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按照计划,他们会先送冯灼灼去湖南长沙,然后再一路往东将陈凤送到江苏亭子县。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贾扶生再次进了三门爬上阁楼。

    小圆木桌上已经倒好了茶,似乎贾扶义料到贾扶生今晚一定会来。

    贾扶生关门进来,依旧是双腿蹬直了靠在门后的大木头柜子上。

    屋内只有两支蜡烛照亮着,烛光微微跳动,不甚明亮。贾扶义不喜欢电灯,说是太刺眼。

    他总有些怪毛病,不喜欢电灯,不喜欢家约。

    “明天我就要走了,找到她们昏迷的原因了。”

    贾扶生微微抬着下巴,目光落在窝在摇椅里的贾扶义身上,轻轻这么说着。

    贾扶义稍稍睁开眼睛,停下手中摇晃的蒲扇,“哦,是什么原因?”

    显然是对他这种不惊喜的反应不满意,贾扶生曲起一只脚在地板上跺了跺,“水土不服,她们不应该离开各自的方位。”

    贾扶义又闭起眼睛。

    半天后他才悠悠地开口了,“本来嘛,她们五行有缺,就该一直待到原来的地方。”

    贾扶生闻言便惊讶,“你知道?”

    贾扶义没睁眼,说:“也是这两天才想到的。当年徐有之按照五行之法将她们妥善安置,我们从来也没有挪动过,她们也从来无事。偏偏是现在出了事,前后一想,大概就只有水土不服才能解释了。”

    贾扶生忽然有些生气,不是说时间太久生了变数所以拿不准嘛,怎么现在又拿的准了?

    他气鼓鼓地更加跺脚,忽听贾扶义问他,“老二,是谁想出来的?”

    贾扶生没好气道:“宴娥。”

    贾扶义听了后笑了几声,居然坐起来看着贾扶生,说:“她可真是聪明啊!”

    她当然聪明,不仅聪明,她还有一股韧劲,这就是他欣赏她的原因。贾扶生嘴角咧了咧,说:“她确实不错。”

    可是贾扶义此时却给他破了一盆冷水,“聪明的女人是很危险的,说不定你的计划最后就会毁在她的手里哦!”

    这样的说法有些夸张,贾扶生自信自己的计划绝不会毁在宴娥手里,只是如此聪明且坚韧的女人会给他制造一些麻烦却是大有可能的。

    贾扶生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忧虑。

    “她猜到我们的警告了,当年徐有之对她们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出方位,被宴娥猜到了!”

    “哦?”贾扶义站起来走到小圆木桌跟前坐下,端起那杯茶自己喝了。

    喝罢,他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说:“真是不简单呐,老二,你说她什么时候能猜到她们这几百年来一直被我们看管着的?”

    贾扶生莫名烦躁起来,“不知道!反正只要不猜到我贾家头上就好,不要影响我的计划!”

    贾扶义嘿嘿地笑了两声,意味深长道:“你们当初要是听我的,找到一个杀一个,把她们全杀了不就没有现在这些事了嘛,结果偏不。”

    “听你的全杀了?”

    贾扶生侧头看着他,语气变得不屑起来,“全杀了好结束这场罪孽啊?”

    “对,结束这场罪孽!”贾扶义对视过来,目光变得坚定。

    贾扶生嗤笑出声,“贾家这几百年就你一个人认为这是场罪孽,大哥,我是真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些人原本就是死囚犯和下/贱的宫女,从来都只有死路一条,徐有之这么做,完全是在帮助她们啊,她们会死,可是她们的家人会得到赏赐…”

    “胡扯!”

    贾扶义愤怒地打断他的话,苍白的皮肤因为气愤居然有了些血色。

    “她们是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不该死在我们贾家手里!那个人杀她们是天经地义,可我们贾家凭什么,凭把鸡毛当令箭?呵,徐有之本该仙风道骨,可是一朝被欲念牵扯,竟然变成了为虎作伥的刽子手,这怎么不是一场罪孽!”

