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擂台

    第二天夜幕降临时,艺海音乐学院正门口的喷泉广场,正中央的椭圆形露台,被前来看热闹的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还有不少学生正闻讯赶来。

    “快点快点,要开始了!”

    “我去,赶死我了!你们一个个的消息好灵通啊!”

    “那可不,一个大一的黄毛丫头,要挑战大四专业拔尖的学姐,下的战书在学校论坛都传疯了,能不知道吗?”

    “啧啧,也不知这两人结了什么梁子,学校已经很久没开过擂台了!上一次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还是王逸翔和Princess出道前的那一场比试吧!”

    “可不是嘛,虽然那一次两位大神没有透露赌注是什么,但排场确实大得很。别说了,我们快跑过去!”

    ……

    喷泉广场的露台上,一个顶着满头酒红色短发的男生,正拿着麦克风激情澎湃地介绍:

    “喂喂喂,各位帅锅靓铝,跟厅满桑,鹅们要举行一次非藏非藏劲爆的活动,辣就四雅逸钢岑部漏的副费长——”

    话说到一半,麦克风突然被人捞了去,红发男生茫然地伸出了尔康手。

    “一边去,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还主持?”

    接过麦克风的正是前一天晚上被人唤作“雅楠姐”的女生。

    她一头长卷发随意地拢在脑后,用一个长发夹固定,一袭黑色七分袖修身长裙,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显得飘逸又冷艳。

    她将麦克风靠近嫣红的唇,另一只手掌心朝下压了压,说:“请大家安静!我是金雅楠,雅逸钢琴部落的副会长,想必很多人都认识。今天晚上我将和对面这位——”

    说着她伸手指向相隔五六米远的秦简安:“来自大一音表专业的秦简安,进行一场才艺较量。”

    她顿了顿接着说:“经过协商,双方都可以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才艺进行比试,由在场的每一个人进行投票,一局定输赢。

    如果秦简安胜出,那钢琴社团不仅允许她加入,我副会长的位置也让给她来当!

    如果赢的是我,那么整个大学期间秦简安都不得加入任何社团、组织,还要无偿给钢琴社团做后勤保障服务!”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嘘声一片。

    “静一静!”

    金雅楠面对秦简安,勾起唇角淡淡地说:“另外,为免让人觉得我以大欺小,我承诺,只要你得到四成的票数就算你赢。”

    秦简安目不斜视地看着金雅楠,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前一天晚上金雅楠的那句“不要以为和逸翔会长有点交情,就能受到特别的待遇,想入社团,就拿出真本事来证明自己!”已经在她脑海里重复了千遍万遍。

    那明明就是场意外,她自己都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要遭人谴责、被区别对待?

    要看真本事是吧,那就来吧!与其软弱,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还不如用这学校最传统的方式痛痛快快比一场,即便是输了,至少也能让人知道,她秦简安不是好惹的!

    她收回愤愤不平的心绪与金雅楠对视,拿起一支麦克风不卑不亢地回应:“谢谢你的美意,不过我不需要你的退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台下顿时口哨声、掌声、议论声不断。

    “牛气冲天呀这小学妹,好拽喔!”

    “御姐和小辣椒,哈哈,666!

    秦简安五个室友一早就占据了前排,在给她加油打气。

    “简安好样的,我们支持你!”

    “简安加油加油,打败她!”

    旁边站着的几名大三学生闻言“哈哈”大笑,尽说些风凉话。

    “哟,还想打败雅楠学姐,真不知天高地厚,幼稚!”

    “赌注可是学校最大一个社团副会长的位置,看来这两人矛盾的确不小啊!哎你们说,这个姓秦的学妹为什么要挑战雅楠姐?不会是为了和她争男朋友吧?”

    “这个大一的看上去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

    “我听人说,秦简安就是上个月跟王逸翔传出绯闻的那个,因为这事王逸翔档期被打乱,钢琴社团一年一度的活动也被迫延期,到现在都还没举行。现在各个社团都不招收秦简安,估计是钢琴社团的人提前打过招呼了!”

