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淮柔委屈极了,又为自己在被“欺负”时只会哭感到生气。钱没赚到还在这个讨厌鬼面前丢人,看他刚才那副样子现在肯定在嘲笑我吧。

    越想越生气,但是只有三分气穆野,七分气自己。

    再想狠狠的瞪穆野一眼,却发现已经泪眼婆娑到什么都看不清,只好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后下一秒眼睛倒是能看清了,映入眼帘的则是穆野有些不自在又憋着笑的脸。

    果然是在嘲笑自己,淮柔想到,忍不住冲着他狠狠骂了几句。

    “你开心了是吗?不清不楚就说别人是骗子,呜—呜——”

    “看别人难过你很开心吗,你多大个人怎么跟个小学生一样,你脑子真的有问题吧!呜——呜——”

    “目的达到了对吧,你多正义啊,你真是天兵下凡打苍蝇,孙悟空转世脸上八只火眼金睛,你看谁都是坏蛋什么都想打,呜呜呜呜呜———”

    淮柔哭到气都短了,每说一句话都会抽抽两声,最后说到生气处直接化身开水壶,从胸腔处不停的发出气声。

    穆野看她这样快忍不住笑出声了,眼前的漂亮妹妹完全和十分钟前自信介绍时候的沉稳两个样,简直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他本来被淮柔扯着袖子的时候确实是有些后悔和不知所措,看到她哭更是觉得自己确实太过分了。

    他憋笑倒也不是因为他性格有多恶劣,只是后来听淮柔一边哭一边编着顺口溜有些诧异,再加上虽然是自己把她惹哭了,但是却感觉不到太多对自己的生气,便有些放松罢了。

    比起说是被自己气哭,穆野感觉淮柔更像是在对自己宣泄,借着这个由头把委屈全撒自己身上而已。

    “ 那个……你别再烧开水了,沸腾好久都从你脸上的孔里冒出来了。”

    “ 人家七孔流血,你是四孔流水。”

    “ 不过倒是一样吓人就是了。”

    淮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打小是美而自知的那种,虽然不爱哭但是也从没有听过有人在自己哭的时候还说这种刻薄话,一时间竟对穆野产生了一种大脑宕机的感觉,愣愣的望着他。

    倒确实没有再哭了,冷静下来的淮柔突然觉得自己好羞耻,这个年纪了还能哭得像个傻子,而且还是当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面对着人哭,于是慌忙伸出手背想把自己脸擦干净,却被一只大手拦下了。

    “开水壶精,别用你那手擦了,刚刚我就想说了你手背上的靛蓝染料全被你糊脸上了,你现在跟个白化病末期的蓝精灵一样。 ”

    淮柔这才想起自己手背上刚刚涂上的靛蓝染料,一看确实混着泪水糊开了一大片,看那样子可想而知自己脸上的惨状,不由得脸都羞红了。

    “窦尔敦,你这是和关公合体了?脸怎么又蓝又红的。 ”

    “ 毒舌男你在这儿跟我讲冷笑话还是唱京剧呢?你这么爱讲冷笑话动手术时讲给病人听啊,这样你连麻药都省了,病人直接被你笑麻了啊。”

    “噗。 ”穆野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的脑子转的很快,脑回路又奇怪,不管是医院的同事还是其他认识的人都不太能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和一个奇怪的小骗子对上了脑电波。

    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什么,反正就是有种想笑的感觉。

    “ ……你真的很没有礼貌”淮柔看穆野居然笑出了声,彻底无话可说了。现在穆野在她心里就是个找自己麻烦为乐的人,自己越生气他就越高兴,于是决定不再理他,白了他一眼就扭头想再接一波游客,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是一团糟。

    环顾四周,除了零散的游客就只剩穆野了,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穆野扯出一个微笑。

    “ 穆医生,你有纸巾吗?”

    穆野脸上笑容更甚:“ 你现在像是蓝精灵吃了格格巫,蓝脸公鸭嗓。”

    “ 有没有?”淮柔没力气和他斗嘴,只想快点把脸弄干净。

    “ 没有,我从来不带纸巾。”

    眼前男人说得大气凛然,像是在诗朗诵一样。

    淮柔嘴角抽了抽,还是没忍住吐槽:“那你上厕所不擦吗? ”

    “擦哪儿? ”

    “ ……各种意义上,你都可真脏。 ”

    淮柔不再理他,决定顶着这张脸去外边小店买纸巾,刚走了两步却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靛蓝染料,比起水更亲油,也就是说除了用洗面奶使劲搓之外,很难洗掉。

    淮柔彻底泄了气,这下没办法了,今天算是真的白干义务工,一个客人都没拉到。摸出手机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假,打算干脆直接回家。

    穆野却跟了上去。

    淮柔没有理他,把外套衣领往上立了立,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走出博物馆去推自己的电动车,然后发现穆野一路跟着自己到了停车场。

    “你到底想干什么? ”淮柔本想无视他直接推车走掉,却被穆野挡住了路,并且是很故意地那种,她往左绕也挡面前,往右绕也挡面前,就是不让她从自己面前过,气得淮柔不行。

    “ 你挡住我拿车了。”穆野平静的回应着淮柔,眼睛还假意往那排电动车那儿望了望。

    “ 你骑电动车来的?”淮柔有些惊讶,但还是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车在哪儿?什么样还记得吗?”

