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澄宁此前并未猜错,她们一行下午顺利进了兆州城,但听闻苏三公子想去兆州郊外极有名的名寺吃斋饭,因而晚上歇脚之处成了清音寺。

    虽说此次出行,苏家一应都是备的最好的物什,但不常出远门的澄宁已然坐的腰酸背痛,现在到了歇脚地,对斋饭兴趣不大,此刻睡觉才是头等大事。“告诉表哥,我乏了,要去歇着,斋饭我就不去了。”澄宁对伺候的苏家侍女道

    “是,表小姐。”

    不过苏家侍女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表小姐,公子说请您务必去一同用饭。”

    “务必”二字澄宁听得清晰,脑子清晰但脚还是有点迈不动,椿芽见状赶紧上前小声道“女郎,进南都见郎君重要。”

    “嗯。”

    澄宁一边腹诽苏三的作妖,一边缓步行至寺中用膳竹屋,却见玉娘也陪侍在侧,巧笑倩兮。

    “玉娘姐姐这一路可还辛苦。”澄宁一边步入屋内一边笑道,俨然是熟人姿态

    “丁娘子。”玉娘起身行礼。

    “你白日叫了一回丁娘子,晚上又叫了一回丁娘子,可咱们这位女郎不姓丁啊。”苏三望着缓步而来的澄宁,饶有兴致笑问。

    玉娘闻言面上并无多大波动,只一双美眸笑望着澄宁,想必她也从未信过澄宁和她二哥的那些鬼话。

    “玉娘姐姐,我姓韩,我与苏三公子是表兄妹,姐姐大才若不嫌弃可随时下唤我韩娘子。”未出事前,她顾忌阿娘闺阁教导,与二哥在外偷玩从来都是“丁娘子”,如今倒是没有隐瞒的必要。

    玉娘在辛陵城多年,她又是身处那样的地方,辛陵城中大事自无遗漏,这才心下惊奇,原来这就是差点被灭了满门的韩家女郎。

    “不敢,玉娘不过贱籍,韩女郎。”

    澄宁见玉娘并不愿深交,倒也不恼,笑笑应下。

    “听闻清音寺斋菜极好,两位赶紧坐下尝尝。”

    闻言,澄宁与玉娘正准备落座,却见一阵风来,竹屋悉悉索索作响,两人随声音四望,还未说话,却又听苏三道:“清音寺斋菜果然名不虚传,竟引得这么多人来。”

    话音刚落,只见竹屋门从外被破开,一群黑衣刺客提剑就冲三人而来,苏三依旧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歪在靠椅上,澄宁心下转过数个念头,但见苏三模样倒是并未慌乱。玉娘见有刺客,倒是面上一惊,接着不动声色往苏三身边靠了靠。

    黑衣刺客提剑冲进来,同时竹屋阴影后也突然露出几名侍卫,身着黑色短打,腰间挂着苏家玉牌,像是出门时苏家给的护卫,又不太像。因为这几人出剑更快,很快就与刺客缠斗到一起。

    “小阿宁,你倒是不慌,表哥我可从来没得罪过人,这些人想必都是你家的仇人。”苏三见澄宁镇定模样,起了逗弄之心

    “我可是给苏家交了保护费的。”澄宁哼笑,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斋饭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既然没危险,自然是吃饱了再说。

    “哼,牌九,过来,站在小阿宁身边来。”苏三见澄宁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儿,招招手,对身后隐于暗中的贴身护卫道。

    “把这些人都引到外面去,留点活口,不要耽误我们吃饭。”苏三也拿起碗筷道。

    “玉娘也吃,今日舟车劳顿,想必累极,定要多吃点。”苏三望着玉娘,目露温柔道。

    玉娘好似并不受用苏三的温柔,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澄宁瞟了一眼,心下琢磨几息专心吃饭。

    饭毕,苏三起身,走向屋外。打斗很快结束,此时屋外躺了七八具尸体,牌九为首的侍卫拉着三名刺客站在中间,等着他们主子。

    “啧啧啧,苏三,这些人也不知是太看得起你,还是太看不起你。”澄宁背着手跟着走出屋外。

    苏三闻言瞟了澄宁一眼,并未说话,桃花眼似笑非笑

    澄宁好似没看见苏三眼中的意味,接着说道“你一个纨绔,竟然派高手刺杀,但又只派了十来人,着实是看不上大晋第一富豪家请的护卫。”

    牌九闻听此言身姿不自觉挺得笔直,表小姐年纪不大,但说话特好听。瞧瞧这些没用的东西,竟敢也来刺杀自家公子。

    澄宁自然不知道牌九的小得意,但苏三却看得一清二楚,桃花眼望了一眼牌九,又望一眼澄宁,竟然一时失语。

    “玉娘,快来认认这些人,瞧瞧可是他们唆使的你。”苏三指着面前的刺客,问道。

    他并未转身,只是含笑地望着三个刺客,但刺客却无端觉得一股寒意游走全身。此时,与他们身有同感的是玉娘,玉娘身姿更抖,却不得不从屋内缓缓走出。

    “公子说什么呢?玉娘怎会认识这些刺客。”

    “玉娘可莫要装傻,今日可是你一再告诉我这清音寺的斋饭好吃,定要尝尝才不负此生。”