    “难怪呢!在学校里得罪了钢琴社团,这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秦简安的几个室友面面相窥,不禁为秦简安担忧起来。

    ……

    金雅楠迈开长腿走到秦简安跟前,一米七二的净身高再配上高跟鞋,犹如T台模特一般,低头俯视秦简安:

    “很好,就冲你今天这气势,配做我的对手!这里有两张扑克牌,抽到小的先出场,喏,你先抽吧!”

    “好!”

    秦简安干脆利落地回答,随意抽了一张,翻过来一看,是数字“6”。

    金雅楠耸耸肩,把手中剩下的一张扑克牌翻转过来,是“5”。

    “OK,我先来。”

    金雅楠踱着轻盈的步子,走到露台左侧一架锃光瓦亮的黑色电子钢琴旁边,红发男生已帮她调好麦克风脚架。

    她端坐琴前,待四周安静下来后,轻飘飘说了句:“曲目《第三钢琴协奏曲》,起——”

    话音刚落,她纤长灵巧的双手仿佛曼妙多姿的精灵,在黑白琴键上自在地飞舞,一个个音符快速串联成美妙绝伦的旋律,时而轻柔缓慢,时而铿锵高亢。

    在升至半空的皎洁月光下,音乐缓缓递进,激荡人心,震撼心灵。

    旋律缠绕着浅淡的月光,仿佛将人带到一座奢华宫殿的盛大舞会现场,又好像是冲破重重迷雾,呈现一幅美轮美奂的极致景象。

    这是一场听觉的盛宴,更是一次摄人心魄的情感交流,台下不少观众已悄然闭上眼睛,沉醉在绝妙的音乐里,享受这高超琴技的陶冶。

    秦简安也不例外,被金雅楠精湛无比的钢琴水平深深吸引,如此高难度的世界名曲,得以在金雅楠手中完美展现,感觉她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十几分钟后琴声停止,现场短暂陷入了沉寂,众人还沉浸在琴声中,半晌才被零星几人的鼓掌声召回思绪。

    “这是我继逸翔学长之后,第二次现场听人弹奏《拉三》,雅楠学姐弹奏得实在是太好了!”

    “太棒了,没想到她也会弹这首曲子,那岂不是可以和逸翔学长合奏了?”

    熟悉该曲目的人纷纷咂舌,无不赞叹金雅楠完美演奏了如此高难度的钢琴曲。

    作为对手的秦简安,也情不自禁为对方互鼓掌,这钢琴演奏水平实在是无可挑剔,自己能练到她的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金雅楠已站起来谢幕,台下除了一边倒的称赞声,还有不少讽刺秦简安不自量力的挖苦声音。

    “秦简安瞧见了吧,我劝你还是弃了吧,免得太丢人!”

    “哈哈哈,没眼力见的臭丫头,居然敢挑战我们雅楠姐,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来都来了,哪有当逃兵的道理!

    秦简安望着台下摩肩接踵的人群,顶着言论的压力,快速收拾好情绪,走到露台右侧一把椅子旁,将斜靠椅子的吉他提起。

    打开黄棕色包装盒,取出做工精细的红松木色吉他——正是高二那一年陆展耘送她的那把。

    她穿着一身轻薄款牛仔套装,将背带斜挎身上,抱吉他坐下,琴身面板光滑,在广场灯照下反射出柔和浅淡的光芒,她不觉地收紧手臂,仿佛怀里抱着的是远在异乡的他。

    待红发男生调好麦克风位置后,她身躯微倾,说:“我给大家带来一首经典歌曲,家驹的《喜欢你》。”

    “切~老掉牙的歌,一点新意都没有!”

