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客户，桃子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许悄悄身旁的工位上。
她今天应该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现在疲惫地一动都不想动。休息了一会，她忍不住开始吐槽。
“真是活久见，这么有钱的客户，开出来的条件又这么好，老板硬是不做。你说奇不奇怪？”
许悄悄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这个客户没谈成？”
“是啊！我也搞不懂什么意思。”
许悄悄说:“之前我们准备了这么多资料，我以为这个客户已经谈到合同了。”
“是啊，确实已经谈到合同了。”
桃子自己也把自己说糊涂了，于是摇了摇头,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又给许悄悄重新梳理了一遍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个客户是一个领导介绍来的。”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朝上指了指，表示那是一位地位非常高的领导。
“之前的合作都非常顺利，我们这边的设计预案已经做好了，客户也非常满意，今天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双方老板见个面，然后签个合同的事情。”
“这本来已经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许悄悄眨了眨眼：“出意外了？”
桃子也对着她眨了眨眼：“是的，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意外出在哪里。”
“怎么说？”
“我们今天没有提设计方案的事情，甲方老板就直截了当地说要签合同。不过不是签一份合同，而是两份。”
“两份？”
“原来的设计是一整栋办公楼，已经谈妥了，不过甲方老板提出自己最近买了一块地，需要设计一栋私宅，希望我们这边一起设计。”
许悄悄恍然大悟：“私宅部分不想出设计费了？”
桃子摇头：“不，设计费一样出。”
许悄悄又迷糊了：“一样出设计费，那不相当于多了一个项目？这是好事啊？”
桃子一脸不可置信：“对啊！”
“就因为这个没谈妥？”
桃子笑了两声：“不可思议吧？杜总直接说不做，而且之前的办公楼设计也不做了。”
许悄悄大惑不解：“为什么？”
桃子干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啊。而且我从来没见过杜总这样生气，他今天看到客户过来的时候，脸色就一直很不好看，几乎是全程板着脸的。”
“为什么？”
桃子苦笑：“大小姐，你别问了，我要是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吗？”
许悄悄猜测：“甲方客户得罪杜总了？”
可杜聿名这个人，一向与人为善，对待客户更加不会这样态度傲慢无礼啊。
桃子想了想：“应该没有，客户就是一对夫妻，看上去都非常和善的。只是那位太太确实非常年轻，也很漂亮。”
桃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就是看着不太像原配。”她冲许悄悄笑了笑，一脸你懂的表情。
果然，桃子的八卦精神是无穷的。
许悄悄没心思和她八卦，满脑子想着杜聿名今天的反常举动。他刚才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确实脸色不太好看，很疲惫的样子。
许悄悄又问：“会不会是杜总最近手头的案子太多了，忙不过来？”
桃子摇头：“不会啊，杜总是钢铁之躯，从来不会觉得累的。而且这个案子给的设计费超高的。杜总这么缺钱，按道理不会轻易放弃啊？”
桃子满脸的疑惑，许悄悄却听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缺钱？杜总缺钱吗？”
桃子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文件说：“缺啊，我们之前援建的希望之家停工有三个月了。”
“希望之家？是什么项目？”
桃子转头：“你不知道？我没和你说过吗？杜总从之前合伙的公司出来，就是因为之前的合作伙伴反对援建希望之家项目，杜总才下定了决心自己单干的。”
许悄悄摇了摇头：“从来没听你说过啊。希望之家是个什么项目？”
“是杜总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设计的希望小学项目，在贵州大山里。杜总那位朋友意外离世了，这个项目一直搁浅，找不到赞助商。”
“杜总这两年拼命赚钱，就是在做这个项目，目前没有赞助商，杜总一直用自己的钱在做。”
许悄悄没想到杜聿名一直在做这件事，她想起杜聿名租住的狭小的公寓楼，看来他这些年赚的钱，确实也没用在为自己提高物质生活的享乐上。
许悄悄又问：“为什么不找赞助呢？”
桃子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傻呀，纯公益性质的，没有回报。天底下除了杜总，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为这样的项目投钱了吧。”
听着这话，许悄悄忽然觉的心里有些难受。
杜聿名以前上学的时候吃了不少苦，一边学习还要一边不断地打工。这天底下大概没有什么人比他更能体会，那种没有机会上学的痛苦了吧。
许悄悄忽然很理解他。
但她同时又想不明白，既然像桃子说的这样，今天这么优质的客户，为什么又不做了呢？
桃子见她沉思，忍不住撺掇着说：“他是你哥，你去问问，什么情况。”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个时候你去最合适了,快去，快去......”