    看他如此义愤填膺,贾扶生却不以为然,“罪孽个屁,贾扶义,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屎。”

    贾扶义气的肉疼,摆摆手,说:“你也别撬我脑壳了,该去撬宴娥她们的,你学医不就为这个嘛,还趁人家沉睡的时候在人家手上割下皮肤研究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贾扶生笑了下,接着耸耸肩膀,道:“可惜了,那点皮肤组织什么也没研究出来,倒是之前解剖过的一个药人,咦…”

    说到这里他表情嫌恶,“内里早都烂完了,肚子一划开尸水就爆了,溅我一身,哇那臭的,啧啧,过后三天我都不敢喝水…”

    这事儿贾扶义是知道的,他看着贾扶生此刻夸夸其谈的神情,忽然觉得很悲哀。

    他当时说被尸水溅了一身的语气就好像在说被小孩尿了一身,自己又嫌弃又好笑,甚至还想寻求别人的赞同。此刻再重提,居然还跟之前的语气一样,就连神情都没变。

    贾扶义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真觉得贾扶生比当年的徐有之还残忍。

    “老二,你到底想做什么?”

    贾扶生收住话头,很不解地看着贾扶义,“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贾扶义叹了口气,却摇摇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你真是的”,贾扶生嘁嘁地笑了下,走到桌边相对而坐。

    “大哥,《本草纲目》原本该是你读的,你不读那就只能我来读。当年徐有之就是受书中蜜人药方的启发才给我们贾家留下这么多宝贝,李时珍很伟大,徐有之也很厉害,但是我觉得如果我的实验成功了,我会比他们两个更加了不起!我会名垂千古甚至被奉为神明,你信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双眼冒光,神情渴望,贾扶义看着他的样子有一瞬间胆寒。

    贾扶生软硬不吃,不然也不会他苦口婆心劝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肯放弃,还是将他困在这不足三十平米的小阁楼里面,以阻止他扰乱计划。

    贾扶义叹了口气,终于在心里拿定主意。

    既然他不听,那就只能按照自己的计算去阻止,好在那些木块已经送出去了,无论是陈凤还是宴娥发现上面的字,都会前来验证,到时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只有她们都死了,贾扶生才不会造更大的孽!

    只是…

    贾扶义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道:“北边那个,还没醒吗?”

    贾扶生白了他一眼,说:“你哪年的老黄历?北边那个早醒了,跟西南方的两个一样,都不晓得跑哪里去了。”

    贾扶义淡淡地哦了一声,喃喃自语。

    贾扶生却起了促狭心,凑近了些笑问道:“大哥,我们这次出门除了要放回陈凤和冯灼灼,当然也还要去寻找剩下的三个。你说,我们是先找到北边的还是会先找到西南的?”

    说这话时他凑的很近,头上的卷毛触到贾扶义的额头,贾扶义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

    “我怎么知道,反正五行这组药人一共就七个,已经找到四个,剩下三个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你会放手吗?”

    “不会!”贾扶生想也没想地就脱口而出。

    然后他站起来踢了踢脚,环视了下屋内,眼中有些嫌弃还有些可怜,“别把自己搞的这么邋遢,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贾扶生一边往外走一边就掏钥匙,忽然,他想起点什么,扭头过来问贾扶义,“大哥,你有没有听过‘别路云初起,离亭叶正稀’这首诗?”

    贾扶义却反问他,“你写的?”

    贾扶生摇了摇头,“不是,是我从宴娥日记本上看到的,说孟家两个娃儿的名字就从这首诗里来的。”

    贾扶义一头雾水,“关你什么事?”

    贾扶生摸了摸自己的卷毛,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徐有之当年选作药人的都是女人,怎么会掺进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孟英什么都不记得,就记得这首诗,还用这诗给娃儿取名。大哥,你说他的出现会不会跟这首诗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贾扶义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贾扶生有些失望,他合上门,却突然又推开一道缝。

    他要把这些失望都发泄出去,“大哥,该吃吃该睡睡,要是想女人了就跟石达说,石达给你挑哈。”

    “滚!”

    贾扶义恼怒地掷出手中的蒲扇,蒲扇打在门上,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然后屋外就传来落锁的声音。

    **

    翌日清晨,三人便带着陈凤和冯灼灼还有刘豪出发了。

    由于陈凤和冯灼灼不能行走,所以贾扶生从家里带了人专门抬她们,所以这一行人加上担架行李和药品,看上去就浩浩荡荡的很声势浩大。

    好在三位都不是差钱的主,干脆单包了船只和车辆,所以也不甚引人注目。

    很快他们便抵达长沙。

    走之前孟一行就给孟别路打过电话,叫她把家里安排下,所以他们很快便安置妥当。

    陈凤和冯灼灼仍是睡在一起,这样方便照顾。

    如今既已到了长沙,正是验证推论的时候,所以几个人都很忐忑,轮番守夜看着,既怕冯灼灼醒不过来,又怕再生出其他意外来。

    但出人意料的是,当天半夜的时候,冯灼灼就长出了一口气,眼皮微动,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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