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哥儿

    小青是头一回来县城,兴奋之余对嫂子越发不理解。这刚得了钱,转眼就去了粮铺,全都买了面粉,不光是杂面还有白面啊。就算是要做包子卖,也别把钱都搭进去啊,万一陪了怎么办。

    白面十八文一斤,比精米便宜点点。杂面就是玉米面和次等小麦混合一起,不去皮直接就磨成了粉,这个便宜点,只要七文钱一斤。所以八十文钱就变成了两斤白面和六斤杂面。

    眼瞧着她把钱都花光了,小青心里很不踏实。

    “傻丫头。”伍樾摸了摸她的头,便对着粮铺掌柜还价了,她要是不还价的话,去了车钱她俩就剩一文钱了。

    老板见她买的不少,而且白面的利润高,就让了她两文钱。

    好了,现在身上还有五个铜板。

    二人各自背着小袋面粉在在街上闲逛,别的店倒没什么意思,就是那胭脂铺子让伍樾挪不开眼。小青别别扭扭被她拉进了胭脂铺子,铺子里摆了好些别致的小瓷罐。

    尽管她俩脸上写着光看不买,但是店里的伙计还是很热情地招待了她们。

    伍樾离开的时候对着伙计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柜哥的素质嘛。”

    伙计不解。

    为了赚钱买胭脂,伍樾归家的心情更加急迫。到城门口时日头还高,离与谢大成约定的时间还早,小青便拉着伍樾出了城。

    与其在这里等,还不如走回家,好歹能省下两文钱。

    “喂,小青,走回去太累了啊。”伍樾没想到执拗的丫头会来这一出,虽然东西不多,但这路途有小三十里。

    牛车也慢的要死,但好歹可以解放双脚。

    受不了伍樾的叨叨,小青转身回来,把伍樾肩上的五斤面粉袋夺了去,挂在自己肩上。她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现在还早,可以慢慢走,边走边歇。

    “行吧,好歹能省两文钱。”伍樾知道拗不过她,“面粉还是给我背。”

    哪有小孩子背东西,她却走空手路的道理。

    但小青不同意,背着面粉加快脚程,回头还对伍樾比划道,要是能追上她,就把面粉袋给她背。

    死丫头,激将法呢。

    行吧,为了她小小的仁爱,她无论如何也得追上小青。然而,小丫头脚下生风,脚步飞快。伍樾追了一段,决定放弃,路还长呢,待会子歇脚的时候再跟她商量。

    看着丫头的背影,她发现小青最近长了点肉,人也结实有力了。这养孩子跟养猪差不多,给她吃多点,吃好点,她就可劲儿地长。跟月娘在的时候相比,不过是熬粥的时候多加了把米,当然,月娘攒的那些鸡蛋都被她变着法儿吃了。

    为了照顾伍樾,小青走走停停,好让嫂子歇歇脚。但面粉被她抱得死死的,以至于沾了白白的一脸。

    这会儿伍樾又想去溪边洗洗手净净脸,走了有一半的路了,满头大汗。小青无奈,也只得依着嫂子的性子来。她也明白,她娘去世后,她大病一场,嫂子照顾她心力憔悴也丢了半条命。而后又拼命劳作,身子伤损厉害。

    嫂子又总是把干的捞给她吃,自己喝稀的。

    如今她觉得自己有劲了,可以照顾她。

    “洗洗嘛。”伍樾蹲在溪边,溪水哗哗流,那声音清脆悦耳,显得这乡间好不安逸。

    “小姑娘要注意仪容,不要跟个男娃子似的,将来怎么嫁人啊。”

    伍樾双手捧着清凉的溪水,浇洒在自己脸上,感觉凉意从脸上传到后背心了。

    不管她怎么诱哄小青,她就是不放下背篓,也不洗手,就那么执拗地站在溪边,一副高冷的神情。

    这丫头以后做点什么好呢。

    谢兆森骑着马,要过桥的时候,他便下马牵着走。一阵驼铃般的笑声从桥下右侧的溪边传来,路边的树杈挡住了那人的身子,但他透过稀疏的枝叶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蹲在溪边,头发有些凌乱,双手捧着溪水肆意浇到脸上,然后仰起头,任凭溪水滴在自己的衣服上。大概脸上是水都流了下来,她又往脸上浇了水,还使劲地摇了摇头,大喊:“好舒服啊!”

    正当她转头对小哑巴说话的时候,谢兆森赶忙把马赶到桥左侧的溪边,他的马也该喝点水了。

    溪水在耳边哗哗流着,伍樾根本没听到谢兆森和马的声音,但是当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经意间从拱桥的桥洞里竟然见到了一匹马,那马就在入水口喝水。

    难不成她刚才洗脸的水都是经过马的嘴巴流下来的,还有马前蹄都踩水里了,原本清澈的水都浑浊了起来。

    这太可恶了,谁这么没素质。

    “小青,你去桥上等我。”说完自己便从拱桥下面,踩着石头过到上游。

    谢兆森抱胸伫立在马的另一侧,根本没注意到来找他算账的人。而伍樾从马的身子底下也只能看到脚下那一截,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喂,你不知道下游有人吗?竟让这畜生在上游喝水,怎么这么没教!”

