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琦见她们哭得稀里哗啦的，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谢谢，呜呜呜……”她们接过纸巾也没抬头，陈舞还在责备自己：“我真是个废物！我换什么衣服！还要琦姐为我跑腿，为我担心，来不及了……”
她努力擦着眼角，努力调整呼吸：“我不能哭，一哭妆就要花了。糟糕了，已经花了……没希望了，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么重要的机会，被我毁了，我真该死呜呜呜呜。”
“我们不能哭了，还是要做点有用的事情。”另一个女孩哭着拿出一个十字架来：“拜一拜吧，说不定有奇迹出现。”
陈舞哽咽着说：“我没拜过西方的神。那我是不是要说英文啊？我不会啊，呜呜呜……”
忽然，一枚胸针出现在她面前。
陈舞望着那枚胸针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当时就噎了一下，茫然抬头，见到卫琦站在眼前，立刻醒了，激动站起来：“琦姐，你找到了！琦姐我爱你！”
“停停停！”卫琦被她抱得窒息，一把推开她：“我要变成第一个被抱去世的人了！”
陈舞这才松了手：“琦姐，对不起，我哭花了妆。补妆也来不及了……”说着又要哭起来了。
卫琦指着她：“不许哭了。来，我教你一个止哭秘诀。”
陈舞憋着嘴巴忍着泪，另一个女孩也忘了哭，忍不住专心听。
卫琦一边从包里将化妆品拿出来，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打开了一个自己的银行账户，诶，奇怪，居然有一百万！昨天明明才一百块啊！”
陈舞立刻笑出了声。
卫琦替她卸了之前的妆，洗了脸：“现在，我们要去赚下一个百万了，去拿钱了，高兴一点。”她飞快地替陈舞重新化了妆，退后一步，看了看：“嗯，还可以。”
陈舞也转头往镜子里看，顿时惊讶地摸着自己的脸：“哇，好像还变好看了。”
卫琦“啪”扣上了粉盒：“走吧。”
那女孩羡慕地看着卫琦帮陈舞补妆，想起自己的经纪人只会臭骂自己一顿，还威胁要雪藏她，捏着十字架的她，更想哭了。
卫琦拉着陈舞要往外走了。
陈舞挣开她：“等一下。”又给了那女孩一包纸巾，又鼓励她两句。
卫琦趁这空隙，才仔细观察这女孩，年纪很小。五官精致，虽然还没长开，但已经隐约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连哭都显得清丽动人。
可惜，她已经被皇朝娱乐签了。
卫琦领着陈舞出去，周岚正在外面心急如焚地等着她们，见陈舞状态还好，顿时松口气：“行，快进去吧！”
忽然，那练歌房的门啪一下打开。所有人都朝着声响处看去，只见三岛从里面气冲冲走出来。
“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恶心我。”
三岛一边骂一边回头：“十个有九个都穿无袖绑带白衬衫，加个破洞牛仔裤，我都看吐了！我说了我要飒的，要酷的，我要独一无二的！现在是怎么样，不搞音乐，搞批发啊？”
他的目光落在卫琦身上，打量着她这一身黑西装打扮：“你也是新人？”
“新晋经纪人。”卫琦第一次以这种身份与三岛重逢，难以压抑心里微妙的骄傲：“我叫卫琦。”
三岛略微迟疑，旁边的周岚忙补上一句：“三岛，陈舞是高小姐的好朋友。你看……”
三岛一听又是哪个老板的朋友，那眉头顿时一皱，狠狠一挥手臂，冲里面吼一声：“你们玩小圈子玩个够吧，我不奉陪！”
说完，他与陈舞擦肩而过，脚步生风地往电梯去了。
众人目瞪口呆。唐唐从房里追出来：“三岛先生！你等等，通融下嘛……”
“通你条命，”三岛飞快地按电梯，不耐烦地回头骂：“你死开啦。”
周岚也追过去：“三岛先生……”
话音未落，三岛把电梯门关了。唐唐和周岚没赶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冲向楼梯，
陈舞立刻松口气，往电梯方向看一眼，脸上明显流露出一丝不安：“他们都去追三岛了，我们真的不再努力一下吗？”
“算了，我们够努力了。”卫琦摇头，望着电梯的方向：“也该轮到他努力了。”
陈舞听得一愣，越发担心地看着卫琦。
琦姐该不是受的刺激太大……疯了吧？
只见卫琦从包里拿出了一叠词曲创作：“为了争取这些词曲，他们不该努力点吗？”
