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的意思是，逃跑失败的话，”他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在清冷月光的投射下，令人没有来由地感受到一股入骨的冷意，“会死哦，死得很惨。”
他的话如同蛆虫一般，钻进众人的耳朵里，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赵戚强，我记得你家是卖香料的吧。”
“是的，队长！”赵戚强打了个激灵，才从阿缇令人不适的话语之中挣脱出来，他连忙立正，乖乖地向明玖汇报。
明玖为什么知道赵戚强的家世背景，这和他时常念叨着自家香水什么百年传承，什么香气永流传脱不开关系。
基本每次喝酒，进入酒后吹牛皮环节，赵戚强都会神秘兮兮的从脖颈处掏出一个铜链项链，中间是一个设计精巧的小圆盘。
打开雕刻这镂空花纹的盖子，一阵异香扑鼻而来。
“你们带玉，带金，但我们家带香，佛香保平安。”
每次说到这里，他都会声音可以压低，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地说道：“但是这可不比那些上过光的玉石便宜。”
他将香盘小心翼翼地托起，在空中画了一道圈，刚好让每个凑在他面前的人都能闻到。
“二十万，这一点。”
“这是用我们家祖传秘方压缩而成的精华，几吨的香料才练出了这么一点。”
“都是宝贝！”
每次说完，他都要仔仔细细的把盖子盖好，轻轻擦拭，不染尘埃，随后恭恭敬敬地塞回衣服之下。
这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你家的香料不是浓缩版的吗。”
“啊……是，队长！”赵戚强身子抖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
“稀释后的香味能保持多久？”明玖思忖着问道。
“我们家的香料是祖传秘方，只要沾到身上一点，香味持续五六天，也不成问题。”
一说到他们家的祖传香料，赵戚强来劲了，满脸的自豪。
明玖重新看回阿缇，“如果我们把香料涂抹在马戏团的座椅上，使来观看马戏团的居民染上香味，出逃的时候我们也染上香味来遮掩我们身上的气味。鼻子敏锐的猎犬在满镇的异香中，想是也很难分辨我们的去处吧。”
阿缇鼓起了掌，“恭喜你们，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唯独一边的赵戚强苦了脸。本来大家有了求生的方法，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他努力地想在嘴角挤出一抹微笑的弧度，奈何紧锁的眉头还是暴露的他的心情。
“赵戚强，香料的折损，回‘方舟’按照五倍的价格赔偿。”
“是！队长！”赵戚强肉眼可见的一下子从蔫儿吧唧变得精神抖擞起来，那种精气神让人感觉若他有一双翅膀，此刻便已飞出了地球。
“不过我还有一个建议。”阿缇似乎对他们这群人的来历既不好奇，也不在意。
听见阿缇冷冰冰的声音，众人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我们要想到逃出去的洞口，必须要经过狗棚，猎犬每次见到人，都会犬吠，十几条猎犬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所以我们必须要趁它们唯一不在的时间——表演时，逃出去。”
“看来你谋划很久了。”明玖笃定地说道。
阿缇笑了笑，似乎不想再继续话题，“早点休息吧，只有吃好睡好，才能有精力逃跑。”
阿缇似乎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好似知道眼前的人也不把他当做同伴，所以他像出现时那般，又悄无声息地离去，给他们留出了讨论的空间。
明玖带领着众人，讨论着分工，以及具体的操作方案，但是清茉凝望着消失在夜色里阿缇的身影，心绪不由得渐渐飘远。
这也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吗？
那他为什么最终没有逃走？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他们将逃跑计划定在了三天后执行。
三天时间一闪而过，赵戚强所说的祖传香料看来确实不全是夸夸其谈，他的香气虽不浓烈，但是却回味绵绵，经久不散。
他们将香料与水混合，制成了一大批带有奇香的香水，然后均匀的喷在了每一个座椅上面。
他们在排练的时候，还听见前来视察的马戏团团主与驯兽师兰美人吐槽，说现在的小姑娘越来越不讲究了，喷香水不知道喷了几盆，将马戏团表演场地弄得乌烟瘴气。
清茉不由得心中憋笑，像是做了坏事还没被大人发现的小孩。
虽然在马戏团这几日过得辛苦而又疲惫，但随着和明玖他们越来越熟悉，清茉一直紧绷的神经难得的松弛了两分。
