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婉心，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倪婉心眨眨眼，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

    “我就问你，我们都是夫妻了，你写这些是什么意思？”

    “对啊，正是因为我们结婚了，有的话就必须要讲明白、说清楚啊……”

    “你见过谁家夫妻会约定你这种破条款的？！”黎嘉和神色激动地指着这公约上的白纸黑字，“你这第六条，双方婚姻存续期间，如果碰到喜欢的人，可以提出离婚，但在一段时间内要向双方父母保密？”

    “是啊，得给我妈和你爸妈一个接受的时间，你看她们昨天多高兴，要是知道我们离婚了，现在多高兴，那时就得多伤心……”倪婉心的重点在保密两个字上，而不是什么条件下离婚。

    “钱君安”三个字生生被黎嘉和压了下去，他被她气笑了：“离婚？你倒是考虑得挺周全！”

    “我也没办法啊，毕竟我们不是那种夫妻……”

    “哪种夫妻？”

    “就是那种因爱结合的夫妻，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咱俩没有感情基础，这你承认吧？”倪婉心的眼睛亮亮的，目光坦荡地盯着黎嘉和瞧，没有半点扭捏害羞，“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所以，我们应该算是那种……合作伙伴吧，目的是为了让双方父母放心，让自己清净不再受唠叨，对吧？”

    对什么对？合作伙伴？！亏她说得出口？黎嘉和气得心脏狂跳，却不说话，他倒是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从牙缝中迸出三个字来，“继续说。”

    倪婉心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想法，得到鼓励了以后眉飞色舞地接着说道：“你看，那合作伙伴得有制度规范啊，这样大家好知道边界在哪里，然后严格遵守啊。要想好好生活，共处一个屋檐下，咱们两个必须要达成一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不是很好吗？可以免去很多争吵和烦恼。”

    “那你说说，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嗯，不该做的……就比如，昨天你妈非要给我卡，你给我的戒指，这些我都是不能要的。我要是真的，这些彩礼戒指当然可以收，可我不是，我是假的，这些就不能收。还有你非要在房产证上加我的名字，也不行。你的就是你的，尤其是婚前财产，我虽然穷，但是不能昧良心图这不义之财。”

    黎嘉和真想给她这样品格高洁的道德楷模颁个奖牌！难得她能思路清晰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倪婉心给揉碎了，怒极反笑，“那你说说什么是你该做的？”

    “第三条啊，轮流打扫卫生，一三五是我，二四六是你，周日休息，但是你现在脚上有伤，所以在你康复之前，家里都由我来打扫就行。”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黎嘉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还有呢？”

    “还有就是第五条啊，除了伙食费，其他家庭支出AA制，你算好了账单，我每月付钱给你。”

    “还、有、吗？”

    “有啊，这不是还有第四条吗？有话好好说，尽量不吵架，杜绝家暴和……冷暴力。”

    倪婉心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终于发现黎嘉和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难看，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相处这些天以来，他虽然也总生气发难，但是头一回，倪婉心感觉到了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压迫感。

    黎嘉和好像一座大山一样，巍峨地矗立在她面前，山上雷鸣电闪，狂风暴雨，飞沙走石，叫她莫名心惊肉跳，小声问道：“黎嘉和，你、你怎么了？”

    黎嘉和一把将公约撕碎，扔到了地上，冷冷说道：“你这狗屁公约，我、不、同、意！”

    “不同意你不能好好说，撕了干什么？”倪婉心嘴上小声埋怨着，起身去捡那些碎纸片，“那你说怎么办？”

    黎嘉和正要说话，倪婉心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来，“新的好友申请：钱君安”，一行字闯入了黎嘉和的眼帘，彻底点燃了他这根一直处在危险边缘的炮仗。

    他一把抓起蹲在地上的倪婉心，狠狠吻了上去。

    “呜……黎、嘉和……你……什么……呜……放、开！”倪婉心吓了一跳，黎嘉和好像疯了一般死死压着自己的嘴，牙齿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撞了上来，疼的她眼泪都留下来了，她使劲儿推着他的胸膛和肩膀，却怎么也推不开。心里的绝望如潮水一般漫上来，她头一次认知到男女体力差距有这么大。黎嘉和好像一座大山朝她压倒了过来，窒息感迎面而来，她躲不开，也避不过，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黎嘉和被嫉恨冲昏了头脑，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倪婉心死死压在了沙发上。唇上温热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散发出的淡淡的兰花香，叫他的心都融化了。这是第二次吻她了。

