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日光初熔,昨夜下的雨珠落在桑叶上,更显春日桑叶沃若。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郎朗读书声从苏府后宅之中传来,苏知秋穿着娇俏粉衣,脖子上一如既往挂着龙凤呈祥的翡翠玉佩,端坐在案前读诗,而赵婉穿着一身铜绿长裙捧着书站在苏知秋前,人靠衣装马靠鞍,赵婉脱下粗布麻衣,倒显得身姿似竹。

    “知秋如何看待\'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此句”

    苏知秋眨了眨眼睛,思索一番道:“女子易沉溺情爱之中难以脱身。”

    “为何女子易耽于情爱?”赵婉继续发问道。

    “因女子生性细腻,易多愁善感?”苏知秋也无法肯定自己的回答,抛出来一个问句。

    “非也,女子若生性细腻,多愁善感可忧民可忧国,不一定非要沉溺于情爱之中。”赵婉哂笑,温柔驳斥了苏知秋的想法。

    赵婉继续道:“女子被困于家中,睁开眼睛能看到的就是四方家宅的琐事和夫君,能依靠的只有夫君一人,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寄托于自己夫君上,若是女子能走出家宅必然不会\'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现代以后有越来越多女性清醒,不再把感情看作必需品,因为她们独立,除了婚姻之外她们有更喜欢让她们去珍惜的东西。

    有时,赵婉为数不多上网常常看到有人说贬低娇妻,赵婉想若是娇妻能找到比婚姻感情更值得她们珍惜的东西,那她们就不会把男人视为全部。

    苏知秋被赵婉的说法所震撼,她抿着唇沉默想着,的确如此。

    她娘亲一身才华无处可施,只是教她时稍微能用到,若她娘亲能走出家宅,用一身才学报效朝廷,那她娘亲就不会天天对着佛龛念经了。

    倏忽,窗外飞来一块石子,狠狠砸在苏知秋头上,打断她的沉思。

    苏知秋睥睨窗外一眼,再去和赵婉对视一眼,但赵婉转身去喝茶,避开对视。

    苏知秋见赵婉不阻拦,便把案上最厚的书扔向窗外,赵婉听到“哎呦”一声。从草丛中走出个十岁左右的男童,和苏知秋一样脖子样式的龙凤呈祥的翡翠玉佩,但与苏知秋长相娇俏不同,他满脸横肉,走出来动作缓慢。

    【他是苏知秋同胎而生的四哥,苏知德。】系统补充道。

    【我瞧他们俩既然是龙凤胎,关系看起来不好。】赵婉问道。

    【因苏知德从小被苏老夫人疼爱,他与苏知秋起争执,老夫人都会偏向苏知德,所以苏知德就养出一副鸟样。】系统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惋。

    苏知德揉着脑袋,面目狰狞,朝苏知秋吼道:“你这么泼辣,以后那个夫家敢要你。”

    苏知秋叉着腰,一脸无所谓:“不要就不要,苏尚书的女儿除了当今圣上,都只有挑别人的道理,哪有别人挑我的道理。”

    苏知德咬牙切齿,正找不到地方反驳,但看清砸自己头的书是《诗经》之后面露鄙夷道:“你就学这种三岁幼童都不学的《诗经》,我在书院里面不仅要学《尚书》学策论,还要学骑射,武艺呢,日后才好报效朝廷,不似女孩子家家都学过家家的玩意儿。”

    系统又在嘲讽:【苏知德都刚说自己报效朝廷,谁三十好几了连秀才都没考上,一本论语都背不下来,骑马还要人拉着,靠爹的荫封得官职,我看是朝廷报效他还差不多。】

    赵婉上前道:“孔圣人曾言:\'不学诗,无以言\'。在下教小姐学《诗经》习得为人最重要的德行和礼数。”

    苏知秋大摇大摆靠近苏知德,对他嘲讽道:“是啊,我夫子教我学要为人最重要的德行和礼数,不似某个看不起《诗》的人连最基本的兄友弟恭都丢了。”

    苏知德气红了脸,以往他扔石子之后苏知秋要扔书,女夫子总会痛斥苏知秋不温婉恭顺,他看苏知秋吃瘪不知道有多开心,日子一久,他便把这个当乐子。

    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女夫子半分不痛斥苏知秋,还帮着苏知秋说话。

    苏知德看清赵婉的长相,把不能撒出来的气全用在赵婉身上:“你目光怎么这么低,找了个长相粗鄙的农女,是要教你种田还是教你织布啊,别到时候被这个农女忽悠嫁去乡下,穿着粗布麻衣,一月都沐不了浴,浑身上下爬满了跳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兄可救不了你。”

