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你小子啊。”
白婆脸色微僵,对二八年华的少女,亏他喊的出来。
赶忙引开话题,“听灰仙说,村里的孩子中了邪,老身前来看看。”
“您请。”
村长忙放下烟袋,推开内门,将白婆迎进了内室。
其它的妇人满脸都是牢骚,只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不甘不愿的跟进去。
这待的屋子在村前,本是为干农活的休息室,内室与外室差不了多少,都是干活后换衣服的地方,只是男女有别,才分了内外两室。
前日突然下起了大雨,村里人只好收拾家伙回村,竟发现倒晕在地上的娃儿们,嘴里不停的念叨,魔鬼,错了。
看样子是感冒,摸着头也烧的要命。
这有十来个娃,他们便集中一起,也方便照看。
“奶奶,您看这事?”
白婆微皱眉,这群孩子有些不太好办啊。
“公事上,没有奶奶,只有白婆,这些孩子自己作了孽,只能化解,老身最多给你们一个媒介。”
神神叨叨的,只要不信就是王八念经。
那五块钱全当买个教训,妇人想到村长对村子的好,微叹了口气,若还有下次,她们绝对不依。
“天地之力,引渡通幽!”
在幽黑色的法力笼罩下,孩子们惨白的脸前迅速聚拢了一团团黑气,虚幻的影像明明灭灭。
“你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离我们远点,我们正义联盟不欢迎你。”
围成圈的孩子们对一道幼小的身影怒吓着,眸中满是厌恶,排挤。
更有位熊孩子一把推过去,落在石头边上,沾上了点点鲜血,瞬间由红渐黑,络出道道黑纹,溢出一缕又一缕的黑气。
“不是我……我就像平常推了一下,是你们谁,推野孩子怎么会用那么大的力气。”
“绝对不是我,我有在县上做警察叔叔,打死野孩子会永远关小黑屋的,绝对不会是我。”
“不对,野孩子怎么会那么小,那分明只是一只小狸子,居然敢吓小爷,打死它,打死它!”
……
恐慌的孩子们彷如有了主心骨,疯了一般扔着石头砸下去,就好像他们砸的就是野狸子。
周围的妇人被吓坏了,她们不敢相信这灵异的一幕是真的,更不敢相信,她们的宝贝儿子竞有如此狰狞的面孔。
“那是真的吗?”
“相信科学,反对迷信,村长的老师说世上有种叫什么粟的花,能让人进入幻觉,我们只是中药了。”
有些胆小的,哆嗦着腿,颤声道:“若……言妮被打死了,那她是什么?鬼啊!”
她指着小顾言卿,大叫了一声,当场晕过去。
其她的人不管信不信,对顾言卿的感触都有些微妙了。
“好了,安静,她是人。”
白婆移目也注意到了顾言卿,惊喜道:“好有灵性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拜我为师,老身这一身本事就有传人喽。”
师父?
顾言卿想到那不愿认她的红眼睛叔叔,微微摇头。
“奶奶,小言她还小,不懂事。”
村长一拍桌子,拎着衣领怒道:“你个傻孩子知不知道,被奶奶看上那是多大的福气,长生不老,逍遥自在!”
“村长,你怎么能这么对言娃,快放下,小言卿毕竟是个女娃,都说女孩要娇养,这么危险的事,找我家那皮猴子,瞧那壮实的,绝对耐打。”
“你……你们可知惯子如杀子啊。”
大部分的妇人脸色微变,嘟囔着半天说不出话。
顾言卿又何尝不知姨姨对她好。
刚开始或是因为她生了副可怜的摸样,也有悲惨的身世,心生怜惜。
后来,她慢慢长大,越来越聪明能干,和她们只会哭闹耍玩的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凭啥人家的孩子那么懂事,自家的……
“人家言娃做饭的时候懂得给我打下手,吃完饭懂涮锅洗碗,你看你,吃吃吃,就知道吃!”
“一加一等于几……”
“二。”
“不错,三十乘二等于多少。”
“六十。”
“九十除以一七等于多少?”
“懒得算,你是文盲我又不是,别老把我当你的计算器用。”
“欸……你我怎么生了你个浑小子,若你能有小言卿一半省心,我就……”
“就怎么,把我换掉,当没爸没妈的野孩子?凭什么,我就是不如她,我就是讨厌她这个抢我东西的坏孩子,行了吧!”
