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悄悄在外面等了好久，杜聿名还没有从会议室出来。
小桃在许悄悄耳边怂恿：“悄悄，你进去看看。”
许悄悄忙低头整理文件：“我不想去，你去。”
小桃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文件说：“这时候你不去谁去啊，你放心的去吧。”
许悄悄听着这话感觉不对，像是要逼着她从容赴死一样。
“杜总脾气好，轻易不会骂人的。”
“再说你是他妹妹…”
这种话许悄悄听着头都大了。不过眼看时间也快要下班了，无奈也只能进去看一下情况。
她走到会议室门口，推开门。会议室的门虚掩着，许悄悄一进门，就马上闻到一股清淡的烟草味。
杜聿名正背对着门站在会议室的电子屏前。他的左手两指夹着一根徐徐燃烧的香烟，眼睛盯着电子屏幕上的建筑效果图看着。
他很入神，有人进来了也毫无察觉。
许悄悄无声地站了一会，终于缓缓开口叫了一声：“聿名哥？”
杜聿名刚才回神，转过头来。
他嘴角微弯，浅浅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悄悄觉得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神色间隐隐有些悲伤。
这样的眼神许悄悄在他的脸上见过多次，她总觉得如今的杜聿名虽然和从前一样，却又明显大不一样了。
他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不经意的露出眼底那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从前也是经历过苦难的，可从前他的眼里有光，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可现在，他的眼底除了偶尔不经意流露的悲伤，就是一眼看不到底的麻木与茫然。
许悄悄站了一会问：“聿名哥，你怎么抽烟了？”
其实这个问题她老早就想问了，不过一直也没有机会。
杜聿名闻言，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即将燃尽的烟。
他勉强笑了笑，把那烟尾轻轻在烟灰缸中摁灭了。
他没有回答许悄悄的问题，而是转过头去，把电脑关了。那电子屏上的建筑在许悄悄的眼前一闪而过，留下了一个朦胧的轮廓。
许悄悄问：“聿名哥，这个建筑落地很难吗？”
杜聿名一边收拾文件和电脑，一边点了点头，略带着些无奈说：“有点难度吧。”
“那为什么不根据甲方的要求改一改方案？”
杜聿名收拾文件的手忽然顿了顿，缓缓抬头看向许悄悄，他就这么直直地看过来，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一个设计师，大概最厌烦的就是有人让他改方案了吧。
许悄悄觉得杜聿名的眼神有些吓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杜聿名像是透过许悄悄看到了很多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不过他又很快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改了，那就不是原来的设计了。”
这句话，许悄悄没听懂。
杜聿名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缓缓走出会议室：“行了，走吧。”
“哦。”
杜聿名说：“今天去我家吃饭，你丽丽姐来南陵了。”
许悄悄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马上绽放笑容：“真的？”
她高兴的像个小孩。
看着她脸上单纯可爱的笑容，杜聿名也忍不住笑了。
“是啊，她还说今天晚上要给你做好吃的呢。”
“太好了，太好了…”
下班以后，许悄悄先走，她在公司楼下等着。没一会，杜聿名的车开了过来。
许悄悄满心欢喜地要上车，一开门，却看到副驾驶上，坐着李铭笙。
李铭笙对许悄悄斜斜一瞟，舌头在上颚一顶，目中无人地冷声笑了笑。
许悄悄觉得自己背后嗖嗖一阵凉意。
杜聿名微笑着温声说：“悄悄，你坐后面吧。”
“哦”许悄悄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上了车门，然后坐在了后排座位上。
她的脸上大概写满了不愉快，杜聿名大概也体察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于是解释道：“今天我也邀请了铭笙一起，都是自己人，聚一聚。”
许悄悄抿了抿唇，低低说了一声：“哦。”
李铭笙从后视镜中又朝后，与许悄悄对视一眼，眼神中似是带着某种挑衅。
许悄悄没好气地别过了脸去。
这个李铭笙，好像从第一天开始就看不惯她，一直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许悄悄自认为已经和公司所有同时都打成一片的时候，他还是每天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真是叫人郁闷。
一路无言。
三人一到家，许悄悄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丽丽姐。”许悄悄一边大声叫着，一边朝着厨房跑去，杜丽丽正围着围裙在炒菜，听到许悄悄到了，也忍不住满脸的兴奋，和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个人也有好久没见了。
许悄悄闻了闻，开心的拍手：“哇，好香啊，是江城的味道。”
杜丽丽在许悄悄的鼻子上点了点：“一会多吃点，马上就好了。”
许悄悄忙问：“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我来帮忙。”