    “用这么俗的歌挑战殿堂级的钢琴曲,这女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

    看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秦简安暗叹一声选择无视,自顾自地开始表演。

    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扣动琴弦,娴熟的手法快速而自然地在羡丝上游走,一段清脆悦耳又感人至深的旋律响起,底下嗡嗡嗡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

    夜风习习,轻轻掀起她越过肩头的长发,鹅黄色的月光掺和白色的路灯,投射到她的身上,有如天然的舞美灯光。

    她长长的羽睫扑闪,在脸上留下浅淡的光影,给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增添神秘的色彩。

    短暂而精彩的前奏过后,她红润饱满的嘴唇轻启,用粤语深情唱道:“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抹去雨水双眼无故地仰望……”

    她的嗓音富有磁性且略显低沉,气息饱满情感丰富,粤语地道咬字很准,一张口就抓住了大家的情绪,饶是喋喋不休议论她最多的人,这会儿也被她婉转悠扬的歌喉镇住了。

    她搭在琴弦上的双手好像与吉他融为一体,配合得天衣无缝,十分默契地上下翻飞,歌声与琴声完美地交织汇合,将这首耳熟能详的名曲演绎得扣人心弦。

    两节唱后,秦简安未急着进到尾声,而是嵌入一段插曲。手法娴熟,节奏也越来越快速、强烈,彰显其高超的吉他演奏水准。大家心里好似越来越拧紧的发条,跟着音乐不断收紧。

    大约过了两分钟,插曲才演奏完,重返主旋律,她深情唱道:“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

    歌声高亢有张力,台下猛地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欢呼声和掌声,众人情感一下子被推到至高点,好多人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

    最后一段她重复了两遍,其中有一段甚至空出双手举过头顶,一边打拍子一边清声唱歌,引得观众情绪更加高涨,纷纷跟着鼓掌和哼唱。

    等到最后一句唱完,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呐喊声席卷而来,好评如潮。

    “嘿,没想到她还有两把刷子,歌唱得好,吉他也弹得贼溜,难怪敢挑战雅楠姐!”

    “啧啧,真是后生可畏呀!这哪是大一新生呀,说是应届毕业生的前辈也不为过啊!”

    ……

    秦简安的几个室友,早就激动得起跳,一个劲地尖叫,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而金雅楠眸子暗了暗,几息之后,抬起双手也一下下跟着鼓起掌。

    台下几名应邀而来的学生会干部,协助分发票证,组织观众按秩序投票。

    两个透明收纳箱里,分别装着代表金雅楠的蓝色纸张,与代表秦简安的红色纸张。

    投票过半后,似乎蓝色纸张略多,秦简安不动声色地在外套上蹭了蹭手心的汗,看来学生们还是更看重乐曲的难度与演奏的技巧性。

    清点票数完毕,一名青年头女生激动得破了音:“哇~,雅楠姐胜出了耶,两百八十七票,秦简安只有两百五十五票!”

    “喔~”好多钢琴社团或大三大四的学生开始欢呼,金雅楠勾起嘴角,眼睛瞟向秦简安,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

    “喂,你们不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投票吗?”一个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大声喊着,看样子可能是校外附近的住户,听到动静过来观看的。

    红发男生对着麦克风回复:“谋错啊!”

    妇女又说:“那怎么不给我们发票呢?我们也要投票!”

    被拦在警示线外面的好几十个人,看上去都不太像是学校的学生,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头发胡须斑白,有的工作制服尚未换下,此时都跟着嚷嚷,也想参与到评票的环节。

    红发男生视线挪到金雅楠身上,意图询问她意见。金雅楠眼神似有不悦,但经过短暂思索后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于是请来的学生会人员又忙着给最外圈的观众统计票数,最终一合计,比赛结果竟得到扭转:秦简安的最终得票比金雅楠的还高出五票!

    此消息一出,现场霎时讨论得热火朝天,赢的居然是那个胆大包天公然发起挑战的大一新生!这结果显然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秦简安听到学生会人员宣读票数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心里已泛起惊涛骇浪!

    她怀里还揣着吉他,右手不由地捏了捏左手腕红绳上的麦克风,一个惊人的事实渐渐地在她意识中化为实质:

    她挑战成功了!

    而站在对角的金雅楠,表情逐渐有些失控,她气定神闲的状态一点点地土崩瓦解,显然快绷不住了,但碍于台下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心里只想早点结束这该死的场景,好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发泄一下。

    于是她强忍心绪,拿起麦克风说:“愿赌服输,以后钢琴社团副会长一职就交给你了,望你好好辅佐会长,将社团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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