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黔东南地区气候湿润,多山多雾,青瓦木楼聚居形成的寨子傍水而生、依山而建,造就了黔东南独有的景象。

    得益于旅游业的快速发展,这处隐藏在山里的神秘寨子也慢慢开进了汽车,断断续续地出现了旅游团。只是对比起其他旅游业开展地如火如荼的寨子,这里的人还是较少。

    宋阳今天起了个大早去车站接了一个十来人左右的旅游团到寨子里。

    团里的人多是退休后享受生活的人,他们一群人看见宋阳后将他围了起来,满眼都是慈祥的笑意,拉着他的手问他,“这么俊的小伙子几多岁哩?有没有谈朋友吖?阿姨的女儿今年二十八,长得可好看了,你们要不要加个微信聊聊?”

    宋阳起初被这阵势惊到了,但马上回过神来,从人群里脱身,硬挺的脸上挂着笑,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疏离,“叔叔阿姨,你们就别为难我了,你们的女儿这么好怎么会喜欢我这个学历不高的人?”

    刚刚还热络的阿姨听宋阳那么讲后脸上有些尴尬,但动作也不好太明显,拍着宋阳的胳膊,语重心长道:“现在行行出状元,干什么不都一样?小伙子你也别难过。”

    宋阳见刚刚说的话奏效后立马转移话题,嘴角带着笑继续说,“叔叔阿姨,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早饭,我先带你们去寨子里吃我们这里的特色糯米饭。”

    宋阳边和旅游团的人聊着天,边带着一群人走到车站外停好的几辆接客车上。

    说是客车,其实是寨子里的人自家的车。寨子里本来是有一辆十多座的旅游车,但今早开走去送其他游客了,所以宋阳和其他人一早就开着自家的车来接人。

    车站外宋阳的发小杨建行看见宋阳带着人出来后收回搭在驾驶台上的脚从车上下来。

    杨建行今年二十五岁,比宋阳小了五岁。高中毕业后他在外面做了好多工,但都不得志。

    后来宋阳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开发寨子里的旅游。宋阳看着自己住的黑暗狭隘的小房子一口就答应了宋阳。

    杨建行把寨子里的家改造成了名宿,虽然起步时生意惨淡,但这两年的收益稳定了下来,比他在外面做工赚的钱翻了几倍。

    杨建行甩了甩手上的钥匙,问站起自己前面的宋阳,“阳哥,我们这两辆车能坐得下吗?”

    宋阳的尾音有些拉长,慵懒低沉的声音灌入杨建行耳中,“坐得下。”

    杨建行看了眼宋阳那辆大型的黑色越野车心中啧舌,也只有他阳哥才舍得这么贵的车每天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跑。

    两人接了游客后开着车去往寨中。杨建行是个话多的人,一路上都在和游客聊着天,车上的气氛好不热闹。

    刚刚要把女儿介绍给宋阳的阿姨也坐在杨建行的车上,她旁敲侧击地问,“小杨啊,你刚刚和那小伙子是不是挺熟的,我看那小伙子挺不错的。可惜了,就是学历不高,不然我还想把我女儿介绍给他。”

    杨建行听到那阿姨的话先是愣了,但脑瓜子多转了几下就猜到了宋阳是故意这么说的,“唉,我们这地方哪有什么好的学校,大家读完高中就进社会了,不像阿姨你们那种大地方,全是人才。我猜阿姨您的女儿也一定很优秀。”

    阿姨听出了杨建行的恭维,但脸上也乐开了花,眼角挤出了几道皱纹,兴奋地说自己女儿的事情。

    杨建行边故作惊讶地夸着那阿姨的女儿边在心里暗想:他们这可不是真的出不来人才,像宋阳,国内顶尖大学毕业,在外面闯荡几年后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尽管每天在寨子里账上也有不菲的收入。

    杨建行也问过宋阳,外面的世界这么好干嘛还回寨子里,不像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那个时候的宋阳脸上还带着些许青涩,没有现在的沉淀,搂过杨建行的肩膀后戏谑地说,“回来带大家过好日子。”

    当时的杨建行以为宋阳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宋阳真的在践行他的话。

    这些年他带着寨子里的人搞旅游,大家手头上才慢慢富裕起来。尽管一些老人反对外人来寨子里,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乐意的。

    杨建行实在不理解那些老人,放着好好的钱不赚非要搞“避世”那套,死活不让搞旅游。幸亏这两年寨子里的生意还不错,不然他们肯定要数落。

    两人把游客接到寨口后停车,村里的人穿着黑布绣花服,带着纯银锻造的饰品,拿着黑色牛角杯站在寨口拦着游客喝拦门酒。

    车上的人下来后宋阳就把车开进了寨子里,车轮压在青石板路上留下水痕,车身在寨子里星罗棋布的路上穿行着,最后在一处大坪停下。

    宋阳的家在寨子的高处,车不好开上去,宋阳一般把车停在这后就走路回家。

    初春的天气还是带着寒意,但宋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夹克来御寒。修长挺直的腿走在不太宽敞的路上,腿的主人好像不太着急,慢悠悠的,在闲逛似的。

