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平日里的头发都是谁帮你束的。”
自从与成年后的莲玉相遇后,似乎的确是从来没见过他将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就连那日在瑶泉中,他沐浴时白绒毛的格桑花发绳都只是轻微散开的。
他不会十几年都把头发焊在脑门上了吧。
不洗头皮的吗。
想着想着云禧又无知觉的去嗅了嗅少年的发。
香香软软的木质香。
莲玉看着她的动作,顺势又将脸颊抵在了少女滚烫的手心。
“璚夷会帮我束的。”
“阿姐走后,除了他澜之从未让别人碰过我的头发。”
皎白的额,潋滟的眼,委屈下垂的嘴角,柔顺的发丝披散在枕间,云禧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像是又看到他曾经未曾长大的模样。
“阿姐既然解开了。”
“那就负责到底好了。”
少年说着话,云禧甚至能感觉到他冰冷的脸颊随着自己掌心的滚烫渐渐高升的温度。
“可,我,我不会,我不会给你这么大的人束,束发…”
她答得磕磕巴巴的,他却笑得很开心。
“阿姐未曾为其他男子挽过头?”
一句十分笃定的疑问句。
“我,给其他男子束发干嘛?”她又不是已婚妇女。
“还有,不是说不叫阿姐了吗?”
她将半边脸侧在枕中,总像是在掩盖着些什么别扭的情绪。
“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莲玉的声音轻轻的,飘忽在云禧耳边像一片挠人的羽毛。
“我想离你更近一些。”
“阿禧和阿姐都是我的。”
云禧将头埋得更深了,她抑制着心中难以缓和的心跳,努力将自己的神色变得平静再平静。
“我不喜欢属于任何人的感觉,我…”
“那我是你的。”
云禧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少年便斩钉截铁的接了话,他平静而肃然的眉仿佛是觉得两句话反过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种乖巧的强势。
救命。。
云禧觉得她要是再多聊下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家了。
“明日还要去参加入会仪式。”
“我要先睡了。”
她将手抽回,抱着被条重新将身子翻向了墙的方向。
莲玉笑着望着少女别过去的后脑勺,指尖圈住她发尾小小的一戳发,合上了眼睛沁没在了暴雨淋漓的夜色中。
一夜潮湿的梦。
*
次日晨起时,拗不过少年的威胁,云禧可谓是笨拙的使劲浑身解数的才帮他束好了一个勉强看得过去的马尾。
“我说过我不会男子头的样式。”
云禧拿着梳子左右比划着,也想不出什么补救的办法了。
“若你是个女子,扎一半的双髻头我肯定不在话下。”
梳洗完了,他们才和谢昭黎他们在瓦房的小院饭桌上会了面。
似乎是真的将少女的话听进去了,莲玉跟在她身后落座时也在沉默着思考些什么。
“师祖早上好!”
向来活跃的谢昭黎还是一如既往的发挥着他显眼包的特征。
“师祖昨日是不是将发髻睡塌了。”
话音刚落便被身侧的宋椋妍推了一把胳膊肘。
“说什么呢。我倒是觉得师祖今日的束发倒是比昨日精致了不少。”
宋椋妍笑嘻嘻的掐着谢昭黎的手背,对着漂亮少年后脑勺镶盘的小辫就是一阵恭维。
“小辫不是你们女人……”
“这青汁好喝,皇太子得多喝才是。”
云禧端着瓷碗眼疾手快的灌在了谢昭黎嘴角,堵住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谢昭黎这个男主若是“早夭”了,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他那张嘴。
{但如若你不让他与莲玉这么早结仇,他在能力发育好之前是不会有早夭的风险的。}
黑猫突兀的打断了她心底的吐槽{你又让他们撞到一起的,这事你的确要负责到底。}
云禧:……
{你也喝点青汁吧…}
少女无语凝噎,朝肩上的猫无力的控诉。
雨后的庭院生机盎然,鸡鸭共鸣,圆脑袋的小狗围在灶台边朝着忙碌的妇女们打转,粗犷紧实的男人们赤脚踩在湿漉漉的泥土上,扛了一把锄头,布满老茧的指间还挂着几滴青汁的残液。
云禧低头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玉帘对襟襦裙,小铃铛在腰间被金链子挂着像金枝上的垂落的金果子。
又打量了打量谢昭黎与宋椋妍粗布麻衣的打扮。
自己这一身的确与南疆的淳朴不符合到了极点。
…她还是该自己准备几件低调接地气方便的衣服款式的。
自从上了昆仑墟,云禧着得便一直都是统一的道服,衣柜里也没有其他的衣服样式,想着要掩名下山本来是想就在昆仑墟的商贩处随意买几件的。
结果启程的前一晚,莲玉便特地飞来无名峰送了一大包裹的衣服到了她师父手上。小到发钗配饰,大到袄衫纱裙,配套的不配套的全全都为云禧准备齐了。
收到的第一时间云禧便彻底沦陷了。该说不说,莲玉挑东西的眼光与品味都是一等一的好,从他平日里精致的衣袍配饰云禧就有所领略了。
惊喜大过忧虑,云禧看着一个储物袋的漂亮衣服也忘了要行动方便之说,开开心心的就启程了。
她都不敢想自己这一身流光纱裙打起架来会有多醒目,本来灵力又弱跑起来又不方便在一堆人中还是最打眼的。
想着想着少女实在忍不住对着一边安静的少年侧目而视。
以为他在闭目假寐,谁知刚转过头便对上了少年一双幽深澄澈的黑眸。
他从始至终一直都在盯着她看。
“…喝…喝汁吗?”
