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凡界8

    血液顺着脖颈往下流,温氏吓得一声惊呼,连忙问:“你、你要做什么?”

    曲欢深深望着她,说:“我不相信是巧合,如此简单的真相摆在这里,我却那么久没发现,很可笑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刀又往里压了几分。

    曲欢叹息:“好恶心啊,母亲。”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氏感受到脖颈的血液汩汩流出,呼吸颤抖,“你停下手,我们好好商量。你要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身上气力流失,温氏渐渐呼吸不上,她心存侥幸,如果曲欢能够问她问题,比如为什么从小到大对他这样冷漠忽视,她回答了,就可以活了。

    而曲欢不说话,残忍地看着她在几分钟内痛苦窒息,生命力流失。

    温氏直到断气,都没有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地方。

    “……”曲欢咬着唇,他弄错了么?

    曲欢去看浅浅的割喉创口,如此一刀,脆弱的凡人即死了。

    这人是十月怀胎生下他的母亲。

    这人也许是受了他的误会,没做错任何事。

    屋外人声喧闹,众人捶门,曲耿江破口大骂,让他开门,秦肖肖焦急喊他,让他别冲动,有陌生声音喊,已经派人去找宗师了。

    ……可是已经冲动完了。

    曲欢颓然地望着温氏尸体,一时什么反应都没有,心在以一种极速的速度往下落。如果不是他猜想的那样,他应该开心才是。

    可是,怎么可能猜错?

    被割断的气管缓缓生长,恢复原状,绝了气息的人重新有了呼吸,温氏睁开一双沁蓝的幽眼,扬起手,狠狠给了曲欢一巴掌。

    “混账,我是你母亲。”

    曲欢脸歪向一边,嘴角有了血,胸腔颤动,绝望地笑起来。

    “有你这样的母亲么?”

    他们待在一个狭隙,温氏坐在地上,旁边是桌,背靠着墙,曲欢单膝跪她面前,给她困在这方空间。而气势上,曲欢低她许多。

    曲欢眸光虚晃,盯着温氏,神情悲哀,又说一遍:“好恶心啊,母亲。”

    如此真相,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如何反应。

    温氏怒意消减,沁蓝色眸子流动,仔仔细细地打量曲欢,她脖颈最深的刀痕迅速自愈,留下皮肉浅浅一道血痕,同时,她以指腹擦去曲欢嘴角的血迹。

    “下不为例,她只是具凡躯,别再拿她来试探我。”温氏语气平淡,夹杂有越底线的宠溺般的包容。

    “无论如何,你该尊重你的母亲。想要问我什么,现在问。”

    曲欢失去气力般,四肢都虚浮,看着她,不说话。

    温氏笑笑,目光是失望和嘲弄,紧接着恢复正常眸色,神情透着股茫然和恐惧,见曲欢离得这么近,吓得往角落里缩,努力拉开两人距离,身体还在发着抖。

    曲欢安静地望着,整个人放空,什么都没在想。

    结界破碎,门被震开,宗师容德拿剑抵着曲欢脖颈,曲欢塑像般毫无反应,容德又用缚仙索捆住他双手。

    容德要带曲欢回去处置,到门口被气红脸的曲耿江拦下,“宗师,家门不幸,请让我带逆子回祠堂,家法处置。”

    容德蹙眉:“国公,他是修士,修为不弱,你带回去恐怕控制不住。”

    “不是有缚仙索么?”

    “未必挣不脱。”

    曲耿江依然不肯让,“他伤了他母亲,我一定要罚他。”

    秦肖肖站在曲耿江身后,和他商量过,不能这时候让宗门把曲欢带走。她同这位父亲说,宗门对伤害凡人的处罚非常重,可能会废了灵根,关好几十年,他们应该先问问曲欢这样做的动机,自己私下解决。曲耿江答应了。

    秦肖肖最怕曲欢跟宗门起冲突,大开杀戒,那才是真的回不去了。

    这里一众凡人,纷纷帮腔,“是啊,如此大逆不道,管他是什么修士,该先给祖宗个交待。”

    容德被吵得烦了,想强制带曲欢走。

    秦肖肖说:“师叔,您教我们,如非必要,不能在凡人面前动用术法。”

    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凡人围着,不用术法根本出不去。人这么多,确实不宜用术法造成恐慌,这是戒律。

    容德狠狠剜秦肖肖一眼。

    秦肖肖不退让,“回宗门后,我们自来请罚,师叔现在把他带回去也只能关着他,还得耗费心力看守。让他先回家,受族规处罚吧,好平息受害人的怒火。”

    见容德没拒绝,秦肖肖更近一步,接过容德手中缚仙索的绳头,“弟子苏清曲,以性命起誓,会看守好他。”

    见她立天命誓,违背必受天道惩处,容德震撼,默然答应。

    她确实帮他解决一个麻烦。容德不想得罪曲欢背后的梧提道君,又不得不按规章做事,这麻烦能扔就扔。

    国公一家成了今日最丢人的笑话。

    寿星因为年岁已高,受不得风,在里屋没看见这出戏。曲耿江向在场的人低头施礼:“老夫人年岁高了,受不住刺激,这大喜的日子,不好再酿出祸事,请诸位帮曲某隐瞒此事,曲某不胜感激。”

    曲阿岱哭得眼泪鼻涕糊面,曲耿江拿手帕帮他擦去,严厉地说:“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曲阿岱被吓得不敢哭之后,他蹲下身,语气柔和了些,“彦锐,父亲要先归家处理些事,你留在这里,跟曾祖母说母亲身体不适先回去了,以我们的名义,哄你曾祖母开心,寿宴过完再跟侍卫回来,能做到么?”