陈舞拿过词曲一看，惊讶地抬头望向卫琦：“这是我的词曲？”她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疯狂摇头：“这都是我随便写的，我什么都不懂，这些词曲真的行吗？”
卫琦沉默了下：“你真是一个自卑的天才。”她摇头，想了想又建议道：“你可以跟我学学。尽量不要怀疑自己，可以去怀疑别人。实在改变不了自己，就去改变别人。”
陈舞：“……”
进入六月，港岛的天气逐渐热起来。
作息完全混乱的三岛，揉着一头乱发，烦恼地回到公司，走到前台又问了一遍：“我们的大填词人那边有消息吗？”
前台摇头：“还在度假。”
见三岛失望地转身就走，她连忙叫住他：“今天又收到了一些音乐系学生寄来的词曲创作，我整理好了，你要看一下吗？”说完，她费力地搬出四个巨大的文件夹，堆在一起直接挡住了她的脸。
三岛对此习以为常：“给我吧。”他接手过来，又叮嘱道：“填词佬回来了第一时间叫我。”
他回到工作室，随手搬了椅子过来，将文件夹丢过去，抱着期待，飞快“唰唰唰”翻起来。很快，他就失望地将词曲放到一旁，他快要审美疲劳了。没办法，全世界都缺好词好曲！
忽然，他发现了一封牛皮纸信封，上面用红字写着：
仅限今日。
三岛来了点兴趣，正要拆开，门外前台来喊他；“大词人打电话过来了。”
三岛把信一丢，急急去接电话。
那封信就被他忘了。
*
卫琦给三岛寄了词曲，没任何音讯。她也觉得奇怪。这年代，音乐制作人缺词曲缺得厉害，所有来稿都会被认真查阅的。不像后来的，看也不看就丢掉。
难道是三岛不看新人的词曲？
她也有了一丝担心。
过了两天，卫琦去了旺角一家拳馆找王璐。
她本意只想借王璐的口，去提醒三岛。等她真的见到了王璐从拳馆下来，卫琦竟然一时站在原地，忘了说话。本来是师徒，再见面，却成为了陌生人。
在她还是顾从舒时，师徒两个常常结伴一起去拳馆。她正经练拳，王璐乱打一通，两人肆意挥洒完汗水，烦恼也随之蒸发。
而王璐擦着汗下来，并没看见卫琦，只回头看楼上。她的脸上并不是宣泄压力后的放松，反而充满了伤感。
卫琦冷静了下，将那微妙的伤感压下，走向了王璐。
王璐回头看她，也认出卫琦，她显然对原主没什么好感，但还是礼貌地问一句：“有事啊？”不时张望远处，像是等经纪人的车。
卫琦也不多说，直接递给她一份词曲，见王璐果然接了过去，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王璐确实缺两首词曲。
卫琦记得自己在后世，也经常听说王璐的消息。说她当年很惨，恩师去世，筹备演唱会发挥失常。为了完成合约，她还得出一张新专辑，其中有两首词曲质量很差，一直被人诟病。
起初王璐不太在意，拿到那词曲后，才看了两行，她的表情就变得严肃，抬头望向卫琦。
“这是谁写的？”
得知是卫琦手里的歌手，王璐又有点惊讶，也没多问，继续试着哼唱，看完了才将词曲还给她：“这首歌这么好，你可以直接寄给那几家音乐制作人，一堆人抢着要。”
王璐越想越觉得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卫琦沉默了下，也没多说：“我把词曲寄给三岛了。你跟他协商吧，想要的话再联系我。”说完就转身走了。
她没走几步，身后王璐飞快地追上去：“等一下，你那艺人手里还有多少首歌？”
“很多。”
“我全部都要了。”
卫琦回头看她一眼：“我只卖两首。你赶紧去联系三岛吧。晚了，这词曲就是别人的了。”
卫琦本想走了，停顿了片刻，又说：“不管你师父在不在，你都要唱好自己的歌。”
这口气太熟悉，熟悉得让王璐心头一震，她猛地抬头看了卫琦一眼，卫琦却已经转身走了。
女人高瘦的背影，在烈日当空的下午，就这么走进布满暗淡霓虹灯的骑楼下。模糊间，仿佛听见师父对她说：“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唱好自己的歌。”
哔——
喇叭声让王璐回了神，转头见黑色的保姆车出现在眼前，落下车窗：“走吧，该排练了。”
王璐又看了那走远了的女人一眼，说不清自己竭力想从她身上看出谁的影子。然而那女人转过弯，很快消失了。她又有点说不清的失落。
经纪人疑惑地问：“你在看什么啊？快点，这里不让停车。”
“来了。”王璐转头上了车，语气也欢快了一些：“我们先去三岛工作室！我要把那两首词曲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