许悄悄被她催的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敲响了杜聿名的办公室房门。
“请进。”
许悄悄推开门，走进去。
她微微踟蹰了一下，组织了语言问：“聿名哥，今天那个客户为什么没签？是我合同做的有问题吗？”
杜聿名一直很专心地对着电脑工作，听到许悄悄说这句话，才缓缓停下了手中的鼠标，他伸手把眼镜退了下来，朝许悄悄看了一会。
悄悄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无奈。
杜聿名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笑了笑。他伸手在眼窝处揉了揉，有些疲惫地说：“合同没问题。”
“那今天为什么没签约？”
杜聿名微微蹙眉，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他的半边侧脸在室内的阴影中，有那么一瞬，许悄悄觉得他的眼神中有些意味不明的忧郁。
沉默了好一会，杜聿名才终于缓缓说：“是我个人的原因。你们做的都很好，出去和同事们说一声，抱歉了。”
许悄悄愣了一下，竟莫名其妙觉得有些心疼他。
说起来也确实不是他一个人的项目，项目组七八个同事忙了几天，大概谁也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想了想，杜聿名又说：“这样吧，你让桃子安排今天晚上团建，我请同事们吃饭。这个项目大家也跟了这么长时间了，最后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没有成功，我也非常抱歉。”
许悄悄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而是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她把这些话复述给了桃子。
桃子很惊讶：“杜总真这么说的？”
许悄悄点头。
桃子一整唏嘘：“哎呀，要说为了这个项目，付出最多的应该是杜总他自己吧，不过他的个人原因能是什么呢？”
桃子一边迷惑不解，一边还是通知了全公司的同事，晚上一起聚餐。
聚餐定在了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厅。项目虽然没有成功，但同事们的情绪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席间还是有说有笑，甚至喝了一点酒。
桃子带了红酒，大家都喝了一些。
有同事给许悄悄倒酒，许悄悄推辞说不能喝，有几个同事起哄说：“许悄悄不要谦虚，我们在座的都知道你酒量很好的。”
杜聿名想替她解围：“就不要给她倒了，她酒量不行。”
几个同事笑着说：“杜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许悄悄酒量可好了。而且她喝了酒唱歌很好听的。”
同事们对视而笑，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件事。
许悄悄自然也想起了那天在KTV发生的窘事，羞地脸一下子红了。
有个同事对杜聿名说：“杜总，你只是她哥哥。不要总是在她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嘛，她都怕你了。”
听那个同事说着，许悄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杜聿名难得好脾气地接了这个话题，转头对许悄悄问：“你怕我吗？”
许悄悄做出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怕。”
杜聿名直接没了脾气，同事们笑的前仰后合。
吃过晚饭，同事们嚷嚷着要一起去唱歌，杜聿名作为东道主，自然也不能不去，于是一大帮人又去了KTV。
包厢里，同事们唱歌的声音震耳欲聋，大家都喝了很多酒，也有很多人朝杜聿名敬酒。
许悄悄凑到桃子耳边小声说：“第一次见杜总喝这么多酒。”
桃子笑了笑：“放心吧，杜总酒量好着呢。”
有个同事唱完一首歌，忽然对着话筒说：“下面有请许悄悄。”
身边好多人起哄，许悄悄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同事接着说：“可惜啊，今天李铭笙不在，我们听不到许悄悄的真情表白了。”
同事们笑了起来，许悄悄一下子大窘，说什么也不唱了。
她有些局促不安地朝杜聿名看了一眼，却看到他正靠在沙发上朝着她看过来。闪烁的灯光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许悄悄觉得杜聿名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冷的有些吓人。
桃子拉了拉许悄悄的袖子，示意她坐下来。
“许悄悄，你是不是和李铭笙吵架了？”
许悄悄一愣：“没有啊？”
桃子有些疑惑：“我一直想问你的，你们分手了吗？”
许悄悄更迷惑了。
桃子接着说：“李铭笙出国了，我看他朋友圈说的，这件事你都不知道吗？”
许悄悄摇了摇头：“不知道。”
桃子大惊：“你到底是不是他女朋友啊，这个都不知道。”
许悄悄没回她，而是转移话题说：“他出国干什么？”
“好像是暑假出去玩吧，不过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悄悄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说：“这件事说不清楚。”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好奇，我不管，你快说。”
许悄悄被磨的有些难受，正想着该怎么脱身，却看到杜聿名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他走到桃子面前，低声说：“待会你结一下账，明天报销。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桃子点了点头，八卦精神不死地盯着许悄悄。
许悄悄难得一脸渴望地看着杜聿名。
杜聿名盯着她看了一眼，仿佛读懂了她的眼神，说：“我喝酒了，许悄悄帮我开车吧。”
“好。”
许悄悄几乎没有太多考虑马上答应下来。看着桃子满眼八卦的□□熊熊燃烧着，她只能无奈地对她说了句抱歉，然后屁颠屁颠跟着杜聿名走了出去。
许悄悄嘴巴答应的快，等到站到车前，才想起来，她不会开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