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尸体是早上发现了，解剖完已经快到下午了。

    换好衣服，侯全拉着席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低声道：“找几个纸板啥的，生个火。”

    “生火？”席舒的脑海中还全是尸检的画面，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先去找来在跟你说。”侯全摆摆手。

    席舒找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要了两个纸箱子过来，交给了侯全。

    侯全把纸箱子撕成几小份，再用打火机点燃，等火苗起来了，才搓搓手，道：“咱们跨个火堆，去个晦气。”

    “这个……不必了吧。”席舒犹豫。

    “你别不信，我见的事多了……”侯全说着，就从一边一路小跑，使劲的从火堆上跨了过去。

    “你也来。”侯全招招手，示意席舒也跨火堆。

    席舒无奈道：“师父，我是党员，信仰唯物主义，不参与迷信活动的。”

    “这个不是封建迷信，只是一个心理安慰嘛。”侯全站在火堆的另一边，火光印着他的脸，影子都在晃动。

    席舒犹豫两秒，还是大步向前，一个跨步，越过了火堆。

    一直到两个纸箱子都烧没了了，侯全才点起一支烟，幽幽的看着火堆熄灭，再对席舒道：“我去给刘队报告一声，你把这里收拾了，去食堂看看还有菜没有。没有就买点泡面啥的，拿到解剖室旁边的办公室去，咱们对付着吃些。当警察的就这样，你以后也就习惯了。”

    “好的，师父。”席舒应了下来。

    “食堂往这边走。”侯全指了一下位置，正好电话接通了，遂向席舒点点头，就抓着话筒，道：“刘队，确定是第二颈椎骨折，没有其他的伤情。死亡时间大约是早上7点左右……没有其他的死前伤口，但有死后移动的痕迹……”

    席舒听了几耳，到侯全报告完了尸检的情况，就去借了工具打扫了灰烬，再往食堂走去。

    殡仪馆有食堂，有餐厅，有小超市。

    餐厅超市针对的都是死者家属，价格不菲。许多来得早的，天不亮就上山来，等到中午的大有人在，挨不住饿的就要挨宰。

    食堂则是给员工们用餐的，面积不大，收费不高。法医算是殡仪馆的编外人员，席舒进到里面，亮了证件，就得到了一张临时餐卡。

    到了食堂窗口，打饭的是个长马尾的小姑娘，一脸笑容道：“就剩这点菜了，也不知道你们要来。姐姐，你是县局新来的法医吧？”

    “是。你怎么知道的？”席舒笑了一下，再低头看餐，只剩下一点炒青菜和炒豆芽，卖相都不怎么好的样子。

    “我听说新来的女法医长的特别漂亮 ，而且，来我们食堂的，除了殡仪馆的，就是民政局和宗教局的人，都是有数的。”小姑娘笑出了酒窝，又道：“小姐姐，你不着急的话，我给你下点面？”

    席舒的目光随之落在了食堂后部的小厨房。就是两组简单的炉灶，有些配菜就盛在旁边的框子里。

    看着后厨的环境，席舒不由心里一动：“有米饭吗？我自己做个炒饭可以吗？”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看着席舒斯斯文文的样子，转瞬笑道：“我们小单位不讲究，不过，你会用这种炉灶吗？”

    “会。”

    “那进来吧。”小姑娘将右侧的厨房门打开，又仰头看着席舒，笑道：“就算是自己炒饭，也是要按照蛋炒饭的价格刷卡的。”

    “好的。”席舒应了一声，进到小厨房里，拿起大勺，一时间竟是觉得十分趁手。

    小姑娘帮忙取了米饭和鸡蛋过来，席舒用两个蛋壳交替颠倒的方式取了蛋黄，并将之打散倒入四五碗分量的米饭中，接着开火，倒油，翻炒……

    “给你留一份尝尝。”席舒计算着做了三人份的蛋炒饭，装出自己和侯全的那一份，再给小姑娘装了一碗。

    “其实不用……我都吃过了。”小姑娘看着碗里金黄剔透的蛋炒饭，吞了吞口水。

    “别客气。”席舒笑笑，也没多说，提着饭盒就离开了。

    看着席舒出了食堂门，长小姑娘再低头看蛋炒饭，回身拿了勺子大口放入嘴中咀嚼，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