    路边棕黄漆油的吊脚楼随着地势往上建,寨子看似随意而建,但都围着几条主道分布,所以寨子里的路也算好走。

    路边的楼里时不时有人走动,瞥到路上的宋阳还会从美人靠探出身,用苗语亲切地打招呼。

    宋阳也笑着抬头问候楼上的人。古老的语言从他的嘴中淌出,整个人都添了几分神秘。

    宋阳的家也和山坡上的其他人一样,是典型的半边吊脚楼,前边用原木支起,后边就搁置在较平的地上。

    但宋阳家没有像其他人家那样热闹。宋阳的爸爸妈妈去世得早,在他大学毕业这年双双去世,就像他爷爷奶奶一样,死在了四十五岁。

    宋阳起初以为这是遗传病,去医院做了检查却发现什么病都没有,身体好得很。

    寨子里的人说这是被诅咒了,宋阳也只当做笑话听,没有放在心上。

    宋阳对可能到来的死亡并没有感到恐慌,但还是尽量调整自己的作息,改掉了当初创业时熬夜的坏毛病。

    因为今天起得太早,现在他打算躺在床上补会儿觉。

    芦笙场传来的芦笙声低而不哑,亮而不尖,随着悠远的歌声一起传入宋阳耳中,和宋阳一起进入梦境。

    柳蕴一直在跑,身上深蓝色的的麻布开襟满是泥泞。她的身影快得只留下重影,尽管这样她也没有停下来,一双眼睛盯着前面的路,满是锐利的光。

    柳蕴嘴角留出的血迹和她煞白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更让人感到害怕的是她嘴角流出的血竟然是绿色的。

    和盛夏深绿色的草木一样,带着古朴与庄重。

    当身后的声音消失时柳蕴才停下脚步,靠在一棵盘虬卧龙的古树后,身体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

    这棵大树在这片茂盛的古森林中照样气势逼人。树身将近十米粗,树干直冲云霄,有种要捅破这片天地的感觉。

    柳蕴坐在带着露气的地上,阴冷的温度让她变得更加清醒。她的面上一片冷凝,嘴紧紧抿着,想着刚刚的追杀。

    到底是是谁在她追杀,是以前的仇家吗?

    可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脑子里只有一些迷迷糊糊的画面,零碎的都拼凑不起一个故事来。

    是安家的仇家吗?

    两年前的柳蕴不省人事地躺在林子里被安家公子捡到,之后就一直以安家亲戚的身份住在安家公子的院子里。

    外人都说柳蕴是安昀养的人,但柳蕴和安昀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从未越界。直到前天,安昀推着轮椅过来向她表面心迹,说自己喜欢她。

    安昀的脸上还是惯有的温和,他笑着看着柳蕴,等她回答。

    柳蕴感谢安昀对他的救助,但她不想被这份恩情裹挟,因为她知道自己对安昀只有感激。

    拒绝安昀后她离开了安家。

    可未曾想到的是府外早已埋伏好了杀她的人。

    她把追杀她的人引到林子里,随后召唤树灵,万千手掌粗的藤蔓像触手一般从地底下钻出来,缠着那些目露恐惧的人身上。

    藤蔓不断收紧,他们的脸由惨白变成了紫红色,嘴里的求饶声慢慢消匿在林子里。

    柳蕴收回召唤藤蔓的手,藤蔓缩回了地面,那些人从高处砸下,躺在地上毫无生机。

    柳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的迷茫一闪而过。随后,眼中又是无边的深渊。

    不杀他们,死的就是自己。

    柳蕴这两天吃的少,加之心中的弦高度紧绷着,脸侧的线条更加明显,那双眼睛更加的明亮。

    柳蕴本来就是那种有攻击性的美人,现在身上又添锋芒,让人不敢亵渎。

    柳蕴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体温在降低。她已经应付了十多波来追杀她的人,体内的力量已经不能支持她打持久战了,她得想办法打破这被动的局面。

    柳蕴一只手抹掉嘴角的血,一只手扶着粗燥湿润的树皮,忍着身上的疼痛站了起来。

    柳蕴环顾着被白色雾气笼罩的四周,想迈开腿走,发现自己被牢牢地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柳蕴刚刚还平静的脸上满是嘲讽,是刚刚的藤蔓,是它们控制住了她。

    柳蕴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了一把黑色雕兽的匕首。匕首泛着冷光,倒映着柳蕴的冷静面容。

    既然不能完全为我所用,那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柳蕴刚想割掉腿上的藤蔓,背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一击,整个人失力地跪在地上,吐了好大一口血。

    巨大的痛楚让柳蕴的脑子一片空白,眼睛中的树木出现了重影,随后一片发黑,不省人事地躺在了地上。

    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浓得竟看不清相临的树木。

    柳蕴刚刚靠着的古树身上探出了许多枝干,它们在空中挥舞几下后贴着地面蜿蜒爬行,所过之处留下深深的拖痕和湿哒哒的黏液。

    它们爬到柳蕴身边后围着她在四周转动,随后柳蕴就被它们绕着吊了起来。

    纤细的手腕和脚踝分别被粗壮的藤蔓缠绕着,柳蕴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吊在林中。

    林中发生的这一幕就像是古老的祭祀仪式,昏迷的少女安静地躺在空中,缭动的藤蔓尾端箍着她,而其他部分的枝干在空中扭动着,像毒蛇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才穿透林中的雾气,而林中的少女已不见了踪迹,空中的藤蔓也不见了踪影,一切恢复成了往日的森林,时不时又有鸟儿的叫声在林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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