云禧尴尬的手足无措了一小下,随意性的端起自己面前的瓷碗推到了莲玉面前。
少年的眼神透澈而清亮,明明先前还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挑些极其不方便的裙式把她绑在身边了。
看到他的眼时又觉着自己是不是太随意过度揣测别人了。毕竟他给她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的。
“阿禧的东西可真是逢人就能给的。”
莲玉撑着脑袋,讽刺的吐出几字。眉梢上挑,嘴边却不见分毫喜色。
“人人都可以得到的东西,我可不要。”
他淡漠的无视了少女推到自己眼前的瓷碗,周围的气压低得空中的露水似乎都要结了痂。
少年起身准备离去,云禧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口。
“不一样。”
她的神情认真又严肃,莲玉低头就可以看见她皎白的肩颈与昨夜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压出的红痕。
“我加了糖的这碗。”
她故作悬疑的嘘声对他说到,指尖不经意的触及他敏感的掌腹。
树荫叶影交错在莲玉神秘莫测的面具之上,云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一双碎满了晨露的眼帘带着几分孤寒的傲慢。
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不放。
“你不喝…我自己喝。”
说完便将碗送到了自己嘴巴,刚咽下去一口便见面前的少年蹲下了身,双目交错之际他竟直接将就云禧端着的碗的手,一个代力将碗倾斜的方向对准了自己的唇。
眨眼的时间,青汁便见了底。
少女无措的舔了舔自己嘴角处未干的水渍,直到莲玉的喉结处咽下最后一口,她才愣愣的开了口。
“其实,我可以再…再去给你弄一碗的。”
说完还去注意了一下对桌的反应。
除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黑猫便只剩了两个空荡荡的木板凳。
“都说了让你少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婶再拿两笼小包子罢…”
远处宋椋妍与谢昭黎正围在户外灶台的位置一面谈论一面拿着吃食,丝毫没在意圆桌这边的动静。
云禧才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又走神了。”
回过眸时,莲玉已经擒住了她的手腕唇瓣上下张合像一朵漂亮的玫瑰花。
“我在帮你看还有没有加糖的青汁。”
她试着挣开他,少年白玉般皎白的指骨却像是一把牢牢的锁铐。
云禧抬眸瞪他,少爷的眼中却冰寒一片。
……罢了……想抓就抓吧。又不会少块肉。
她干脆在心中破罐子破摔的想到。
想完为了不费力吃饭干脆也直接将被擒住的手放在了少年的膝盖处,安安静静的开始啃包子。
“那个我也要吃。”
云禧丝毫不受影响的吃得很香,身侧难缠的少年却挑眉指了指她嘴边啃了一半的吃食。
……
“你不能自己拿自己的吗。”馋嘴的少女十分护食。
“不干净。”
“……”
“我的沾了口水……”
也不干净…
云禧话还没说完,莲玉柔软的唇便以覆上了她温热的指尖。
手中一半的包子被少年叼了去,他嚼得缓慢又柔和似乎是在认真的品味着肉馅与面皮之间的醇香。
{不是说不干净吗!}
云禧在心中怒嚎,耳尖却通红了一片。
{可能他喜欢吃你的口水。}黑猫踮起爪垫,蹭了蹭刚刚两人喝的同一个瓷碗,用着极其暧昧的声调在云禧的脑海里说道。
弄得少女更不敢看莲玉的脸了。
这是什么奇葩设定!
“我还说怕包子不够吃,又给师祖弄了两笼。”
谢昭黎刚才灶台处回来就看见了两人共吃一个包子的场景,属实觉得自己的出现变得多余了好多。
虽然他平日里不得已时也会和宋椋妍分享过同一份吃食,但他可以十分明确面前这两人的氛围与他和宋椋妍肯定一万个不一样。
虽然他们直接理论上差了好几轮的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