    她以为穆野真的租了个电动车,现在记不清长啥样了,还想着帮他一起找。

    “被偷了。 ”还是那么平淡的语气,但是却能刺激得淮柔火冒三丈。

    “ 你才是骗子吧。”淮柔咬牙切齿。

    “不,我是庸医。 ”穆野语气无辜。

    这下,淮柔彻底没了脾气,只好耐着性子问穆野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眼前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纸,脸上是淮柔从未见过的郑重样子,把纸递给了淮柔。那感觉简直让淮柔想到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从衣服内侧的口袋掏钱付款的身影。

    “不是说免费接送吗,我想去看看。 ”

    淮柔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刚刚递给游客们的那张染坊宣传单。

    “ 怎么会在你这儿,你把它收起来干什么?”

    “我对这还挺感兴趣的。”穆野收起了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第一次在淮柔面前露出了正经的表情,整个人气场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

    从毒舌疯子到冷淡儒雅,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么简单。

    “我想看看少数民族的生活,看看她们是不是被你这个油嘴滑舌的骗子哄着当低廉的劳动力。 ”然而下一秒,人格又切换成了吊儿郎当。

    淮柔想反驳,但是本着有一点是一点的想法,还是把难听的话咽下,对着穆野拍了拍电动车后座,示意他坐上来,穆野也不跟她客气,直接骑上电动车,把后座留给她。

    稍微思索了一下,淮柔贴心的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输入了染坊的位置,并把声音调大坐在了后座上,拍了拍穆野的后背:“坐好了,走吧。 ”

    手机传来机械人声:“开始导航,前方直行700米左转…… ”

    穆野发动了车,小电动车行驶在白市不算宽敞的马路上,有些颠簸,但淮柔还是发现他在前面挺直了腰板,坐的板板正正的。迟疑了一下,淮柔还是对着他的后背说了一声谢谢。

    三月的滇城还很凉,骑车的时候风声很大,冷风被前面的男人遮挡了不少,风声顺着他的身体两侧划过,那句谢谢也融进了风里,被吹散了。男人没有回应,淮柔想:可能他没听到吧。

    “前方路口左转,限速30,请小心违章拍照……”

    机械人声响起的同一瞬间,男人减速,左转,拐进乡间的小路。

    哈,这不是听得很清楚吗。

    女孩凝视着男人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得有些过头了,和之前的吵闹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时世界都仿佛失了语言,只剩轮胎磕碰泥土地面的声音和风吹过耳边的声音。合成了催眠的咒语,许久未曾感觉到如此的安心。

    自从她来到滇城已经有一年,这一年里经历的事得到的成长超过了过去那么多年的总和。和村书记吃完饭的第二天,淮柔跟着张哥走遍了整个村子,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接触贫穷。

    女人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出嫁,男人的命运则是婚后去往大一点的城市打工,出卖力气养活一家。

    村里学校没有好的设施,更别提什么好的师资,小孩们的梦想就是将来能出门打工,和自己爸爸一样。

    思索过后,淮柔决定留下,虽然自己钱不多也没经验,但还是一路跌跌撞撞的靠自己在村里办了个染坊,好歹雇了几个妇女,算是做出了一点自己的贡献。

    不过钱依旧是大问题,虽然自己在网上和博物馆里面想办法搞外宣,但是还是解决不了很多妇女的就业问题,那些精美的传统染料制品,因为缺少一种适合在都市的时尚感,所以销售并不好。

    她知道要解决这一办法,就得提高村里妇女们整体对美的认知水平,可这又是个长久又耗钱巨大的工程,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好累,不想干了。

    穆野感觉淮柔整个人突然贴在了自己背上,身体骤然紧绷,心乱如麻。刚想开口问淮柔怎么回事,下一秒却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这下穆野整个人被彻底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停下电动车,生怕她被摔下去。

    想了想,穆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把淮柔整个人包住,然后把外套袖子当成绳子把她绑在了自己后背上,用最慢的速度发动了车。

    刚刚解决了这个问题,下一秒穆野感到鼻尖一凉,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并且隐隐有下大的趋势。

    这下完蛋了,穆野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外套裹着的淮柔,想着要不要把她叫醒然后自己把外套穿上,可又想起她好像本来穿的也不怎么厚的样子,还是咬咬牙,提了一点速度往目的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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