    闻言,玉娘一直颤抖的身子蓦地一松,手中掉出一截丹蔻,竟不知何时因过于用力,摁断了一截指甲“苏三公子竟不如传言。”

    “玉娘姐姐这话说得不对,辛陵城第一纨绔绝对是苏三,不过玉娘姐姐怕是犯了个错,苏三是纨绔,不是傻子。”澄宁见玉娘面无血色,好心提醒道。

    “是,是我迷障了。”玉娘闻言,惊讶地望着澄宁又看了眼苏三挺直的背影,恍然一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对不起,我确实是受诏入京为恒王妃贺寿,但确实也是半路被这些人劫持,威胁我追上来哄骗公子入清音寺。”

    “唔.....牌九,安排人送玉娘到恒王府上。”苏三吩咐道。

    玉娘闻言,这才全身松懈下来,但却满是疑惑,正准备开口问一问,但护卫们立即堵了她的嘴直接拖走,并未给她任意说话的机会。

    等到玉娘离开,只见苏三突然一把掐住一个刺客的下巴,面上风流的笑意仍旧不减丝毫,说出的话却越发森冷“太子要杀我?为什么?”

    “我们不是....”不等刺客说完,却见苏三大拇指用力向下一按,刺客右边嘴巴肌肉都凹陷下去,额头青筋毕露,发出抽风箱似喘息声。

    澄宁看得心惊,本以为苏三纨绔的外表下有些心计,却不想还会这般刁钻古怪的拷问法子。牌九见状,主动和几个护卫一道,将三名刺客拉到一旁拷问,全程并未回避澄宁。苏三也好似没见着旁边的澄宁一般,只负手静静看着牌九等人。

    “不是太子,是华裕公主.....”终于有人熬不过牌九几人手中酷刑,低声道。

    “为什么?”苏三问

    “.....不知.....”

    折腾半天,夜已深,竹屋内隔绝了一切声音。苏三对刺客的答案想必不太满意,独自一人坐在灯影下,桃花眼微阖,面上并无半点笑意。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赶路。”澄宁实在受不到这样的苦熬,她今天真是累极了。

    “小阿宁,你不问?”苏三微微睁眼,望着澄宁问

    “我问了你会说?”

    “你问。”

    “椿芽说玉娘脖子有伤,手掐的淤伤,玉娘想必跟你一提,你便猜到今晚清音寺有刺客,而且你还知道刺客是太子的人?”澄宁略一思忖问道

    “椿芽是你的丫鬟?该赏。”澄宁微愣,这人的关注点还真清奇。

    “但你料错了,刺客竟是华裕公主,我曾听.....阿娘提过”提起阿娘,澄宁鼻头仍旧发酸。

    “她说华裕公主是张贵妃之女,自小聪慧,很得皇上疼爱,但与张贵妃一般性子张扬跋扈,不像是能暗中培养这么厉害的死士的样子。”传闻中的华裕公主没什么脑子,当时阿娘说起华裕,是当反面例子给她说教的。

    “你家的刺客是太子的人,我们出行一路也有太子的刺客,苏家护着你自然招太子记恨。”苏三依旧没有接澄宁的话,而是抛出一个澄宁更感兴趣的话头。

    “为什么?”澄宁一下走近苏三面前,眼眶发红惊道,她永生无法忘记和二哥回到家眼中所见的满目血色,午夜梦回,她无数次看到阿娘倒在血泊中直直望向她,眼角挂着泪珠,嘴巴微阖,她一次也没听清阿娘在说什么。

    “那个狗屁太子凭什么要杀我阿娘,我阿爹好歹是一方太守,凭什么我韩家的人他说杀就杀,凭什么!”澄宁不知何时已紧紧抓着苏三的袖口,脸上全是泪水,眼中满含森然恨意。

    苏三轻叹口气,握住澄宁的手“你这样.......你还小.....”苏三拉着澄宁坐到他方才躺过的榻上,叹息中难得有几分真正的温柔,澄宁根本没有心思深究,只是执拗地望着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皇帝是异姓王起兵谋反夺位,但也算明君,大晋这些年好歹能说一句国泰民安。皇帝年富力强,太子之母是元皇后,但元皇后早逝,坟头上的草都长了三丈高,母家式微。这些年后宫之中贵妃专宠,但其余几位夫人和美人们也各有所出,成年受宠皇子不少,例如恒王之流,诸王母家正是花团锦簇,太子也不得不大肆培养自己的爪牙。去年你阿爹升任度支尚书,太子便看上了他。”

    “韩大人出身漳州韩家,虽为世家但是旁支庶子,走至今日他身后并无太多家族助力,太子要钱,极力拉拢,韩大人不愿,太子便拿家眷威胁。”

    “可是活人难道不更能谈?”澄宁此刻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问道

    “此间还有何事我也不太清楚,进京后想必韩大人能给你答案。”

    “太子需要钱,所以你也是这样被盯上的?”澄宁反应也快,苏家之富可令诸国侧目。

    “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

    “本来今晚我以为我能确定原因,但那些刺客的话让我也一时猜不透,只能进南都再瞧。”苏三摇头回答

    “阿宁,南都更是龙潭虎穴,你还要再长大点。”苏三摸着澄宁的脑袋,望着澄宁,低声道。此刻他的桃花眼中并无往日笑意,澄宁瞧着很是迷茫,她突然感觉苏三好似有很多话想告诉她,但又不能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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