,确实可以算作散修。

    元锦书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她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小巧玲珑,容貌娇俏,修为一般般。元锦书转而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男子。

    这不看还好,一看到他,元锦书的脸就忍不住冷了冷——这男子一身白衣,面无表情,让她想起了某位故人。

    只不过相貌远不及姜离,修为也远没有姜离高。

    见到道友,那女子看起来十分欣喜,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我叫甄茵,他叫杨昭。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元锦书扯了扯嘴角。她的真名是绝对不能报的,因为她的大名几乎响彻整个修仙界。

    四大仙门每三年进行一次门派大比,所有仙家弟子都会参加,作为明微宫无极峰的大弟子和二弟子,姜离和元锦书更是从不缺席。

    元锦书十二岁的时候就能排名前二十,十五岁的时候,她已经排名第二了。

    当然,魁首一直是姜离。

    正因这强悍的战绩,他们师兄妹二人才会被誉为明微宫双星,成为整个修仙界剑修的噩梦。

    算算时间,两个月后就是下一次的门派大比,只是这一次元锦书是不可能再参加了。

    心中略微有些感慨,元锦书随便瞎编了一个名字:“我叫苏锦元。”指了指一边的梅知白:“他叫白知梅。”

    梅知白:“……”

    甄茵一身亮色,手腕上叠戴了三四个镯子,一看就是个性格活泼的。她很快与元锦书攀谈上了:“苏姑娘,你们也发现这里不对劲了吗?”

    元锦书:“嗯。”

    小姑娘皱起眉,很苦恼的样子:“哎呀,这实在太麻烦了。我和阿昭昨日误入此地,到现在还没找到出口。”

    元锦书:“嗯。”

    甄茵扁起嘴:“怎么办啊……”说着就要去抱旁边杨昭的胳膊。

    杨昭却侧身一躲,避开了甄茵的手:“别碰我。”

    甄茵的表情一下僵住了。元锦书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挑了挑眉。

    甄茵勉强笑了笑:“阿昭……”

    杨昭后退一步远离甄茵:“我已入无情道,你不要再做无用功。”

    无情道。

    甄茵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半天挤不出一句话。元锦书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神色淡漠地抚摸着自己右手腕上的伤疤。

    梅知白注意到元锦书的小动作,扯了扯她的袖子。元锦书向他看去,只见梅知白那俊秀的小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还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这是在提醒她不要被心魔所扰。

    元锦书提起嘴角,回了他一个安抚意味的笑。

    另一边,杨昭冷着脸:“修无情道,最重要的就是断情绝爱。明微宫的姜离正是因为做到了这一点,才在无情道上登峰造极。”

    甄茵的眼眶已经红了,隐隐泛着水光:“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感情。阿昭,我……”

    “只要足够刻苦,就能做到真正的太上忘情。”杨昭道,“据说姜离和他师妹相识了有十三年之久,感情肯定深厚。但那元锦书一入心魔,姜离不照样将她赶出了师门?”

    ……?这也能扯到她身上?元锦书难以置信地看向杨昭,有心想将这人狠狠揍一顿。

    甄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低下头,指尖紧紧攥着衣料,似乎在啜泣。

    没有人注意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元锦书看不下去了。她理了理袖口,嗤笑:“杨道友,就以你这对无情道的理解,永远也修不成大道。”

    听了元锦书的话,杨昭冷眼刺过来:“这么说,你对无情道很有一番见解?”

    当然有见解,见解和意见都多得不得了,毕竟她大师兄就是杨昭崇拜的姜离,当今世上在剑道和无情道上走得最远的人。

    姜离确实超凡脱俗,但杨昭算个什么玩意。

    杨昭既能说出“无情道最重要的就是断情绝爱”这种话,元锦书与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剩嘲讽:“自己能力不足,还要搞些有的没的来弥补。”

    此话一出,杨昭的脸立刻绿了。甄茵也看过来,眼泪汪汪的,好不惹人怜爱。

    元锦书一脸嘲弄:“就你这悟性,还是别修仙了,赶紧回家种田去吧。”

    “你……!”杨昭怒而拔剑,又在元锦书玩味的目光中缓缓把剑压了回去。

    “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白衣青年脸色阴沉,“你马上就会看到,我的道心有多稳固。”

    元锦书:“哈哈。”

    杨昭已经平复好情绪,不再与元锦书一般见识。甄茵怯生生地看着他,一脸欲说还休。

    元锦书也不想再看到杨昭,她偏过头:“小白,我们走。”

    她之前叫梅知白一直是“你”来“你”去的。“小白”这个称呼虽然敷衍,但确实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梅知白瞅她一眼,乖乖“嗯”了一声。两人不再理会杨昭和甄茵,转身就走。

    之前在寻找出口的时候元锦书就看到过炊烟——看来此处虽然荒芜,但依旧有人居住。

    今晚怕是要去那个小村子里过夜,顺便问问当地的住民这地儿到底怎么回事。

    到了村口,元锦书不禁有些感叹。说是村子,但也就稀稀拉拉五六户人家,这些房屋可谓瓮牖绳枢,元锦书从没见过这么破烂的屋子。

    这破地方,连杂草都不愿意长,却还有人愿意留在这里,真稀奇。

    她进了村子,敲了敲最近一户人家的门。

    门“吱呀”一声,颤颤巍巍地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瘦削干枯、布满皱纹的脸,一双浑浊的眼死死盯着元锦书瞧。

    元锦书面不改色:“……打扰您了,我和朋友偶然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不知您能否让我二人借住一晚?”

    那张脸上的眼睛眯了眯,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稀拉的牙:“可以,当然可以,两位贵客。”

    ……怎么看怎么诡异。

    元锦书艺高人胆大,推门就进:“谢谢您。”

    进门后,元锦书发现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破。一张散发着霉味的床,一个黑得像是经历过无数次爆炸的灶台,还有一张四条腿长短不一、风一吹就晃的木桌。

    开门的是个老人,盯着元锦书和梅知白“嘿嘿”地笑。

    “……”元锦书偏头直直对上老人的眼睛,目光冰冷,“您在笑什么?”

    被她这么一盯,老人笑容一僵,笑不出来了。他很快地眨眨眼:“这里好久没来客人了,老朽高兴啊。”

    “哦。”元锦书勾勾嘴角,“那您继续高兴吧。”

    今天遇到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折腾了一天,也该休息了。许是最近过得兵荒马乱,元锦书今天格外累,浑身没力气。

    梅知白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不知是不是元锦书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脸色相比于早上苍白了少许。

    毕竟是自己点头要带上他的,还是要对他负责。元锦书皱起眉,走到梅知白身边,捉起他的腕子。

    伤口依旧没有愈合,甚至隐隐有加重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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