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初识

    三月初九,天晴,日头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让人浑身骨头都被唤醒,充满生机。澄宁一大早也跟着十三叔母一道前往南都郊外狩猎园。她今日自没有穿苏三公子送的人群焦点大红骑装,她穿的是自己从前阿娘为她置办的湖蓝骑装,全身上下并无花纹,只裙边绣了一只小兔子,说是她喜欢专门给她绣的。

    “你这裙子很是素雅,想来配上这对豕首玉玦更添小娘子的活泼趣味。”临下马车,十三叔母从后座暗格拿出一对玉玦系在澄宁腰间笑道。玉玦通体雪白,豕首更是表情生动可爱,雕琢技艺精湛,虽像是孩童之物,但必不是凡品。

    “多谢叔母,只是这.......”

    “阿宁,这是皇家宴席,权贵云集,我知道你不愿这个关头让人觉得你父亲果真贪墨许多财物,故而专门打扮的简单,但是,你是你阿爹的女儿,也是咱漳州韩氏的嫡女,万不可坠了世家女的名头。”十三叔母拍拍澄宁的手,细细解释道。

    说完撩起窗帘指着马车外,车外众人皆衣着华丽,谈笑风生,步履不停往围猎场方向而去。十三叔母轻拍澄宁的手叹息道:“哎,说到底不论是世家还是寒门,皆不过俗人,世家崇尚自由、风流,却也将面子看得极为重要,今日你或我,或你十三叔若露怯相让,他日人人都能踩上你阿爹几脚。”

    “是,叔母,澄宁受教了。”澄宁轻抚玉玦,回握住十三叔母的手认真点头。

    十三叔母来自湘南蒋氏,蒋氏自来有令四国皆仰首的大儒名仕,乃是大晋极清贵的一等世家。自相处以来,澄宁发现十三叔母当真是极为通透之人,这几日短短相处,也常有获益。

    今年春猎是魏妃所出的六皇子主理。澄宁前几日曾听十三叔母简单说过几位皇子性格,还是她问起太子之时,十三叔母顺道说起。据闻六皇子崇礼尚法,为人板正,世家里有些老学究赞赏有加。她和十三叔母一路行来,排队、登记,流程复杂但不杂乱,宫人众多却各司其职。只是受邀之人都是贵人,有些自不耐这琐碎流程,旁边女官便拿出宫规细则细细说道,那些人也只得按耐下。

    “六皇子明年成年,按大晋规矩,成年皇子会封王,然后在南都一道上朝学习理政,三年后到封地就任。”澄宁和叔母二人终于得以进入猎场女宾席间,叔母饮了口茶缓缓说起。

    澄宁略思索叔母的话,问到:“今日这是给六皇子成年封王前的考验?”

    “是。”十三叔母望着澄宁笑着点头,眼中很是赞赏,她家小辈的女郎里少有脑子这般灵活。

    “他今日这般算是得罪了一些人,贵人之所以是贵人,是因为他们有特权,但六皇子如此……倒是没将这些人放在眼中。”澄宁又小声与叔母道。

    她方一说完,前排便走来一行人,中间有位身着紫色骑装,身上环佩叮当,面容不耐的女郎嘀咕道:“他这外来质子,我陈氏竟然要被当成破落户一般排队搜身,我自小入宫没有百次也有几十次,怎的还会是刺客不成。”

    身旁一身材高挑面容昳丽的女郎直接在那抱怨的女郎手臂上拍了一巴掌“行了,一路你都嘀咕多久了,你看看这是你该乱说话的场合吗。”

    紫衫女郎见席间陆续有人入场,撅了撅嘴不再说话。见此情状,澄宁和十三叔母相视一笑。紫衫女郎一行在第一排落座,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年纪稍大些并未着骑装,倒是穿了一身暗色儒裙,肩上披帛是满福蜀锦。她往身后看了看澄宁和十三叔母,想必方才她们看热闹的目光被这位夫人也瞧见了。

    “韩夫人,许久未见,这小些的是我家二郎的女郎环娘,这高些的是我家五娘子的女郎以栖,今日她母亲身子骨不好,不便出席,我便带着一道。”妇人携二女起身,行至韩氏席间。

    十三叔母闻言也起身笑道:“陈夫人,许久未见,您好福气,家中小女郎们都出落得这么标致。”

    “哪里,环娘自幼娇惯有些失礼,还望韩夫人见谅。”陈夫人拉过紫衫女郎的手眉头轻轻皱起,看起有些烦忧。

    十三叔母知道陈氏的意思,六皇子身份特殊,说道两句虽不是大问题,但想来陈氏也不愿将话外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赶紧道:“方才我与侄女阿宁就是瞧着两位女郎好看,故而多看了两眼,着实失礼。”

    笑说着又拉过澄宁道:“说来还未介绍,这是我家十一哥的嫡女澄宁,她自小跟随她阿爹在任上,初入南都,还未与南都的小娘子们见过,今日瞧见两位陈氏女郎很是艳羡。”

    韩夫人瞧了澄宁一眼,像是从未听过韩氏那些事,笑容半丝未变,拉过澄宁的手,赞叹道“辛陵的水当真养人,这般好看的小女郎在南都可是难寻。”

    “澄宁,你若是不嫌弃,不若与我身后这两个不成器的做个小姐妹如何?”