    苏知秋刚要出言反驳,但她看到苏知德身后出现了娘亲李珺的背影。

    苏知秋幸灾乐祸一笑。苏知德看苏知秋被自己骂还笑,感觉摸不着头脑。

    “赵夫子是娘亲请来教你妹妹的,你若有什么意见可对为娘说。”李珺的语气像是再说“德儿你吃了吗”一般温和。

    但苏知德被吓得两股战战,扭头过去,发现李珺面无表情盯着自己。

    他娘平日看起来比谁都温和,把妹妹宠上天,但处置起他们兄弟四人比他爹都狠,他始终忘不了自己二哥前年去秦楼楚馆不去书院读书,他娘就雇大汉在秦楼楚馆把他二哥扒了裤子拖出来,整整压了他二哥走了半个京城后,再把他拉去书院让他人围观。

    虽说他二哥从此改过自新,今年考上了秀才,但其中滋味也不好受。

    李珺斜着了苏知德一眼,冷冷道:“你书童说这几日你不读书,和人斗蛐蛐玩。”

    苏知德“扑通”一声跪下,汗流浃背道:“儿子日后一定好好读书,断不会再犯了。”

    李珺并未给苏知德一个眼神,只是抬眸看向赵婉和苏知秋,语气中带了少见的强硬:“等你妹妹饶恕你,你再起来。”

    苏知秋双手叉腰,“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看着苏知德。

    李珺慢慢把视线飘向赵婉,带着几分虚弱道:“赵夫子,能否陪我一会儿话。”

    赵婉行礼称好,给苏知秋留了些作业,随着李珺来到后宅游廊之中走着。

    后宅并未像赵婉昨日见过前院那般金碧辉煌,反而显得有些冷清破败。

    紧凑的屋子,灰白的地砖,在空旷之地点缀着几株绿植,但常年不见日光,显得有几分萎靡。

    李珺屏退了跟随的奴仆,望着院中几株萎靡的绿植,神色凄凉道:“赵夫子教秋儿教得好”

    赵婉汗涔涔,毕竟自己说法在封建时代有些大逆不道,但听李珺语气并没半分责怪。

    赵婉道:“民女学识浅薄,刚刚教小姐之话只是一家之言。”

    李珺淡淡一笑,抬眸望着屋檐上停留的鸟儿,它们的羽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而她在屋檐下见不到半分日光。

    李珺感慨道:“翼翼归鸟,载翔载飞,对女子而言不过奢望罢了”

    赵婉比肩与李珺而立,也看着屋檐上惊起而飞鸟儿,眼中坚定道:“只要有风,女子也可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风何来”

    “你我皆可是其他世间女子飞起的风。”

    “是吗。”

    赵婉看着李珺低下眸,良久不言。

    【系统我说错话了吗?】赵婉问

    【因为苏夫人从前曾男扮女装入书院读过书,才华之名满天下,如今她困于后宅,听到宿主的话心中感慨罢了。】系统语气中好像夹杂着哭腔。

    赵婉默然,很多时候很多人很多事都是缺少风。

    赵婉小时候出身农村,父母重男轻女,自己上面有一个被送人的姐姐,父母给自己取了盼娣。

    但后来弟弟出生了,她跟着弟弟上户口,上户口的人把自己名字登记错登记成赵婉,自己的人生风从那刻开始吹拂自己飘向远方。

    一路上,老师劝父母给自己读书,同学帮自己打掩护摆脱父母,遇到好心人资助自己完成学业。

    当她在贵族学校工作后还完好心人的资助,她就找了辞职找了各种途径去支教,资助女孩。

    有人给了她风,她就当其他人的风。

    二月春风带着几分寒意,把为数不多萎靡的绿植吹的枝丫乱响。

    “赵夫子,日后就拜托你教秋儿了,夫子想教秋儿什么便教秋儿什么,不必担心落人口舌”李珺突然说道。

    李珺说罢,锦瑟便急忙忙小跑来,道:“夫人,表小姐来了。”

    “夫子 ,你又要有一个学生了。”李珺对赵婉回眸一笑。

    【终于要见到她了。】系统机械音带着对岁月感慨。

    赵婉心中好奇系统所说的“她”到底是谁?看样子这个表小姐和系统关系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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