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猫

    “你就住这地方?”穆野在床上缩成一团,把被子紧紧的围在身上,只伸了一只手出来接过陈妈给他煮的红糖醪糟,因为怕穆野着凉还放了姜,穆野伸长脖子吸了一口,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缓了一下,他环顾四周,他住的地方是个普通的二层木瓦房,一楼布置成大厅的模样,里面放了一条长木矮柜,上面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个投影仪和收起来的幕布,院子里摆着几个染缸,还有晾晒架。从院子到屋里地面都是一样的,打了水泥的硬化地面,并没有地板,这样的雨雪天气要是有人从外面回来把水带进来就会变得很滑。

    他现在在二楼,二楼则是普通农家乐的样子,一条走廊,两边各有三个房间,走廊尽头感觉是杂物间,但是里面摆了一张床。

    现在穆野就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杂物间床上躺着喝红糖醪糟,床边坐着一脸愧疚和尴尬的淮柔女士。

    “嗯,还行吧,你冷不冷,冷的话我再去搬个炉子上来。”

    淮柔一直在穆野背后睡的超级安稳,直到村口的时候才被穆野无奈的摇醒,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穆野头发和睫毛上挂着的雪霜才意识到下雪了。

    “下雪了?我睡着了?”淮柔一惊,伸手想拂走头上的雪,却发现手动弹不得的被绑在一件大外套里,正疑惑着哪儿来的衣服,却发现自己视野好像也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半,眼皮上方有点灰暗的温暖感觉。

    她头一仰,虚搭在自己头顶的兜帽就正对着她的脸盖了下来,一瞬间的黑暗让她吓了一跳。

    “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淮柔拼命甩着头,想把头上的黑暗甩掉,下一秒黑暗褪去,光明重现。

    穆野哆嗦着把外套解开了,他手已经快冻僵了,动作很慢,看到睡得这么舒服的淮柔心里一股子无名火,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穆医生?”

    淮柔终于明白当下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穆野半闭着眼睛,雪花压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把他的眼皮压塌,重的快要睁不开了。

    “你疯了吗?!别在这儿睡过去,我盘不动你!”

    啪——脸上挨了个大嘴巴。

    穆野眼睛刷的就瞪大了。

    “好,把衣服穿上,然后坐后面抱紧我,别他妈睡过去了,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淮柔飞快的把衣服给他套上,然后换到电动车前面的位置,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自己大概睡过去了四十分钟,现在已经到了村口,估摸着穆野应该是不知道往哪儿走了才把自己摇醒的。

    到了院门口,淮柔把穆野架身上想往里走,却发现自己根本架不动他。

    “你个渝城人长这么高干什么?”嘴上骂了一句,还是强支撑着身子把穆野往门口拖,边拖边叫着陈妈下来帮忙,但是不知道是风声太大还是什么原因,并没有听到回应。

    淮柔心里真是千想不通万想不通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倒霉,什么事都能遇到,更让她欲哭无泪的是,一般白市乡下的房子都会在院子门口修一个门槛,大概是二十多厘米高,平时压根不会注意到的高度,现在却成了天堑一般的东西了。

    “穆医生,你稍微振作两秒钟好吗……”她架着穆野,因为身高的原因现在穆野整个人都朝她那边倒,光是支撑着穆野站起来就已经很费劲了,更别说帮穆野抬腿进门了,眼下陈妈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于穆野自己控制一下身子,自己走进去了。

    “穆医生,穆医生,求你了,你听见我说话吗?”

    穆野头无力的垂下,面色发红,感觉是冷得快不行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淮柔急的要命,自己也没有手再扇他巴掌了,可这么在外面淋着雪也不行。

    突然,淮柔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秒,冲着穆野耳边大喊一声:“穆野,醒一下!”

    然后抬头一口吻住了穆野的嘴。

    淮柔本还有些害羞,可是感受到穆野嘴唇的冰凉之后焦急取代了那一点羞涩,抬眼看了看穆野,发现他依然毫无反应,像是松了口气一样。

    下一秒则用力咬破了穆野的嘴唇,瞬间的痛楚让他惊醒,晕乎乎睁开眼睛,闻到了嘴里的血腥。

    “穆野,抬腿。”耳边传来有些惊喜的声音,穆野半迷糊着,脑袋在想这是谁,身子却好像被声控一样跟着声音的指示做出了动作。

    “好叻,再抬另一条腿,然后扶着我直走,对对对真棒……”