……
姨姨对她越好,他们越厌恶她,把她排挤在圈外,认为她没有父母,才会处处想抢他们的爸爸妈妈……
被教育后,怒气更盛,有时看着她就心生厌恶,动嘴,乃至动手。
可她的心告诉她,姨姨爱的还是他。
对于她只是嘴上多一点儿罢了,正如方才,她们认为拜白婆为师,是个好东西,那怕不合适也会尽心给孩子争取,但村长爷爷会努力将一盆水端平。
顾言卿看着吵的热火朝天的姨姨与村长爷爷,闪过些许艳羡。
她与他们不同,没有无私的母爱,若不尽心干活儿,如何配的上那一碗饭?
“好了,别吵吵,吵的老身头疼,入我们这行要有天赋,他们显然没有,但若不学神通道法,老身来者不拒,正好儿走南闯北没个伺候的呢。”
屋里顿时安静了。
此时,那影像仍在放映。
围成圈的孩子们向下扔着石头,渐渐填满了坑洞,掩埋了鲜血。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脚下的秘纹越来越复杂,黑气越来越多,集聚在天上,彷如蔽日乌云。
”我们刚在垒城堡啊,我们太厉害了。”
“我们不厉害谁厉害,看那呆在原地的野孩子就知道。”
“喵,喵,喵。”
娇软的猫叫传来,一声比一声尖利锐耳,到了最后彷如撕声裂喊,喵-!!!,是那样的沙哑悲呜。
“怎回事,我感觉好痛啊。”
有孩子茫然无措,他感觉到来自全身上下的巨痛,摸上去,滑腻血腥,是他在流血?
别砸……是我,是我啊,你们的好朋友,救救我,我好痛,但是喉咙强烈的干痛,让他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呜呜,呜。”
“那好像不是野孩子,是浩浩,他怎么流了好多血,撞到了大石头上!”
熊孩子彷如想起了什么,顿时惊恐万分。
“不……不是我推的,我推的明明是野孩子。”
“也绝对不是我,我有在县上做警察叔叔,打死浩浩会永远关小黑屋的,绝对不会是我。”
“不对,浩浩怎么会那么小,那分明只是一只小狸子,居然敢吓我,太坏了,打死它,打死它!”
密集的石块扔下,疼,一块接一块的疼,再加上浓烈的窒息感。
“麻麻,救我,救救我啊-!!!”
“浩浩!”
接着又是一道新的轮回。
遗失,重演,倒置,重演……这事情遇到别人身上也就是个奇闻异事事,遇到自家那便是无边的痛苦与绝望。
“白婆救救我家孩子啊!”
一连数声,前后而响。
只是再无人敢喧闹,生怕吵烦了白婆,让孩子沦落无边地狱。
“别急,老身倒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白婆皱着眉头回复:“他们可是活生生的砸死过生灵?如今倒是业力反噬,报应到自己头上。”
“天地万法,殊途同归,孽障,还不速速现形。”
应声,沙沙。
一只老花狸带着三道虚影钻了出来,它像人一样微拱手,出声道:“拜见仙使。”
“不用多礼,老身知这些孩子对不住你狸族,如今也遭了劫,不若由老身做主,两方合解,何如?”
白婆缓声商量着。
“何解……我的孩子被活生生的打死,而他们就睡了一觉,什么事也没有,凭什么,就凭他人类是万物灵长,我狸猫天生卑贱?我不服!我要他们为我儿偿命!”
老狸花听了,疯狂的叫喊。
身旁的三道虚影也怨气冲天,不甘,痛苦,憎恨……让周身冷了一个度。
“放肆,若再胡搅蛮缠,小心老身出手直接打落你这身道行。”
“我只要一个公道!”
老狸花哭诉着,言恳意切:“上仙,我知道你们听的道,为什么,我们若伤了人,那必是身死道消,而人若杀了我们,就轻飘飘的一句遭劫报应,同为生灵之母,您说,这公平吗?”
周围的妇人都是人母,老狸花的哭诉令她们感同身受。
可是她们孩子也是她的心头肉,若为了些许怜悯,放弃孩子,那根本不可能!
什么传说,什么神话,通通想了个遍。
神仙需要什么?
“白婆,大仙,您帮帮我们,只要您帮我,立生祠,香火,供奉,要我们做什么都行,对,对了还有顾言卿。”
她们突然灵光一现,抓住顾言卿就往前推。
白婆不是想要传人吗?
小言卿可以啊,她有天赋,她向来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她们对她那么好,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再说了,那可是成仙的好机会。
顾言卿微低头。
意外吗?
好像不啊……她接受的纯粹的善意,也只在两位叔叔身上,那是她离无私的母爱,最近的一步。
“别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