    都说到这儿了,看十三叔母态度,东川陈氏她们可不能结怨,于是乖巧点头:“阿宁之幸。”在陈夫人指引下,三人重新见礼,便是位置也被陈夫人安排往前移了移,紧挨着陈氏而坐。

    待坐定之后,环娘年纪小,不太坐得住,四处张望,想是暂未发现吸引她的热闹,便想起身边就有个热闹,直接拉过澄宁问道:“我听说你全家都死了?你阿爹还在牢里?”

    澄宁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面色一僵,唇张了张正准备回答。一旁坐着的以栖又是一巴掌拍过去,这回直接拍的环娘脑子。“你能不能把嘴闭上,再这么胡乱说话,我定要回去禀告二舅母。”

    以栖重新倒了一杯热茶置于澄宁案桌前,眼露歉意,很是不好意思开口道:“阿宁妹妹,对不起,环娘说话口无遮拦,虽无恶意,却伤人心,这回我也不敢说让你见谅的话了,只是还请你宽心,莫要伤了身子。”

    澄宁其实知道,世家之间消息互通有无,这般大的事情也瞒不住,不过是环娘说话过于直白,不像一般权贵间含蓄言语。摇头轻声道:“环娘没有说错,只是身亡的是我阿娘和韩家十八家仆,我与二哥幸存,大哥与阿爹尚在牢狱。”

    “说来今日巧了,咱们过来的路上我听有人跟大舅母聊起,说今日池相家的那位清涧公子来了。”以栖见澄宁也是个通透人,手臂撑过桌案小声道。

    “是啊,他估计是来求情的。”环娘拿起一块马蹄糕咬了一口跟着点头道。

    澄宁略一思索,她知道这位清涧公子,从前在辛陵常与二哥去茶寮听说书的讲故事,清涧公子是池相最小的儿子,但他自小能言善辩,精通经史子集,于书画上造诣颇高,犹善山水,让人深入其境,又感通体与山水相融,故称其为清涧公子。

    “我听闻他的字画一幅在四国都可值千金,有西域大漠商人曾因想时时感受南国山水之妙而愿以万金相购,只是辛陵与南都相隔甚远无缘见过这般人物。”澄宁道。

    她知道的都是茶寮中风流传言,与阿爹案子凑不上,倒不如主动搭话,与这两姐妹探听一番。

    这话一出果然环娘立即来了兴致,双眼放光,马蹄糕也不吃了,清清嗓音道:“这清涧公子不过雅号,幼时我就见过他几面,确实生得芝兰玉树很是好看,他书画造诣虽高,但于政事上亦有见解,自小在宫中常伴君侧。”

    “是,他是淮阳池氏倾尽全力培养的下一任家主,此前一直在外游历,因池相获罪这才回了南都。”以栖接着道。

    环娘显然不满意以栖接了她的活儿,又道:“池相贪墨人证物证俱在,他自三日前赶到南都便入宫面圣,但圣上从未见他。”

    自小伴在君侧,自有圣恩,此时连他都见不到圣上,说明圣上对这件案子的态度十分坚决,那她阿爹出不来的几率又大了些。她突然对当下的局面更加着急了“这围猎还要多久开始?咱们与男宾那边可是分开打猎?”

    “春日刚到,猎物其实并不丰美,甚至有些凶猛,狩猎倒非主要,一会儿的祭祀大典才是。咱们稍坐,大约再过一刻钟,圣驾到了就会开始祭祀仪式。女郎们大多也就是在内围跑跑马,男宾有些骑射好的儿郎、大人们会到外围打猎,猎回的动物有些会交给祭司那边直接杀了用作祭祀之物。”以栖温言细细解释。

    “你要找你表哥吗?他今日许会跟张家那边一道过来。”环娘一脸好奇的望着澄宁,眼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想来苏三一路希望传到南都的传言这小女郎也听说了。

    “听闻苏三公子神仙姿容,见之忘俗,不知是否为真?” 以栖稳重些,但也不过闺中少女,听多了都城传言也不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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