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心不在

    倪婉心迷迷糊糊地打着吊瓶,对于黎嘉和与钱君安的剑拔弩张她实在是无计可施。还好现在头晕得厉害,睁不开眼睛,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可是黎嘉和明显不想给她片刻安静,怒气冲冲地让钱君安快滚。可能还是顾及到倪婉心还在生病,钱君安却好脾气地只是笑笑,没有回嘴,老神在在地在她身边坐了下去,大有一副等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不过还好,可能是上天垂怜,再加上钱君安也应该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人,在连续接了三个工作上的电话以后,他不得不一脸阴沉地先行离开了。

    “婉婉,有一个紧急会议我必须参加,这样,我让我姐过来照顾你,好吗?”

    “姓钱的,这是我老婆,跟你有啥关系?赶紧走!”

    倪婉心真的是怕了两个人了,巴不得两人都赶紧消失,“我没关系,这有护士有大夫,没有问题的。你赶快忙去吧!”

    “那……好吧,完事儿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什么电话?!我还在这呢!用得着你么?!”黎嘉和听这话像是给自己脸上甩耳光一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怒火烧红了他的眼。

    钱君安轻蔑地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他:“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倪婉心忙说道:“没事儿,我真没事儿……”一眼瞥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廖青青,连忙招呼她,“青青也在这,她是护士,能照顾我的!”

    廖青青一脸的不情不愿,却还是抱着手挪了过来:“她只是感冒发烧而已,死不了!你们俩该干啥干啥去!别又把警察招来了!”

    就这样,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钱君安忙工作去了,没一会儿,黎嘉和也被廖青青推走去骨科检查了。

    黎嘉和坐在轮椅上,脸色冰冷:“廖青青,我不用检查!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赶紧回你科室上班去!”

    “哼!你叫我走,我偏不走!”

    “不走你干啥?等着看笑话呢?”

    “原来,你也知道你跟她就是一场笑话?”

    “滚滚滚!”黎嘉和心烦不已,“要不是你通风报信,我们能闹成这样?”

    “你别狗咬吕洞宾,要不是我,你能看出倪婉心她心里没有你?我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不忍心看你戴绿帽子,才来提醒你的……不识好人心!”

    “你是好人?”黎嘉和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也算好人?!我用你提醒?滚滚滚!”

    廖青青被气得眼睛发红,眼泪一滚就落了下来,“好好!有能耐你再也别见我!黎嘉和你好样的!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吧!”

    黎嘉和看着廖青青飞快地跑走,心里也觉得不痛快,她虽然心直口快脾气差,但是有一句话她说得对,倪婉心的心里没有他。是啊,她的心里没有他。

    黎嘉和心情荡到谷底,可是他却舍不得离开。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倪婉心的点滴中透明的药液一点点流入她的血管,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他的吸引一样。起初,年少的他不懂这是什么,可是,当他后知后觉懂了的时候,她的身边却已经有了别人。

    他有些后悔,却又无计可施。就如此刻,看着倪婉心的脸色好了点儿,他却干巴巴地说不出好话来:“你还没死吧?”

    你才死了呢!倪婉心有的时候真得很想把他那张嘴缝上,“死不了,放心吧。”

    “那还不赶紧给姓钱的打电话报个平安?”

    倪婉心实在是没力气和他再吵,不会说话能不能把嘴闭上,

    “我怎么会有他的电话……”

    “我才不信。”

    “手机给你,通讯录你自己看。”倪婉心实在不想跟他废话,十分坦荡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黎嘉和也没客气,翻了半天,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确实没有钱君安三个字,可是也没有未接来电。

    “我上午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我没接到你的电话呀……”

    黎嘉和看她的样子不像作假,手指滑动着翻到了自己的名字,可躺在通讯录里全须全尾的三个字,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摆弄了一会儿手机递回给她,“你设成飞行模式了,所以接不通电话。”

    “飞行模式?我?”倪婉心觉得奇怪,自己有这样操作过吗?

    “好了好了,天都黑了,咱们打车回家吧。”

    “打车……”倪婉心想起自己少得可怜的积蓄,“有点儿浪费,要不还是坐公车吧,低碳环保……”

    黎嘉和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心思,“我付钱,走吧。”

    两个人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黎嘉和看着冷锅冷灶和病恹恹的倪婉心,叫了两份外卖来吃。

    “吃完饭,早点上床休息吧。”

    面对黎嘉和难得的善解人意,倪婉心有些过意不去,她叫住黎嘉和,“我我我”了半天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黎嘉和盯着她,半晌,笑起来:“才发现我长得帅?”

    “对、对不起……”倪婉心终究还是道了歉,虽然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但是阴差阳错的,两人终究是坐在一条船上了,同处屋檐下,总不能一直僵着。

    “为什么道歉?”

    “我……”

    “是因为钱君安?”