马戏团的表演时间是六点到八点，基本五点半左右，马戏团的成员们就会到准备室，收拾妆容，穿戴整齐了。
约定回合的时间，六点，很快到了。
阿缇与明玖他们会面后，默契地没有多说。
一行人在草地上面小心踱步，虽然他们已经很小心了，但是难免发出了窸窸窣窣地声音。
突然一个石子打了过来，速度不快，清茉身子一侧，就抓了那枚在空中飞驰的石块。
众人被这个意外打的措手不及。他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面色凝重，心中都在想一个答案，是谁？
一个娇小敏捷的身影从树上跳下来，他将木头弹弓放在右眼瞄准，来回扫了一圈，好似在想下一颗石子要落到谁的身上。
定眼望去，正是之前明玖杀掉的小鬼头，嫉妒之门的门主，曹冉！
根据他们这几天打探的消息，这个曹冉竟然就是马戏团团主的儿子，还自诩自己是副团主。不过，从他熊的程度来看，倒也不让人觉得很奇怪了。
“副团主，齐叔的木偶坏了，但是演出马上要开始了，他让我们去他的木偶屋搬新的木偶。”阿缇站了出来，缓缓说道。
木偶师齐天有一个专门制作木偶放置木偶的小仓库，也在他们要去的方向。
“哦，这样啊。”
曹冉抻了抻手，脑瓜子上下左右活动了一下，“作为副团主，我肯定要带领我们团走向欣欣向荣，你们去吧。”
他挥了挥手。
众人舒了口气，阿缇在回身的瞬间，好似不经意地与清茉的手碰在了一起。
他的手还是那么凉，就像是他永远冰冷的表情。
“等等，我说他们，可没说你，阿缇是吧。”曹冉双手掐腰，满脸不屑地望着他，“阿缇，父亲大人可是对我提及过你哦。”
虽然他脸上带笑，但是眼底却升起了熊熊嫉妒之火。“父亲大人言语之中，可是很欣赏你呢。”
——
一行人没有耽搁，得到曹冉首肯后，火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哥，现在没有阿缇带路，我们怎么办？”明璴焦虑不安地扯了扯明玖的衣服。
清茉感受着被阿缇塞到掌心的异物，她松开攥着的手，一张小纸条跃入眼帘。
她打开层层叠叠的纸条，果然不出所料，恰是一个微观小地图，纸上画着红色三角的地方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她递给了明玖和明璴，“阿缇刚刚递给我的。”
明璴一声惊呼，“没想到这个人看着冷冷冰冰，心倒是不坏。”
“要不是因为他，我们能死这么多兄弟吗。”一向心直口快的刘滨不满地说道，言语中怀揣着对阿缇的仇视。
明璴没有说话。
虽然根据目前的调查表示，大部分域主对人类并没有直观恶意，他们也被某种情感或者执念画地为牢，并由此衍生了一系列他们自己也要遵守的规则。
甚至曾经有过一个域，域主一直和普通人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域主身份，更不知道他的执念导致了无数人因他而死。
但是大部分人依然对域主怀有深入骨髓的恶意。因为末日几十年来，大部分家庭都有过因为域而无辜死去的亲人。
在清茉手中地图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找到了出口。
一个大大的石头盖在上面，在因无人打理而长得起腰高的草丛的掩映下并不显眼。
明玖团队里的两个人合力搬起石头，很顺利地就将石头挪到了一边。
洞虽然很狭隘，但是耐不住他们都是小孩子的身体，一行人整体有序，一个接一个的爬了出去。
但是阿缇，还是没有赶来。
清茉不免有些担心，一个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但她还在挣扎犹豫。
但这时一个人影走上前，他抓去一边的泥沙就往坑里埋。
“你在干什么！”清茉一把将他拉起，那个人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明明都是六七岁的孩童，他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清茉的掌心。
他的脸一下子憋的涨红。
“当然是把洞口堵起来了，要不然马戏团的人顺着洞口找到我们的踪迹怎么办！”那个人振振有词地说道。
“那阿缇怎么办！”清茉质问道。
“大小姐，他可是这里的域主啊，死谁都不会死他的！都末日了，怎么圣母还没死绝，真恶心人。”那个人骂骂咧咧地。清茉此时明显察觉到明玖的队伍里有好几人望向她的目光不善，明显是赞同那个人说法。
清茉自清醒以来第一次生出愤怒的情感，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
他们说的也对。
清茉知道，如果马戏团团主牵着猎犬从正门出去找他们，途径的每一个居民在都会成为猎犬追踪的对象，但如果他们的行迹一开始就暴露的话，原先计划的可行性便会大打折扣。
更重要的是，这个洞虽然钻一个成人勉勉强强，但是让猎犬钻过去却是绰绰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