    伍樾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马侧身后的人。当她看见现身的那张黑脸时,便忍不住想起来早上他那冷峻的风姿。可眼前的跟早上的看起来判若两人。

    “我的马不过是喝口水而已。”谢兆森冷着脸。

    “那你不会知会一声啊,害我用它的口水洗脸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伍樾越想越气,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都觉得脸上开始痒起来了。

    “我的马很干净,比某些人都干净。”他转过身,拍了拍他的宝贝赤哥儿,他给马取的名字。

    “你这话什么意思?”没想到这男人嘴这么毒辣,含沙射影地骂她。

    见马喝足了,谢兆森便牵着马上了坡,全然不顾身后怒气冲天骂骂咧咧的女人。没走几步又遇见脸色不大好的小哑巴,小哑巴冲着他挥了挥小拳头,好似要跟他干一架。

    没想到小哑巴还是个护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孩子怕是也被教坏了。

    谢兆森也不上马,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

    这让伍樾更生气,他就是故意堵她,臊她。

    “谢兆森,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伍樾被小青搀扶着上了坡,看着脚下湿透了的布鞋,她心情坏到了极点,“你根本就是个混蛋,混蛋!气死我了!”

    小青也不明白嫂子为何对族里的叔叔发那么大脾气。

    那位九叔她也很少见。

    只听说他在衙门里当大官儿。

    “小青,记住了,那就是个坏人,下次见到千万别客气。”伍樾还不解气,便跟小青唠唠叨叨起来。

    心里有气,走路倒是越发快了,竟比谢兆森还走得快,越过他的时候,伍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发疯似的走了一阵后,谢兆森骑着马从她俩身边飞驰而去,那尘土扬了她一脸。

    她无话可说了,只能说有马真好。

    二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家,省这两文钱太难了。想到要赚钱,伍樾强打起精神忙活起来。

    最近赶着节气忙春耕,田里人扎堆,大家忙得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且体力消耗大,没半日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若是做些合口又实惠的包子卖,他们应该会舍得花钱吧。

    前世的伍樾几乎没做过饭,反正不是工作餐就是外卖或是方便面之类的。但她是北方人,自小看着妈妈做面食,所以这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而且,这地处南方,稻田多,旱地少。所以那些坡地上产的小麦玉米等,大都是被磨成粉做疙瘩汤或是面糊糊。县里倒是有包子铺的,但村里几乎没人做过馒头包子的。

    估计他们连发酵都不会。

    所以伍樾才萌生卖包子了。

    为了降低成本,她只能用杂面掺和白面做面皮。一斤白面和上三斤杂面,加上昨夜发好的老面引子,再裹上厚棉被放置一个晚上发酵,应该跟酵母发酵的效果差不多了。

    至于馅料,只能就地取材,春笋酸菜馅儿就很不错。亏得月娘做了两坛子酸菜,估计她是准备着吃半年的量。她还没本钱买肉,再者肉包子成本高,不一定有人舍得吃了。

    “晚上咱们还吃酸菜炒春笋。”

    也不管小青同意不同意,伍樾从陶罐里扒拉一把酸菜,一股子酸酸的味道让人沁人心脾啊,月娘腌酸菜的手艺真不错。她自顾自忙活着酸菜和笋子,并支使烧火丫头道:“把外灶烧热了。”

    这钱还没赚到手,嫂子就又霍霍上了,唉!

    小青闹情绪归闹情绪,但是灶膛里的火还是很旺的。

    油一下锅,那锅里就“滋啦”一声,像是在烫小青的心。照嫂子这么造下去,那罐子油一个月也吃不到啊。

    小丫头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一副管家婆的样子。

    “好了,开吃。”

    伍樾把菜放桌上,盛了两碗粥,今天的粥又稠又香,再配上油炒的菜,吃进肚子着实舒坦。

    见小青还郁郁寡欢的,她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放心吧,明天包子一定卖光光。”

    小青知道嫂子是宽慰她,因为从她和面时的神情就明白,嫂子心里也没多大把握。不过,好歹都是粮食,卖不完搁家里省着吃就是了。这样想着,小青没几口就把碗里的粥喝完了。

    “慢点吃啊,小孩吃这么快不好吸收,到时候白吃了还浪费粮食。”

    月娘的胃估计也坏了,饿极了的时候肚子老隐隐痛,这也是伍樾不敢太抠门的原因,眼下忍忍还能过得去,一旦严重了将无力回天了。

    小青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只顾着收拾碗筷。

    伍樾也懒得再说了,慢慢改吧。

    她跟着月亮走走停停,心里也有些忐忑。投入全部的家当,万一这里的人不舍得花钱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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