    倪婉心脑子一团乱,“算是吧……”

    黎嘉和不由怒火中烧,“你跟他什么关系?你凭什么道歉?!就因为他是你的前男友?还是……”还是你的心里仍然只有他?

    面对黎嘉和的咄咄逼人,倪婉心节节败退,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今天下午得知钱君安还没有结婚的消息,得知二人这样的错过,她除了造化弄人四个字再想不出来别的。再说无辜的黎嘉和也是好心,危难间帮了自己,却将日子过得鸡飞狗跳,这也不是她的本意,她现在除了抱歉,实在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真的对不起,黎嘉和。”

    “别说了……”黎嘉和觉得自己的心被倪婉心拿尖刀捅了一个大口子,但是一脸无知的她却不撒手,依然狠狠往里面扎,“黎嘉和,对不……”

    “我跟你说了,别说了。”黎嘉和望着不知所措的倪婉心,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深深呼了一口气,“我接受你的道歉。睡觉去吧。”

    第二天一早,倪婉心起床,感觉比昨天好了许多,跟托管班打了电话请了假,便去医院把剩下的一天针打完了,之后买了午饭回来吃,黎嘉和却一整天躺在卧室里没有出门。

    倪婉心敲了敲他的房门,没有人回应,便作罢了。

    到了第三天,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痊愈了,便早起买了早点拿回来,将黎嘉和那份留出来,写好字条,放在桌子上,再吃完自己那份便出门上班了。

    黎嘉和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她关门离开,张了张嘴,却没有叫住她。低头看着桌上的早饭和纸条,他忽然觉得自己昨天的赌气绝食实在可笑,端起豆浆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气儿,擦擦嘴笑起来,倪婉心心里装着别人怕什么?她这个人人不就在我身边吗?照顾我吃、照顾我喝,他钱君安根本享受不到!我是她的法定配偶,受法律保护的!早晚有一天,她的心里只有我!

    志得意满吃完这一餐,黎嘉和觉得无比满足,是时候行动起来了!

    感受到危机的当然不止黎嘉和一个人,钱君安也明白了自己处在劣势,尤其是在法律和道德层面,必须当机立断、迅速行动。所以,这天早上,他非常主动地包揽了送宋小鸿、宋小鹄两兄弟的到托管班的任务,老早就开车带着两人在门口等着了,直到看到倪婉心出现,才拽着两兄弟迎上去。

    “倪老师,早!”钱君安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孩子,站在阳光下,扬起明朗的笑,仿佛还是校园里的那个青涩少年。

    倪婉心恍惚了一下,忙回过神来,扯了扯生硬的嘴角:“早。”

    两个哈欠连天的孩子,被钱君安推到校门□□给其他老师,他自己却把倪婉心拉到一旁说起话来。

    “舅舅,你拉着倪老师干什么?”

    “舅舅有话要说。”

    “什么话呀?哦,你是不是要给老师打小报告?”

    钱君安笑着摆摆手,“当然不是,舅舅要表扬你们两个,快去吧!”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进去,倪婉心退后一步,淡淡地问道:

    “你找我有事?”

    这样疏离的举动让钱君安心惊,可他面上依旧噙着笑,“嗯,有点儿事儿。”

    “那你快说吧。我还要上班。”

    “你身体好了吗?现在可以上班吗?我没想到今天就会遇到你,以前的你一病就要五六天的,本来做好长期送俩孩子上学的准备,没想到今天就碰到你了,好巧。”

    那些过往让倪婉心皱起眉头,那时只要自己生病,钱君安一定会加倍细心地照顾她,买药,打针,打饭,就差住进女生宿舍了,可惜……

    “婉婉,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钱君安情不自禁就要抚上她的额头。

    倪婉心回过神来,头一偏,叫他手上一空。

    收回手,他依旧笑着,“没事就好。”

    “嗯,你究竟有什么事?”倪婉心歪着头,簇着眉问他。

    “没什么,只是告诉我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吧。你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我很担心。”钱君安当然从吴杰那里打听到了她的电话号码,但是他依然想知道婉婉会不会给他电话,这代表着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倪婉心虽然面上冷冷的,可是她的心却砰砰直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点儿没有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脑海中突然冒出黎嘉和冷笑的样子,她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意识到他们回不去了。他们中间除了隔着整个太平洋,隔着整整五年的光阴,还隔着一个黎嘉和。终究是错过了,那……就只能这样了。

    “还是算了吧,我们不需要再联系了。”倪婉心说完,转头就走,却被钱君安一把拉住了手腕。

    “婉婉,你知道的,结婚的事情是一场误会,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误会?就算你跟柳依依结婚的消息是一个误会,可是你确实离开我了,这不是误会。”倪婉心甩开他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她使劲眨巴着眼睛,不想在钱君安面前丢脸,别过头去,“是你离开我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许我本来就不重要吧。人都是会变的,就这样吧。”

    “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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