    上一次，是五年前，她喝多了，他扶着她，刚刚好的角度，刚刚好的晚风，嗅着她呼出的麦芽的啤酒香，他觉得自己也醉了，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了下去，却也只敢轻轻碰碰她微翘的唇。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已经是他的合法妻子了。她的身体那样柔软，发丝那样顺滑，味道那样好闻，可是她的嘴唇为什么是咸咸的，她……哭了？

    理智倏然被拉回到黎嘉和的大脑里，驱散了他的情不自禁，黎嘉和慌忙停下了动作，却嘴唇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倪婉心察觉到他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抓起桌子上的手机起身就跑。

    “倪婉心，对不……”手足无措的黎嘉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道歉，却被她一下子甩开了，跌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她夺门而逃。

    下了楼的倪婉心边跑边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也不知道这么晚了自己该往哪儿去，可是她必须要离开黎嘉和的那间房子，她一分钟也待不下去，本来以为他只是脾气不好，可是他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她本以为如果真的要过夫妻生活就当被狗咬了，可是她太天真了，她现在居然连他的吻都接受不了，将来可要怎么做夫妻呢？

    泪流满面的倪婉心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直跑出了小区进了一条林荫路。她手中攥着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一串陌生的号码执着地出现在她的手机界面上。但是，她现在根本不想接陌生人的电话，索性挂断了电话。可是她不断挂掉，那陌生号码却又不断打来，让她想给温故打电话都没有办法，她忍无可忍，带着浓浓的鼻音低声吼道：“你是谁啊？有完没完？！为什么一直给我打电话？我不买房子也不办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婉婉，你……怎么了？”

    “君、君安？”

    “是我，我的好友申请你一直没有通过，所以……”

    “啊，对不起啊，我没看到……”倪婉心慌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叫钱君安察觉出了异样，“婉婉，你在哪里？是不是哭了？”

    “没、没有啊，”倪婉心咧嘴笑了一下，虽然她知道钱君安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依然戴上了伪装的面具，扯起嘴角笑了笑，“我、我还有事，先挂了。”

    “婉婉！”钱君安一向温和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黎嘉和……欺负你了？”

    听到黎嘉和三个字，倪婉心不由微微发抖，她哆嗦着手指头摸着自己破皮的嘴唇，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能怪谁呢？怪赵美丽吗？不能怪，只能怪自己意志不坚，和他领了证，稀里糊涂地生活到了一起，如果没有走这一步，如果自己没有心灰意冷，能再坚持一下，也许就……

    “喂！你！把钱拿出来！”

    一个黑影突然从路边的树荫里窜了出来，戴着鸭舌帽，身形单薄，看不清脸，能看清的只有他手中明晃晃的一把水果刀。

    倪婉心愣在当场，和钱君安的通话也忘了挂断，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劫匪，脑子像被人拍了一闷棍，蒙蒙的：“你说什么？”

    “你聋了还是瞎了啊？看不出我这打劫呢？！”那人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刀，往前走了两步，刀尖正对着倪婉心，“赶紧把钱拿出来！”

    倪婉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说着实话：“我、我没钱……”

    “没钱？！”劫匪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那把你手机给我！别废话！”

    这可是妈妈给她买的，倪婉心慌乱地将手机握在手里，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钱君安焦急的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婉婉！婉婉！你怎么了？！你快说话啊！你碰到了危险是不是？……”

    “呦，还有人找你呢？今天算你倒霉，除了手机，你身上的项链戒指我都要！我看你手上这钻戒就不错……”

    倪婉心浑身发抖，连连摇头，不是不想给他，是自己努力了好久确实摘不下来。

    “婉婉！婉婉！”

    钱君安的呼喊忽然给了她一丝勇气：“你你你快走吧！我朋友马上就来找我了！”

    钱君安这下听清楚了两人的对话，心急如焚：“你是谁？！不许你碰她！赶快滚！”

    “对对，”倪婉心急中生智，“我朋友已经报警了！他、他有我的定位，马上就到，你快跑吧！”

    “老子还怕警察？！别废话，快把手机给我！”说着，劫匪一个健步窜了上来，吓得倪婉心尖叫一声，一扬手将手机朝他身后远远一扔，转身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救命！救命！有人抢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