    再醒来时,自己就在床上了。

    “你的房间?”穆野用碗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平板,语气平淡的问着淮柔,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他只是个随着主人参观新家的客人,客气的说着礼貌的说辞。

    “你就住这儿?”得不到回应,转头看向淮柔,又再次问到。

    “你就想问我这个吗?”淮柔眼眶红红的,一半是因为担心,另一半则是因为穆野现在的反应。

    她有些不解,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在博物馆拆自己台的时候刻薄又不留情面,对于自己的眼泪也只是嘲讽和调笑,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该有的分寸感。

    可是他骑车会给自己挡风,会贴心的让自己睡觉,甚至还善良到有些愚蠢,把衣服给第一次见面的人穿自己却冻着。

    割裂感。

    这三个字出现在淮柔脑子里,让她长叹一口气。

    她抬头和男人对视着,想从穆野眼里看到一点什么情绪。男人的眼睛很好看,睫毛长长的,眼眸像一波映着明月的秋水,看得人心荡漾。

    “花猫。”穆野哧笑一声,别开了眼睛。

    淮柔装作生气般擦了把脸,嘴上说着太着急都忘了这回事了,一边问着穆野需不需要吃点什么,一边起身往楼下走。

    楼下,陈妈正做着饭,看到淮柔下来忙迎上去问穆野的情况,陈妈那时候正在田里赶鸭子回笼,回来时正好看到淮柔把穆野放大厅沙发上,从二楼抱了一堆被子下来搭他身上。

    “你可真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男人死了呢。”陈妈知道穆野已经没事后,才敢说这种话。

    “陈妈,他不是我男人。”淮柔有些心烦意乱的薅了薅头发,随口应到。

    陈妈看淮柔满脸不耐烦的样,只当她生气耍小脾气,继续开口劝到:“男人犯什么事,只要不是大事都能原谅,你看你跑这儿来,他不也追你过来了吗,还把衣服给你,他还是可以的。”

    淮柔想解释,却被陈妈堵了回去。

    “挨点打也没事,男人嘛,打老婆也正常。”

    “我们这儿的女生,谁家不挨点打呀,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睡一觉就好了。”

    淮柔震惊于陈妈说的这话,她有千万种方法反驳陈妈,她心里怒吼着,这是错误的,男人打女人这观念就不对,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最无力的一句:“嗯,我知道了。”

    就像提高审美一样,观念这种东西,就像是附着在每个人身上的诅咒,也是许多人一生的执着。

    淮柔可以说她周围的男的就不这样,也可以说明很多稍微有点素质的男人都不会做这种事,可是这种话说出来只会让人产生一种自我认知上的否定,除了让陈妈觉得自己生来就是那么惨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

    淮柔喝了口热水,感受到了嘴里淡淡的血味儿,她伸手摸了一下嘴角,果然当时有些血蹭到了外边,陈妈可能也是看着自己嘴角的血迹,误会自己被穆野打了吧。

    “完全反过来了啊。”

    她想着自己扇穆野巴掌,自己主动去吻穆野,如果那算吻的话,自己咬穆野嘴巴,甚至嘴角流的血迹也是穆野的血。

    和这里人们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骤然间,又是一股巨大的割裂感涌上心头,好像来到了和自己原来世界完全相反的地方,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一样。

    割裂的生活里遇到了割裂的人。

    她抬头望向楼梯口,想着穆野这时候在干什么呢。

    刚刚嘴角的血迹,没道理不会注意到吧,我喝水嘴里都有血腥味儿,他嘴里应该更甚吧。

    淮柔伸了伸懒腰,踱步走到大门处,门外依旧飘着零零落落的雪花。

    真漂亮,渝城不下雪。

    为什么不问呢?

    她心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问题,然后便望着远处的落雪,细细思索它。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眼睛有些痛,淮柔转身进了厨房,陈妈锅里正煮着鱼汤。

    对我的好,是他本来就是个好人,还是特殊的呢?

    盛了两碗汤,端上一盆米饭和咸菜,淮柔上了楼。

    是个好人吧?

    淮柔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有些慵懒的男声:进来。

    推开门,男人已穿戴整齐,站在床边望着一副蜡染作品出神,淮柔把饭放下,眼神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

    像是豆腐块一样的被子整齐的摆放在没有一丝皱褶的床上,丝毫看不出来这张床有用过的痕迹。

    是个好人。

    非常笃定的,淮柔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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