    “味道挺好啊，这殡仪馆的厨子，水平还提高了？”侯全吃了一口席舒带回来的炒饭，就赞了起来。

    “食堂就剩下一点青菜了，我炒的炒饭。”席舒吃了两口炒饭，向停尸间的位置举了举碗，对死者表达敬意。

    侯全眼前一亮地赞道：“小席，手艺可以呀……”接着狼吞虎咽将炒饭吃完，又喝了两口茶，道：“咱们一会回去，你把照片整理整理，尸检单填满了，再看有回来的同事，主动帮帮忙。”

    席舒应了一声。

    侯全再缓缓道：“关于死者，调查出来了，死者今年50岁，属猪，住在县一中家属院，开了一家小餐馆，有车，爱抽烟，有一些债务纠纷。刘队在死者的餐馆厨房里，发现有清洁剂的痕迹，之后还发现了血迹，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是死者妻子……”

    “死者的妻子？”席舒脸上带着些意外，但并不浓重。

    丈夫死了，杀人的是妻子，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很大概率的事，席舒也只能叹息一声。

    侯全点了点头，道：“二队的带着人找凶器去了，队里的同事都去了现场，咱们回去守家。”

    “好。”席舒应了一声，大口吃完碗里剩下的饭。

    刑警队的院子，比平日里冷清了许多。

    文东县这种几十万人的县城，大案、要案发生的概率并不多，一年到头，非正常死亡案子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最后会变成刑事案件的，也就是所谓的凶杀案的，大约就是一两起的样子。

    正因为如此，哪怕这次案件的案情十分简单，刑警队也是全员出动的模式。

    席舒回到办公室，就见刑警队所在的三楼已是空空如也，只有痕检办公室的门开着，有人在里面忙忙碌碌的敲键盘。

    席舒安心下来，认真做事。

    很快，他的面前，就认真排列出了一列列的照片。

    死者的肠子、心脏、脑切片、胃容物……席舒认真挑选，注释清楚。

    对警察们来说，办案的繁复程度，往往远胜于破案。就像是眼前的命案，哪怕案情简单清晰，嫌疑人认罪，到了办案阶段，依旧有数不胜数的文书工作要进行。

    快到下班时间，才有喧闹声从院子里传来。

    席舒看向窗外，就见刑警队的三辆车全都停了进来，刘队长更是身着警械，如临大敌的站到了中间的警车前。

    死者妻子身材瘦削，目光呆滞的戴着手铐，从后座下来。

    “嫌疑人指认了凶器，是一把厨师刀，被丢到了小区外面的垃圾桶里。”侯全也站起来看下面，顺便给席舒更新了案情。

    席舒叹了一口气。案件进行到这个程度，破案工作基本就算是结束了。

    “弃尸呢？她一个人搬不动吧。”席舒又多问了一句。

    “她弟弟帮忙搬的，用的是店里运菜的三轮车和推车。”侯全停顿了一下，又道：“人也抓了，交代了。”

    突然，半透明的系统界面，跳了出来。

    任务：做一次全面的尸检，协助侦破案件

    任务奖励：重庆式单指指纹分析法——弓型纹鉴定（LV1）。

    刹那间，海量的知识充斥在席舒眼前，好像要生生挤进她的记忆里，一种撑爆了般的窒息感传来，她死死地抓住手机。纷繁的信息，狂躁的挤入。

    重庆式单指指纹分析法，是单指指纹分析法的一种，也是国内最早采用的单指指纹分析法，专门用来应对，只有一个手指的指纹，甚至只有一个残缺的手指指纹的情况。与之类似的，还有国内的青岛式单指指纹分析法，国外的巴特利式单指指纹分类法等多种方法。不同的分析法也谈不上优劣之分，主要是对指纹的分类分型不同，分析方法略有不同。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种用来比对指纹的技术。

    席舒眼前一亮，指纹比对可以说是痕检的看家本事了，而且，真正学习起来耗时耗力，系统直接赠送，顿时感觉幸福指数上升了。

    侯全这时候看到席舒有些神情不属，不由干咳两声，道：“也没什么事了，你想下班，就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搞。”

    “呃……可以吗？”席舒有些迟疑。她有点想试试新获得的技术，不过，回家再试似乎也不妨碍。

    “咱就这些活，做完就得了。”侯全傲然的抬了抬下巴，比起下面才开始忙起来的民警们，法医的工作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