杜丽丽说：“摆盘子吧，把这些菜端出去，我再炒最后一个菜，马上就能吃了。”
“好。”
许悄悄开始忙活起来，她虽然也是第一次到杜聿名的家里来，但却从容不迫地在厨房和餐厅忙活着，到好像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满满一桌子菜摆齐，许悄悄觉得自己已经快饿晕了。
杜丽丽对许悄悄满是疼爱，不住地给她夹菜，许悄悄吃饭的时候尤其认真，小嘴巴塞得鼓鼓的，好像一只小河豚，竟莫名的有些可爱。
许悄悄一边吃还不忘一边捧场：“太好吃了，丽丽姐，真的太好吃了。”
“南陵就是美食荒漠，没有什么好吃的。”
“还是咱们江城的做法好吃，我太怀念了。”
她一边吃，一边说个不停，杜聿名看着她这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的想笑，眼里心里都是疼爱：“慢点吃。”
和许悄悄不同，李铭笙吃的很少，话也很少。
席间，杜丽丽问：“悄悄，暑假结束什么打算？”
许悄悄想也没想说：“回江城，复读。”
这个问题，其实杜聿名这段时间一直想问却没有问。一来是不想让悄悄觉得尴尬，二来那天叶从容的话，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是那么荒唐离谱的一个猜测，但那念头一起，他就总也不能当做完全没有听到一样置之脑后。
此刻杜丽丽提起，他也提高了注意力，伸出一根手指在鼻子上揉了揉，装作不经意却很认真地听着。
本以为杜丽丽会劝解一番，毕竟再考一次，风险不小。
没想到杜丽丽却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嗯，我支持你。”
许悄悄双手捧着脸颊，开心的无以复加：“丽丽姐，太感谢了。”
因为反对的人太多了，所以难得听到有人这样坚定地支持自己，许悄悄觉得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杜丽丽笑着点头说：“悄悄，姐姐感谢你的勇敢，也感谢你的努力。放心，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姐姐都无条件支持你。”
杜丽丽说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抬头朝杜聿名看了两眼。
杜聿名单手托着下巴，两道凌冽的剑眉下，一双黑深深的眼似是朝着许悄悄身后的方向看着。他正自想着什么，忽然注意到杜丽丽的眼神，便收回目光，柔声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不表示表示？”
杜聿名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我不表态。”
杜丽丽轻抿嘴唇，似是欲言又止地说了句：“唉，算了。”
许悄悄感觉杜丽丽今天似乎话里有话，心里不觉紧张，握着筷子的手心湿漉漉的满是汗。
杜聿名却像是有心逃避一样，他徐徐低头，拿出手机闲散地看着，没再说话。
坐在一旁的李铭笙微微蹙眉，似乎看懂了杜丽丽的眼神异样，脸色沉寂的有些难看。他冷冷问起：“打算考什么大学？”
许悄悄没想和他说，杜丽丽回说：“南陵大学。”
李铭笙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沉重，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在一瞬间的震惊过后，却忽然冷笑一声，嘲讽道：“就你，有那个实力吗？”
许悄悄并没有把李铭笙这句话听进去，毕竟这一个多月来，李铭笙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悄悄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直接把他那句话当成了耳旁风。
杜丽丽笑了笑：“铭笙，你也该自己打算打算了，你跟了你师父这几年，学到了什么？”
杜丽丽大概老早就见过李铭笙了，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和他说话的口气倒像是长辈在教育晚辈一样。
“你高中的课程是不是也复习复习，明年也参加高考？”
李铭笙满脸嫌弃，吊儿郎当的笑了笑:“呵，高考？”
杜丽丽继续说：“是啊，要不你和悄悄比试比试，看看明年高考谁的分数高？”
许悄悄见李铭笙脸上的表情挺古怪的，觉得丽丽姐真是会拿捏三寸，那李铭笙一下子被按的死死的。
既然看不上许悄悄，那你自己来试试看呢？
许悄悄觉得解气，忍不住挑衅地问：“对啊，要不比试比试？看谁能考的上南陵大学？”
李铭笙目光桀骜地和许悄悄对视良久，终于冷笑一声：“比什么？”
许悄悄本来只是单纯的挑衅，没过他会真的有回应。
李铭笙却忽然目光坚定地看向许悄悄：“你要是输了，就得帮我做一件事！”
许悄悄一愣：“做什么事？”
李铭笙：“我还没想好，反正不管什么事，只要我说，你就得做。”
“当然肯定不违法，你敢不敢？”
许悄悄想也没想就说：“当然。”
因为李铭笙学习成绩很差，这是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这件事，大概完全就是他逞一时口舌之快。
许悄悄也不忘回击：“那你输了呢？”
“我帮你做一件事，只要你说，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许悄悄：“......”
杜聿名轻掩嘴角，被他们两个略显孩子气的对话给整笑了。
杜丽丽努了努嘴，对许悄悄说：“悄悄，李铭笙做了我哥哥两年半的徒弟，我哥哥不知道多少次劝他去参加高考，他都不听，没想到你一来，就把这事给解决了。”
许悄悄嘴角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头痛地揉了揉头太阳穴。
她也不想和这位大少爷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