    曲阿岱抽抽噎噎,吸吸通红的鼻子,点头,坚定道:“我做得到,父亲。”

    “好孩子。”曲耿江摸摸他的头。

    曲耿江又转向屋内,望向戴上锥帽受惊的妻子,他扶她起来,半搂她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说:“回去了,没事。”

    秦肖肖把牵曲欢的绳索藏在衣袖里,跟在义父义母身后。曲欢双手被捆在身前,秦肖肖拿一条可爱的猫咪图案小毯子盖住缚仙索。

    他们狼狈而丢人地离开。

    同来时一样,秦肖肖和曲欢上了一辆马车,车上,她握紧曲欢的手,看曲欢目光落于虚空一点,整个人很放空的样子,什么也没问。

    到家后,秦肖肖陪同温氏去休息,等待医师到来,曲耿江拽着曲欢去祠堂,按着他跪在满屋祖先牌位前。

    “你可知错?”

    曲欢眸子缓慢转动,抬起脸,笑容惨然,“我不知自己何错之有,父亲,您能告诉我么?”

    “孽畜!”曲耿江被他气得喘不上气,“上家法!”

    侍从搬来刑凳,要固定曲欢于其上,曲欢看了一眼,说道:“太难看了,换一个。”

    犯人受笞刑时会被束缚在这种刑凳上,姿势类似于骑马,臀部会暴露出来,成为受刑的主要部位。他好歹是个魔头吧,回家玩玩还要被打屁股,真是开玩笑。

    “你还这么挑!”

    而当曲欢轻轻松松把手从缚仙索中抽出来,曲耿江不说话了。

    容德宗师说得没错,确实控制不住这混账。

    曲耿江吩咐:“去把苏清曲找来。”

    曲欢低下头,不说话了,乖乖从地上把缚仙索捡起来,套回自己腕间。

    缚仙索让他与凡人无异,能受凡人的刑罚。

    从笞刑换成鞭刑,曲欢能够接受了。高壮的侍卫鞭打他脊背,曲耿江站一旁问:“你不孝不义,不敬长上,我打你,你可服气?”

    曲欢透着股无所谓的死气,懒得回话,不是固执的青年人犟脾气不愿认错,曲欢好像是单纯挨打,让他爹发泄发泄怒火。

    皮开肉绽也无所谓,满屋只有鞭子抽击肉的声音,曲欢连哼声都没有,曲耿江怒意更甚:“你哑巴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是我发疯我不该对自己的母亲如此,我对她很愧疚,我要找她磕头道歉?”曲欢看着一黑压压的牌位,“可是父亲,我不后悔也不觉得我错了啊。”

    死不悔改,孺子不可教,便是这般。

    继续用更重的刑罚,打得肉糜烂,骨头都露出来了,曲欢还是那副死样子,灵魂在外不关注肉、体般。

    曲耿江叹息,“罢了,我都困了,你就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悔改什么时候出来吧。”

    夜深寂静,祠堂幽深阴冷,曲欢低头跪在牌位前,安静不语。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没有管伤口,任它一直流血。

    曲耿江派人在外看守,说谁也不得探视,但秦肖肖还是偷偷摸摸地溜进去。她看见跪在堂中央的血人,心像被刀割了一块。

    夜里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秦肖肖跪到曲欢身边,捧起他手来,打量缚仙索,摸索着给他解开。

    曲欢诧异抬脸。

    秦肖肖眨眨眼,于地摆出一堆瓶瓶罐罐药物,盛温水的木盆,质地柔软的手巾。在烛火幽暗的祠堂,列祖列宗的盯视下,她给他褪下染血的衣物,清理伤口,细致地一点点上药、包扎,最后,又找出带香气、质地柔软的合身衣物,帮他换上。

    她把血水都清理掉,把带血污的地板清扫一遍,拉着他手让他移个位儿,于中央铺上厚厚的床垫,还兼有两床被子。

    秦肖肖拖了鞋,于地铺边缘坐下,裹着被子,拍拍正中央的位置,示意曲欢:喏,继续跪吧。

    “……”

    曲欢学她的样子,也脱了鞋上床垫,只是若要再跪,总觉得不对劲。于是他也裹一床被子,和秦肖肖对称地坐在了另一边。

    秦肖肖便这样陪着曲欢,呼呼欲睡,忽然被寂静厅堂里的人声唤醒。

    “你不问我为什么么?”

    秦肖肖揉揉眼睛,打个呵欠,“为什么?”

    “清原镇里,我与狐狸布鲁交换了身躯。”

    曲欢声音很平静,“我在手抄写经书上看到,温氏全名温流笙。”

    “……”秦肖肖坐正了身子,瞌睡醒了。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故事。

    两千年前,赤幽族灭族,赤幽公主流笙被恋人救下,恋人因此丧命,心脏在狐狸躯壳里继续跳动。

    两千年后,流笙以一具化身温氏生下曲欢,把恋人心脏给了他。

    曲欢稍大时,流笙忍不住来见曲欢,给他塞进狐狸躯壳里,狎呢玩弄了一番。

    “……”我把你当妈,你却想睡我?

    曲欢声音无波无澜,自暴自弃地说:“流笙是小魔神,我的造物主,她给我无限复生的血脉,最好的天灵根,一副好的皮相,一颗蕴含魔神之力的心脏——花那么大力气造个玩物,逗她自己开心。”

    如秘境里画师乐楚悦所说,这么漂亮的身躯,一般是性偶。

    确实是太恶心了。

    秦肖肖觉得曲欢可怜,但心里又升起股无法言说的兴奋——流笙花那么大力气“造出”曲欢,结果她一个路过的异乡人,把人儿子兼恋人华丽丽地捡走了?

    她要是流笙,她得气吐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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